邱少澤看到彭宇的眼光，只覺得自己正在被審判似的。他心里說不出來的憋屈，不過是說錯了一句話而已，這女人怎么這么大的氣性？真以為他們邱家是好惹的嗎？居然還要拐帶著彭宇一起走，真是太過分了。

　　“邱先生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不知好歹？你們邱家財大勢大，我一個普普通通毫無背景的普通人，根本沒有能力對抗你們邱家，就該對你俯首帖耳，你就算說了什么過分的話，也該裝作沒有聽到，或者和還要謝謝你肯說這句話？”聶如茵又問。

　　邱少澤震了一震，抬起頭來。這女人怎么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還想問，為什么我會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聶如茵笑了笑，“因為你們有錢人的心思真是太好猜了，除了仗勢欺人，還是仗勢欺人。”說著轉頭對彭宇說，“小宇，你看到了嗎？這位邱先生就是這種人。他們高高在上，我們該被隨意玩弄。”

　　彭宇漲紅了臉，“聶學姐，真的這么嚴重嗎？邱先生……他幫了我很多忙。”

　　聶如茵看到邱少澤聽了這句話眼睛里的喜色，譏諷的一笑，“小宇，他借你錢了？還是借房子給你住了？”

　　彭宇抬起頭來看著她，“聶學姐什么都猜得到。我住在邱先生借給我的房子里。”

　　聶如茵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真是個實在的好孩子。你以為他肯借你房子住，就是好人了是不是？小宇，我問你，你住進去之后，他是不是也經常去？嘴里說著看看你，其實經常趁機對你摟摟抱抱，還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讓你無法拒絕？”

　　邱少澤聽了這句話，只覺得臉上的血色盡去，不知道這個女人怎么這么可怕，他的心思一樣都瞞不了。而彭宇，紅著臉點了點頭，“是啊，邱先生有時候會說很難過，讓我給他抱抱……”

　　聶如茵又想伸手扶額了。“小宇，難道你不知道嗎？這是性騷擾啊。”

　　她話一出口，邱少澤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色蒼白，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彭宇。

　　彭宇先是愣了一愣，看到他這么明顯的動作，也立刻反應過來了，“邱先生，你……你真的……”他咬著唇，不知道那樣羞恥的話要怎么出口。

　　邱少澤像是忽然間失去了支撐一般，頹然的坐回沙發上，“對，我是肖想你。我之所以借房子給你住，之所以愿意這么幫你，照顧你，給你開畫展，就是為了接近你。我喜歡你，想抱你，想親你，想……要你。就是這樣。”

　　聶如茵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有些殘忍，這種報復的行為，并不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只是，邱少澤說到底也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還有這樣隱蔽的情事，怎么說都不會見容于他的家庭。

　　將來如果他的家庭要介入這件事情，他當然可以迷途知返，乖乖接受家里的安排，可是彭宇呢？他那么單純的一個人，不知道會多難過。再說，誰知道這個花花大少是不是只是一時興致呢？

　　所以惡人就惡人吧，她聶如茵難道還會在乎這樣的名聲嗎？

　　而彭宇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這么具有沖擊性的事實，呆了半天，才拉著她的手，可憐兮兮的說，“聶學姐，我不想在這里……”

　　邱少澤聽了這句話，立刻站起來說，“不用了，我走。”說完看了彭宇一會兒，這才面色復雜的走了。邱少云愣了一下，看了看聶如茵，雖然不放心，但是也跟出去了。

　　聶如茵等他們都走了，才拍著彭宇的肩說，“小宇，你別難過。其實……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喜歡上之前，我們誰也說不清楚，自己喜歡的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人品如何。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彭宇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學姐的意思是……喜歡男人，也是正常的？”

　　聶如茵皺了皺眉頭，像是覺得他這種表述有問題，但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想了一會兒，才說，“并不是說喜歡男人正不正常的問題，只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小宇你不要因為這個就受到影響。有人喜歡你，不管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在他沒有傷害你之前，你都應該對這份愛感恩。”

　　彭宇靜靜的聽著，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明白了，學姐。雖然邱先生……喜歡我，”他似乎是仍舊覺得這話很難啟齒，但是好在終于說出來了，“雖然一個男人喜歡一個男人，我自己接受不了，但是不應該對他產生什么不好的想法，是不是？”

　　他真是難得的既聰明又懂事，心思純善，所以聶如茵才那么喜歡他。其實她知道，就是自己不說，彭宇也總會想明白這個問題的。就像當年他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那個女孩用了那么決絕的辦法來證明自己喜歡他，他不是也想通了？

　　說起來，聶如茵和彭宇的相識頗具有戲劇性。當時他們學校有個女生說是要跳樓來證明她是最愛彭宇的人。后來是聶如茵把她勸好了的。所以彭宇才那么崇拜她，信賴她。

　　當時他們之間，也進行過一場類似的談話，所以彭宇現在才比較能夠想得開。

　　她笑著說，“你明白就好了，那位邱先生，且不論他對我說過什么話，但是對你一直很好。雖然我不喜歡他，也不希望你跟他有什么牽扯，但是還是希望你能跟他談談，把這件事情解決好。”

　　彭宇點點頭，又好奇的問，“學姐，邱先生……他那么說你，你為什么還要這么勸我？”

　　聶如茵笑著拍了拍他的頭，“你學姐我的人品有這么差嗎？他人品差是他的事，我不能將自己的人品拉到和他一個等級吧。畢竟愛一個人并不容易，其實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說什么。小宇，你明白為什么嗎？”

　　彭宇眨了眨眼睛，“因為學姐擔心我被騙？”

　　“是啊，如果那位邱先生他不是真心的，過一段時間就厭棄你了，到時候你該怎么辦？”她看了他一眼，見彭宇皺著眉頭，像是在設身處地的考慮，就接著說，“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他是用心的，而你也動心了。”

　　“為什么這么說？”彭宇問，

　　聶如茵就知道，他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些問題，“小宇，你知道他的家庭是怎樣的嗎？”

　　彭宇搖搖頭，“應該……很有錢吧？”

　　“不是應該，是真的很有錢，市中心的那幾棟大辦公樓，其中一棟就是他們家的，邱氏集團。”聶如茵笑著說，“你說該多有錢？”

　　彭宇只不過是單純，又不是傻，立刻瞪大了眼睛看著聶如茵。

　　聶如茵點點頭，“所以小宇，他們那種家庭，是不會允許有這種丑聞傳出去的。他……遲早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回家，就算他不愿意，他家里也會強迫他的。到時候你又該怎么辦？做他的地下情人嗎？就算是這樣，還不知道他們家會不會允許呢。”

　　彭宇顫了顫，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他輕聲說，“我不愿意。”

　　聶如茵握了握他的手，“小宇，你在那樣的懵懂中，很容易對他抱有好感，最后和他在一起。但是，我這樣挑明了說，也很容易讓你看清你自己的心，喜歡或是不喜歡。你要知道，學姐只是想要你過得好而已。”

　　彭宇抬起頭來看著她，眼圈兒都紅了，“我知道的，學姐。”

　　他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那個人……對他真的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當時他說想開畫展，他二話不說就開始籌備了。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明天他的畫展就可以開幕了。現在他想起來，卻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聽著聶學姐的話，他已經明白學姐想告訴他的東西了，可是他心的某個角落，卻隱隱的露出了不舍。他對你那么好，從沒有傷害過你。你……對他也不是沒有好感的。為什么學姐一說，你就斷定他不是好人了？

　　為什么明明理智是知道的，但是心里卻還會有這種念頭？

　　他抬頭看看聶學姐，她那么聰明睿智，一定能夠解決他心里的疑惑吧？可是，這些話，他卻忽然不想讓她聽到。

　　“學姐，我……想靜一靜。”彭宇最后說。

　　聶如茵點點頭，“你回房間去睡一覺，小宇，如果有人找你談話，你就告訴他明天再說，今天要休息。”

　　彭宇點點頭，開門出去了。

　　聶如茵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就能看到院子里站了兩個人，手中火星明滅。是邱少澤和邱少云在抽煙。邱少云一手搭在邱少澤的肩上，似乎在說什么。

　　有一瞬間，她幾乎是有些羨慕的想，有家里人在，真好，就算是受到了什么打擊，也立刻會有人來安慰。心底的那種苦澀，就會淡去很多吧？

　　而像她，還有彭宇，就要在這樣的時候，獨自一個人面對那些傷痛，孤獨的舔舐著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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