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血與淚
又是這個醫(yī)院,又是讓人厭煩,讓人恐嚇,讓人絕望的藥水味。
爸爸最后被搶救的那一幕深深的刺痛著依若清,像是無底的黑洞,不斷的把她拖向悲傷的世界。
若清什么也不知道,舅舅匆匆忙忙來學校把她接到醫(yī)院。
舅舅眼眶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不安、驚恐。
他沖進教室,老師把他攔住,意識到接下來的事可能會很嚴重。
“你是小若清的舅舅?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如此慌張?”
舅舅附在老師的耳朵上說了些話,然后抱著若清就往外跑。年幼的若清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還小,卻也被舅舅的神情給嚇哭了。
老師還怔在原地,看著舅舅抱著若清飛快的離去,她感覺到不妙,也沖了出去。她到了老師辦公室,請一位女老師給她代課后也沖出了校門。
也許是被舅舅嚇哭的,也許是父女心有感應。她開始放聲大哭,不停的喊爸爸。舅舅看著她哭,把她抱得跟緊了。
“若清乖,不哭不哭,沒事的哈,沒事的哈。”舅舅的話毫無力量可言,已經(jīng)哄不了他的小外甥女了。但是他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掉眼淚。他深知小孩的靈性,不能加重她的噩夢。
若清哭的更厲害了。
天空還是那么湛藍,風也很溫和,但是卻毫無生機可言,仿佛要壓塌了這個世界一般。
舅舅抱著若清到了醫(yī)院。
一切都是白的,白的讓人窒息。一切都是空的,好像什么都沒有,又好像什么都可以生出來的地方。這里沒有人開玩笑,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很壓抑,醫(yī)生,也從來不笑,偶爾安慰即要撒手歸去的人才會露出一些笑容,試圖寬慰病人。護士也不笑,他們忙忙碌碌的打完針換完藥,不停的穿梭在每層樓的走廊里。病人們也不笑,他們希望能借助醫(yī)生和護士的力量盡快離開這個“白”,這個“空”,他們會把對生命的怨恨轉移到同為病人的人、護士、醫(yī)生身上。這里承載這生命的開始,也尊重這生命的結束。
就是這個白,讓若清從此看到純白之物就會想逃離,本能的抗拒。
若清看到那個好像手術室的地方,門口地上蹲著的是媽媽,她頭發(fā)亂亂的,沒有了平日里的美麗。還有坐在椅子上低頭落淚的王小劍和他的老婆。
媽媽在哭泣,在發(fā)抖。
爸爸呢?
若清問舅舅。
舅舅蹲下身,淚水也沒止住。
“若清,爸爸在里面,有點不舒服,醫(yī)生在給他治,很快就好了,乖,沒事的。”
若清推開舅舅,睜大眼睛,看著手術室里,好像能穿透墻壁,奔向依邵陽。里面躺著她的爸爸,爸爸不舒服,醫(yī)生再給他檢查,為什么要關上門檢查?若清生病檢查也沒有關上門的。為什么這扇門好像很恐怖的樣子,像是會吃人的惡魔。
爸爸!
“舅舅,你們騙我,我爸爸呢?他還在工廠嗎?”
她又走到王小劍的身旁。
“叔叔,我爸爸呢?他早上不是和你一起工作的嗎?為什么你在這里坐著?我爸爸呢?”
“啊,若清,都怪叔叔,都怪叔叔沒用啊!都怪叔叔啊!!!”
若清好像開始懂了些什么,她的淚源好像突然堵住了,她沒有哭了。只是一直盯著蹲在地上的發(fā)抖的媽媽。
媽媽,她為什么要發(fā)抖?
她走近柳如,眼里空空的,冷冷的問著這個媽媽。
“媽媽,你為什么發(fā)抖……”
“媽媽……”
柳如撲通一下把女兒抱住,“若清,若清……”卻只是叫著若清的名字,繼續(xù)悲痛的哭著。
若清就這樣任由媽媽抱著,也不哭,也不鬧。
手術室外陷入恐慌中。
就在這時,依邵陽的母親也到了醫(yī)院。
她意識到了她可能面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但是生活對她的考驗,使得她此刻必須克制自己的情緒。她的眼眶布滿了血絲,頭發(fā)卻未凌亂,但依然顯得非常凄涼。
“伯母!啊!伯母!”王小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本不想通知老太太,但依邵陽情況非常惡劣,有可能會見不到最后一面,容不得他做多的考慮。
老太太走到柳如身旁,看著正在發(fā)抖的兒媳婦,她抬起了手,想要一掌過去。
“奶奶。”
若清看著奶奶。
老太太放下舉起的手,搶過她手里的若清。
“若清,來,奶奶抱。不要怕,爸爸一會就好了,奶奶在這,不要怕。”
“奶奶,奶奶,爸爸不舒服你為什么沒有給爸爸買藥吃啊,為什么媽媽舅舅和王叔叔都在這里哭,奶奶,我怕……”
“若清……”
“伯母……”
就在小王準備開口跟老太太說事故的時候,醫(yī)生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若清像是脫了繩的小野馬,睜開媽媽的懷抱,朝手術室里沖去。
“若清!”柳如站起身,想去抓女兒,但身體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了。
2個醫(yī)生把若清攔在手里,他們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孩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本來經(jīng)過了2個小時的手術已經(jīng)讓他們疲憊不堪。但是他們必須攔著她,這種時候,為什么要帶小孩過來,醫(yī)生想到這里,就心中怒火生起。
“叔叔,我爸爸呢?”若清抬起頭看著兩個“白人”
手術室的門并沒有關上,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推出來一樣。
若清稚嫩的聲音讓2個醫(yī)生忍不住紅了眼睛,就這么幾秒,手術室外變得非常冷,非常冷。
醫(yī)生蹲下身來,抱著若清。
他遲疑了幾秒,還是開口了。
“小朋友,你……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他說他會給你帶很多很多禮物回來的,等你長大的那一天……”
另一個醫(yī)生走到柳如身旁,不再遲疑。
“病人,搶救失敗,你們…..節(jié)哀吧……”
“啊!我的兒子啊!”
就在這時,奶奶用盡這一生僅剩的半點力氣凄慘的叫喊一聲,便倒下來。
“醫(yī)生!醫(yī)生!來人啊!”
王小劍大聲呼叫著。整個手術室外充滿了驚恐、悲傷、絕望。
柳如感覺眼前也要黑過去了,但是她不能倒下,不能在女兒面前倒下。她靠在自己的哥哥身上,也不過去抱若清。
她閉上眼,心里的受了重重的一擊,血留著,瞬間穿過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覺得自己快要停止呼吸了。
“哥,邵陽走了…..邵陽走了……”
“柳如,你撐住!”
“哥,哥,我該怎么辦……”
手術室里幾個護士推著一個車子出來了。
那里躺著依邵陽。
他全身被白布蓋著,白布…..
若清看不到爸爸的臉,醫(yī)生抱著她。她只看到一片白。
“爸爸!我爸爸!我爸爸呢!叔叔!”
她拼命的掙脫醫(yī)生的雙手,大哭起來。稚嫩的哭聲,穿透了整個醫(yī)院。
醫(yī)生用手掀開了白布的一頭。
“爸爸!爸爸!你為什么躺在這里!爸爸,快起來,帶若清回家,爸爸…..若清怕……
白布的一頭,依邵陽的臉,蒼白的,蒼白的,他閉著眼,聽不到寶貝女兒的聲音。他去了一個很安靜的世界,非常安靜,他舍棄了自己的小若清,自己獨自去了那個地方。
若清哭著要掙脫醫(yī)生的雙手,但是根本沒有用。任由她怎么哭喊,醫(yī)生還是把她抱著。嗒…..醫(yī)生的淚水掉在了若清臉上。
柳如跪在邵陽旁邊,她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留下了血淚…..
邵陽,你怎么就離開我了,邵陽……你叫我怎么辦,我一個人怎么辦啊!她心里哭喊著,哭喊著。
我這一輩子欠你那么多,你怎么就先我而去了,你這不是故意讓我?guī)е锬趸钕氯幔磕氵@是懲罰我嗎?啊!你真的好殘忍啊!
“邵陽!你給我起來!你這是做什么!你要撒下整個工廠給我收拾嗎?我可不會幫你收拾這個爛攤子的!你給我起來”
這樣憤怒的說著,王小劍克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他想去抓起邵陽的衣領,然后狠狠的給他一拳,然后邵陽就會坐起來,問他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不在廠里,不回到她嬌妻身邊。他為什么要選擇這條路,不是一起度過了那么多難關嗎?不是說好要一起走下去嗎?為什么!為什么!你讓我一個人怎么辦啊!
護士把爸爸推走了。
奶奶進了手術室。
醫(yī)生說,奶奶也去了很遠的地方。
奶奶不用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跟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去了遙遠的地方,他們都不要若清了。
柳如聽到老太太也沒了,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醫(yī)生長長的嘆著氣,做醫(yī)生這么些年,從未遇到這樣的境地,讓人窒息,痛苦,覺得自己很無能,愧對生命的圣潔。生命如此脆弱,親情也是如此,是多么的悲痛,才讓白發(fā)人后腳就跟著黑發(fā)人一同走了。
湛藍的天空變成了烏黑黑的,閃電響徹了整個醫(yī)院。若清聽到打雷,哭得更厲害了。沒有了爸爸的懷抱,這個打雷就像是童話故事里吃人的巫婆。
她仿佛聽到了爸爸的一聲哀嘆。
——啊,終于解脫了,若清,爸爸走了,對不起,不能陪你長大了,以后你要健健康康的成長啊!爸爸是累了,要去休息了,要去好遠好遠的地方,并不是不要你了啊!
外面雷雨交加,醫(yī)院里哭聲凄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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