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成功拉到第一個客戶之后，我突然靈光一現，找到了客戶群。我對阿九他們說，這樣漫無目的亂發傳單不行，對那些死了幾百年，已經有了一定惰性的老魂魄來說，這種新興商業是很難接受的，咱們得找一些剛死不久，對電子商務有一定了解的魂魄，他們更容易被說服。

　　阿九開始還不同意，這樣一來范圍縮小了，人更不好找了，手里的傳單更不容易發出去了。而且，他覺得人家沈萬三死了也有六七百年了，人家在這都做起了電子商務的領頭羊，憑什么說老魂魄就不能接受這種模式。

　　我說，要不為什么這么多年，只有一個沈萬三呢？咱們傳單可以發不完，但要確保發出去的每一張都有機會。更多人加盟，咱們才能更快賺錢，更快賺錢，才能更快回到人間。

　　想到賺錢，阿九是興奮的，甚至是饑渴的。在九個王子中，他一定是資金嚴重短缺的，不然不會表現得這么財迷。

　　阿九最終同意我的提議，找剛死沒多久的魂魄推銷。

　　我記得我和丁宇剛到荼蘼城的時候，被人一眼看出我們剛死不久，所有我相信一定可以從某個地方判斷出魂魄的年紀的。不然，我們拿著傳單，一個個去問，你死了多久了，也很莽撞。

　　阿九說，看魂魄的額頭就可以。實際上，仔細盯著一個魂魄的額頭看，會有一道綠光，綠光越強，說明死了的年數越多；相反，綠光越弱，魂魄就越年輕。

　　梁山伯和祝英臺，還有凝煙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我卻不知。看似簡單的判斷，對我這樣的新手，還是很難的。阿九他們在九幽生活得夠久，可以說閱鬼無數，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而我卻無從判斷多弱算年輕，多強算年老。

　　我把心中的疑問告訴阿九，他很嫌棄地說：“你臉強弱都分不清楚？”

　　那眼神，那語氣，很傷自尊心。

　　我在心里暗暗說，這個很難客觀判斷的，好不好？

　　我環顧四周，祝英臺和梁山伯膩在一起，只能拉了離我最近的凝煙問：“怎樣算強，怎樣算弱呢？”

　　凝煙隨便指了指路邊的幾個行人，以他們為例，說：“這樣深綠色的，就是起碼有三百年了；還有那邊那個，顏色明顯比剛剛那個要淺一些，大概一百多年，剛死的是很淡很淡的綠，像對了水的顏料那樣，綠里隱隱透著一點白光。”

　　凝煙說完，我仔細看了看她的額頭，是墨綠色的。她在這里已經生活了千年了，如果九幽也是一個人間，那想凝煙、梁山伯、祝英臺這樣的算是長壽老人了。這么多年，他們是否看夠了九幽的變遷？就一點都沒厭？這里許多鬼魂都是死了五百上千年的，年數越久，越不想投胎，是懶得改變，還是根本不渴望重新做人？或者只是沒有存夠錢，打點輪回司的官僚？對于掙錢這件事情，對所有九幽的鬼魂來說都是一件大事情，無論想不想投胎，都得打點輪回司，都得要錢。生存壓力對鬼魂同樣存在，真是可悲可嘆！

　　“言清，你聽明白了嗎？”凝煙看我盯著她發呆，有些疑惑，連連問了我好幾遍，“在想什么呢？”

　　我回過神來，笑道：“都明白了，凝煙你要做老師一定是個很不錯的老師。”

　　凝煙覺得我是在恭維她，客氣地擺擺手：“我可不敢做老師，會誤人子弟的。”

　　我看臺誠惶誠恐的樣子，突然很好奇：“這么多年，你真的一只沒想過投胎？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夫君已經投胎了，你怎么辦？”

　　這問題有些殘忍，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對凝煙來說，她心里的那點微光，不就是焦仲卿會和她一樣，有著一份不找到對方決不罷休的執著嗎？

　　凝煙整個人都黯淡了下來，原來那么明艷的一個人，現在像被風霜摧毀的花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了。我頓時明白了這么多年，支撐這她的信念是什么，而我很殘忍地摧毀了它。真是該死！

　　“對不起！”我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

　　“也許，你是對的。”她淡淡地說，卻難掩自己的憂傷，害怕自己的執著等待，在對方那里只是一個笑話，“其實這么多年，我完全可以找輪回司的人查查輪回冊，只要他轉世投胎，一定會有記錄的。可是，我不敢！我害怕他真的轉世投胎了，真的拋下我，自己走了。每次看到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時候，我就非常羨慕他們，為什么他們現在還可以在一起，而我卻只有一個人了。我也想過，咬咬牙，不等了，投胎去。在劉邦的客棧，聽那些魂魄說著人間的種種，知道那里和我離開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了，我也想過，我投胎去，或許能過得很好。可總是到最后關頭，就下不了這個決心，總是想，萬一他也像我一樣在苦苦等我呢？就這么反反復復，一年一年過去了。”

　　她朝我苦澀地一笑：“是不是很傻？”

　　我搖搖頭：“每個人都有執著的一面，不過是執著的事情不一樣罷了。像我，就是不想這么死了，拼了命地要回去，可回去后會怎么樣卻不知道。可還是要回去，就是不死心，怎么辦呢？”

　　“喂！你們怎么在這偷懶，我們把手里的傳單都發完了！”祝英臺拉著梁山伯的手，樂滋滋地跑到我們面前，手指著一家餐館，“那里新開的一個餐館，好多服務員都是干死不久的，我們都沒怎么說，他們就明白了，說可以兼職干著試試。言清，兼職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脫離自己正干的一份工作的同時，利用剩余時間再干第二份，甚至第三份工作。”

　　“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干這份工作？”祝英臺問我。

　　“你想在這安居樂業？”我瞪著祝英臺，覺得她想開個店的想法很古怪。

　　“我想賺點錢？”

　　“你缺錢？”

　　“我們去人間總是要錢的。”

　　我皺眉：“人間的錢跟這里的不一樣的。”

　　祝英臺憂傷了：“真的嗎，那我們去了人間怎么生活？”

　　去了人間怎么生活，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可是我們這群人，似乎誰都沒有深思過。一路風風火火，歷盡艱辛，只知道要回去。

　　我開始懷疑，慫恿梁山伯和祝英臺，還有凝煙跟我們一起去人間是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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