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余美人
美人身前緊緊連著一個孩子,起初我還以為是被她抱著的,細細一看兩人是連在一起的。孩子從美人肚子里長出,沒錯,就是長出來。只是似乎沒長全,只有半個身體,或者還有半身還在美人肚子里。孩子看著面貌有四五歲,頭頂扎著一個小揪揪,只看臉的話倒也玲瓏可愛,只是以這樣的情形出現,實在嚇人。
我下意識地往丁宇身后躲了躲,心里暗恨阿九沒把余美人的模樣提前說給我們,不然也好有個心里準備。
余美人淡淡地看了丁宇一眼,眼光落在我的身上。被她這么一看,我更害怕了,估計怕得不行,整個人反倒僵住了,也不抖了。
美人說話了:“崔主任怎么會叫你這樣的人來,一臉狐媚像,與那趙飛燕倒有幾分相似!”
擱平時我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樂壞了,這是變相的夸我呢!可現在,我只覺后背發涼,頭皮發麻。余美人是被趙飛燕姐妹害死的,現在說我長得像趙飛燕,分明是看我不順眼了。我看了看我自己,怎么也不像能在掌中起舞的人,她憑什么說我像趙飛燕,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想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立即出來,把趙飛燕罵個狗血淋頭,表表忠心?
這時我聽到丁宇說:“我雖沒見過趙飛燕,但想她骨瘦如柴的樣子,應該也沒什么美感。美人久不到人間,不知道現在的人間最不喜歡的就是身上不長肉的女人。你看這人,倒跟趙飛燕恰恰相反,肥壯如牛,跟趙飛燕是不一樣。”
我心想,屁,現在哪個女人不減肥。誰說骨感美人吃不開,真是睜眼說瞎話。
美人冷冷一笑:“確實比趙飛燕那賤人豐滿許多,這么一說,倒和趙合德那個小賤人有幾分神韻。”
真是躲過了姐姐,又來了個妹妹。我只能在心里罵成帝,口味太刁鉆,胖瘦通吃。
這余美人分明跟我過不去,非把我跟她們扯在一起。一千多年了,我跟她們有什么關系?就算轉世投胎,在那輪回爐里也燒了幾百遍了,早就面目全非了。再說,我祖上八代都找不到一個姓趙的親人、親戚,甚至朋友同學我都巧妙得避開了姓趙的,為什么飛要把我跟她們比較呢?
我扭頭看向丁宇,他跟個沒事人一樣,看都不看我一眼,似乎很樂意看著我去死。
現在我該怎么跟趙氏姐妹劃清界限呢,說我比不上趙合德,余美人肯定生氣;說我比趙合德那個賤人強,余美人肯定還生氣。
我只能向丁宇求救,希望他明白,我們現在是一伙的,一損俱損。
丁宇似乎就等著我求他,我看到他的嘴角很輕蔑的一揚,分明在笑話我沒腦子。
他說話了:“我雖沒見過趙合德,但也略有耳聞,聽說她與美人一樣膚如凝脂,美人把她拿趙合德比,真是抬舉她了,你看她的皮膚,比犀牛皮好不到哪去。”
我有點哭笑不得,這人到底是想幫我還是害我?
美人聽了丁宇的話,又仔細看了看我,突然笑了:“你們兩個是崔主任派來的,必然是他信任的人,他信任的人我也是相信的。以后你們就呆在我這里,幫我料理一點事物。表現好的話,我推薦你們早早投胎,重新為人。”
早早投胎,重新為人似乎是這里的最高獎勵。
我急忙跪倒在地:“多謝美人。”
美人輕拂衣袖,轉身對那跪著的一男一女說:“你們看到沒有,這里的魂魄無論早晚,踏上輪回路是他們最渴求的事情,這宮外有千千萬萬的魂魄等了許久都沒輪到,每天到我這苦苦哀求,希望早日送他們輪回。你們拿到了輪回的號牌,卻不愿意投胎,這是逆天而行。這要被九幽王知道,必然要扒皮削骨,永世不得超生的。你們回去好好想想,明天要還是不愿意,我只能稟報九幽王知道,送你們去都城,任由九幽王處理了。”
兩人對著余美人磕頭如搗蒜,苦苦求情:“求美人幫我們在九幽王面前求個情,我們愿意永生永世在這里為奴為婢,只要不投胎,讓我們干什么都可以。”
兩人居然為了不投胎,在這長跪不起,還要永生永世為奴為婢?這兩的腦回路肯定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這是九幽,像我等凡鬼,永遠修不成正果,成不了仙,唯一的出路就是投胎做人,要不然在這做一輩子鬼。為了做一輩子鬼還甘愿為奴為婢,這話要讓那些為了新中國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烈士聽到了,情何以堪啊!
余美人揮了揮手:“話我已經跟你們說明白了,你們退下好好想想吧。我若不是看在你們這些年在這里盡心盡力的份上,我直接把你們教給鬼差,讓他們領你們去見九幽王了。”
美人身上的小孩,嘻嘻笑著學著美人的口氣:“話說明白了,退下吧。”
兩人哭泣著,知道糾纏下去對他們有弊無利,只得退了下去。
美人對我和丁宇說:“你們兩個也退下吧,讓錦繡帶你們去熟悉熟悉這里的環境,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會有人安排你們干活的。”
這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我們必須把這里摸透了,才方便我們找到鑰匙,順利逃跑。還想讓我們明天干活,門都沒有!
錦繡帶著我們沿著一條溪流,走到一座院落前面,門上有一匾,寫著摘鏡殿三個打字。錦繡說:“這里就是班婕妤住的地方。班婕妤喜歡安靜,這些年除了一些喜歡吟詩作賦的朋友,幾乎不見外人,一切事物都教給余美人處理。你們有什么事情直接稟報余美人就行。”
我連忙稱是,又問:“剛剛我們去的那座宮殿很是氣派,是余美人住的地方嗎?”
錦繡說:“那是余美人處理事物的地方,她住在那里。”錦繡用手指著與摘鏡殿遙遙相對的一座宮殿,“那座宮殿是按著當時趙合德居住的昭陽宮修建的,朱紅墻壁,鍍金銅門,白玉臺階,屋內的裝飾也都是藍田墨玉,翡翠珠寶。”
我聽得入神,傳說當初漢成帝給趙合德修建的昭陽宮奢華之極,作為一個現代人,我用光了我所有的腦細胞都想象不出古代人的奢華到底是什么樣子。當然這跟我對藝術的認知也有關系,到現在我都覺得上百萬的珠寶比我在小攤販那里買的十幾塊的小飾品漂亮不到哪去。
我和洛新結婚的時候,按我們那的規矩,男方的聘禮是要有三金的。我把那筆錢昧下了,拿了百來塊錢,買了一套假的,騙我媽說好幾萬呢?老太太樂得,縫人就炫耀,女婿大方,給女兒買的首飾花了好幾萬。
洛新為此很抱歉,說有了錢一定給我買一套真的。
我說不用,我喜歡假的。他以為我是因為愛情,其實真不是。
一直跟在我們身邊的丁宇這時嘆了口氣,輕輕說了一句:“這是何必呢!”
我問道:“何必什么?”
他說:“即使住著和趙合德一樣的房子,吃著和趙合德一樣的飯菜,穿著和趙合德一樣的衣服,她終究也不是趙合德。反而怨氣越積越重,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覺得這余美人有點精神分裂癥,按理說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恨到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的地步,應該把所有關于她的一起都毀掉。她倒好,還照著一比一的比例建了一座昭陽宮,她究竟是恨趙合德,還是羨慕趙合德呢?
我想到連在余美人身上的那個孩子,就問錦繡:“錦繡姐姐,和余美人在一起的那個孩子,是不是當初余美人死時腹中的胎兒?”
錦繡說:“正是那個孩子,余美人慘死,腹中胎兒已經有七個多月,孩子早已成形。余美人人死后,怨氣不撒,憑著這股怨氣,她把孩子逼出體外,可是孩子的下身卻與母體緊緊相連。那只有上身的孩子起初還和別的孩子無意,喝母親的奶水,慢慢長大,可長了五六年光景,就不再長了,一千多年了,一直是這個模樣。”
我一想到那個孩子,不禁頭皮發麻,想想一個已經實際上一千歲多歲的人,長得卻和孩童無異,更可怕的是他還必須和自己的母親同吃同住。他跟袋鼠一樣,裝在媽媽的口袋里,媽媽到哪里他必須到哪里,袋鼠還能從媽媽的口袋里出來,他卻永遠不能。
我想到我兒子,每次帶他出去,都必須和他商量的,他若不愿意,我們也不能強迫他。孩子漸漸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卻不能做主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那孩子真可憐!”我說。
錦繡嘆氣道:“誰說不是呢,開始還好,后來孩子越大了,加上荼蘼城的人越來越多,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奇怪,母子就經常吵架。可是怎么吵怎么煩對方,還得時時面對,真是作孽啊!”
我說:“就沒辦法把他們分開了嗎,還孩子自由。”
錦繡說:“連九幽王都沒有辦法,誰還能有辦法?這些年崔主任也找了很多名醫來,就是希望他們有辦法能讓母子平安分離。”
我和丁宇相互看了一眼,難道崔主任這次派來的也是要給他們母子做分離手術的?如果這樣,我們就死定了。這個管死不管埋的阿九,連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跟我們說。
錦繡在一排矮房前站住,對我們說:“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左邊是男人的房間,右邊是女人的住處。你們進去休息一下,等一下就可以吃晚飯了。”
不知不覺我死了已經一天了,不知道九幽的時間和人間的時間是不是一樣;還是像傳說的那樣,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不知道現在我的身體會在哪里?醫院,還是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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