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瞬華手里牽著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是被綁得嚴實的印第安青年。兩人都沒有騎馬，印第安人馬術都很了得，至少李瞬華這種半調子是遠遠不如的，給他們一匹馬，說不定一不留神就不見人影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據神田說，來襲的印第安人有一大部分是沒有騎馬的，這說明他們是短途奔襲，據點一定離這里不遠。

　　李瞬華神色平靜，只是牽著繩索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但印第安青年不這么認為，他走在前面，總感覺背后有萬千的針在刺他。他不時回頭四顧，借機偷瞄李瞬華——后者什么也沒做，這反倒令他更加恐懼了，在他印象里，只有部落里的先知才有這樣的能力。

　　印第安青年欲言又止，有意和李瞬華交流，但李瞬華對路面上的石子似乎更有興趣，完全不理會青年的暗示。　　青年緊張了，在他看來，李瞬華這個樣子，一定是去部落殺人的，于是他東拐西拐，想把李瞬華帶到別的地方去。

　　于是他的屁股被狠狠地踹了幾腳。

　　“算了，還是我來帶路吧。”李瞬華走到了青年的前面，前進的方向竟然分毫不差。

　　即使一群野牛踩過去，都不會比這更糟了……李瞬華看著地面上微不可查的腳印，那些腳印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山脈。

　　青年由于常年日曬而黝黑的面孔變得蠟黃，他發現自己和這個惡魔的抗爭是徒勞的。

　　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直兩腿，大聲咒罵李瞬華，語氣激昂，他沒有用英語，而是用的印第安語，想來是英語的詞匯太過簡單，不足以表達他對李瞬華的仇恨。

　　李瞬華轉身看著青年，好心建議：“罵人的話如果對方聽不懂，樂趣會少一半。”

　　青年一愣，從善如流地用起了英語：“惡魔”、“劊子手”、“受詛咒的賞金獵人”、“神會懲罰惡人”……

　　李瞬華聽得哭笑不得：這是打不過叫家長的節奏嗎？

　　“殺人的是你們吧？居然好意思叫我惡魔？”

　　青年沒想到這個惡魔居然還跟自己交流，短暫地愣了幾秒。不過他反應也極快：“你和美國人在一起，不就是為了殺我們嗎！”

　　李瞬華氣樂了：“是你們先打劫別人的牛道好吧？雖說我也對他們的政府不順眼，但那些牛仔只是普通人，他們也只是在工作而已，連槍都沒帶！你們居然也忍心下手？”

　　“他們的牛道？美國人沒出現之前，這里的野牛是屬于所有人的！后來美國人來了，所有的野牛都被他們奪走了！再后來你們這些英國的清教徒也來了，你們拿著槍，像獵殺野牛一樣獵殺我們，一張印第安人的頭皮40磅……我們族人的性命在你們眼里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數字！”青年字字鏗鏘，仿佛即將英勇就義的戰士，用語言審判他殘暴的敵人。

　　“仇恨不是你們殺害無辜的人的理由，”李瞬華目光漸冷，“科里爾剛才還求我不要傷害你們……”

　　“無辜？你們不斷地驅逐我們，逼我們離開自己的家園，每天每年這樣奪走我們的食物，帶給他們自己的族人。我們的部族幾乎每天都有人在太陽的暴曬下餓死，而他們卻可以坐在陰涼的地方開心地吃喝！牛皮是我們衣服的來源，可現在我們的部落里甚至沒有足夠的牛皮給小孩做鞋子！”

　　印第安青年以為自己大限已到，坐在那滔滔不絕，似乎想趕在臨死前把所以的怨恨一次說完。從他的話語里，李瞬華聽到了很多。

　　不止是野牛，連土地也被剝奪了，美國人從印第安人手里搜刮了一切可以得到的農作物種子，煙草、玉米、棉花……然后翻臉將印第安人驅逐出了他們自己的土地。印第安人被迫在貧瘠的山谷和荒野中容身，甚至連正常的耕種都變得艱難。

　　“一筆爛賬。”李瞬華心里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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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你不信，但我并不是你說的那種清教徒……”李瞬華解開了青年身上的繩索。

　　青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個剛才還折磨他的惡魔，居然只是聽了他的話就放了他。

　　“那你為什么要保護那些美國人？”青年狐疑地看著李瞬華。

　　“我是個驅魔師，”李瞬華大致給青年解釋了一下驅魔師這個職業，“這次來只是為了調查一些事……”

　　事情不是那么簡單啊，李瞬華想。

　　“你說你是神的使者？不參與凡人的爭斗？”

　　“……可以這么說。”

　　印第安青年松了口氣，隨后開始健談起來，李瞬華看著青年，發現他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

　　“還是個孩子啊……”李瞬華想。

　　“你們的神太自私了，只關心他的敵人，卻不關心他的子民，”青年侃侃而談，“有狼叼走他的羊羔，他居然讓羊羔自己去對付餓狼……”

　　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李瞬華翻了翻白眼。

　　“你叫什么名字？”李瞬華岔開話題。

　　“戰鷹！”青年自豪的回答。

　　“你怎么不叫戰斗機。”李瞬華默默吐槽。

　　“那你的英語是誰教的？”

　　“部落里的先知！要戰勝敵人，先要了解敵人！”戰鷹隨口背誦先知的語錄。

　　“你們的先知還懂英語？”李瞬華心中疑竇叢生。

　　“先知當然是無所不知的！他們可以和祖先的靈魂溝通，每一個先知身上都寄托著祖先積累的智慧！”戰鷹向李瞬華投了一個“不懂別亂****”的眼神。

　　你們祖先還懂英語？！他怎么不連中文一起教了！

　　“我好像找到問題所在了……”

　　印第安人為什么會突然頻繁襲擊牛仔？恐怕和這個先知逃不開干系。

　　“使徒，你們的神賜給你的武器是什么樣子的？我能看看嗎？”。

　　李瞬華正在思考問題，隨手把彈匣遞給了戰鷹。

　　兩人交談中來到了山脈附近。

　　“快要到了。”

　　戰鷹前一秒還是滿臉堆笑，此刻突然用盡力氣邊跑邊吼：“清教徒又來了！驅魔師又來了！快殺死他！”

　　戰鷹竭力往山里跑，雙手把彈匣摟得死死的。驅魔師沒了武器，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先知早就教過他。

　　隨著戰鷹的吼叫，附近的灌木叢和亂石堆中跳出了幾十個印第安人，手持長矛手斧，把李瞬華圍在了中間。

　　“果然……”李瞬華看著為首的一名年輕印第安人：“你就是先知吧？”

　　年輕的先知被忠心的部下護在身后：“投降吧，驅魔師，你已經沒有武器可以戰斗了。”

　　李瞬華對著越跑越遠的戰鷹伸出手，戰鷹懷中的彈匣竟化作血液回到了李瞬華身邊，又凝聚成了彈匣，飛回了主人的手中。

　　“結晶型的圣潔是不可能離開驅魔師的，祖先的智慧教過你這個嗎……惡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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