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盛庭川的問題，沈南遇有些迷惑，他努力地把嘴里的東西嚼完，咽下去之后才回答道：“你的意思是……我喜歡男孩子嘛？”

        盛庭川失笑：“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你自己不知道嗎？”

        沈南遇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滯，沾著醬汁的嘴張了張：“我不知道，我沒有喜歡過人……”

        喜歡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遙遠了，他只關心自己能不能在大學畢業后把欠簡家的錢還清，有一間不大卻溫馨的小屋，去美麗的城市旅行，在細雨和枝椏下構圖，繪出暖陽的顏色，每一筆都落得安寧。

        再說了，也沒有人跟他說過喜歡呀。

        還是個情竇未開的雛兒，盛庭川靈光一閃，決定揮桿打直球：“南遇，要是我喜歡你，你會討厭我嗎？”

        沈南遇的表情依舊茫然，但他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不會，你是個很好的人。”

        這就好了？盛庭川無奈地收下了這張好人卡：“那你可得小心點，我比蚊香還彎。”

        沈南遇含糊地應了一聲，似懂非懂地咂吧了下嘴，埋頭繼續干飯。

        午休過后，沈南遇在盛庭川的耐心教導下學會了站軍姿和向左向右轉，勉強跟上了軍訓進度，但他分不清左右，總是比別人慢一拍。

        到了一天當中太陽最毒的時候，一群稚嫩的新生在炙烤的水泥地上站了半個小時，從頭到腳都麻了，青澀的面孔被曬得通紅，傾瀉的汗水浸濕了迷彩服。

        沈南遇正想悄悄放松手臂，負責協助教官訓練的助教就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清一色的學長學姐穿進隊里突襲：“都給我站好了！學長學姐來掰手腕了啊！”

        “我看誰敢偷懶？”一道玩味十足的嗓音驟然在沈南遇耳邊響起，熟悉的上揚語調落在后頸，藏著戲謔的笑意。

        沈南遇僵直了脊背，貼在褲縫線的手被人從身后毫不費力地掰開，在小臂內側最柔嫩的軟肉上捏了捏。

        “太松了，夾緊點。”

        沈南遇錯愕地瞪大眼睛，瞳孔微縮，對上已然繞到身前的簡奕的視線，簡奕瞧見他惶惑的呆愣模樣，彎起的嘴角上揚到無法再過分的弧度，眼里盡是得意。

        “小學弟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結束了。”

        沈南遇咬緊牙關，以為簡奕又要用什么法子來作弄自己，一滴凝成水珠的汗從額頭滑落，掉進左眼眼角里，糊上了一層玻璃質感的水膜。

        看不清了……沈南遇難受地擠起眼睛。

        簡奕沒有錯過沈南遇臉上的任何表情，他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揩了揩沈南遇扇動的眼睫。

        沈南遇完全愣住了，兩腳釘在原地，忘記了動彈，直到簡奕擦完糊在眼里的汗水，轉而去擦他粘膩濡濕的臉頰，他才緩慢地有了知覺。

        簡奕哥在給他擦汗？還擦得這么……溫柔？這個詞就和臉上的觸感一樣不真實，沈南遇怔怔地抬眸去看簡奕近在咫尺的臉。

        簡奕看似在隨意地給沈南遇擦汗，實則手指稍稍用力，狀似不經意地撫弄沈南遇在斜陽下瑩瑩透光的臉頰，綿軟的嫩肉凹陷出可愛的形狀。

        吸溜，好想rua啊。

        擦個汗擦了近兩分鐘，想不引人注目都難，等到簡奕好不容易收回放肆的手，敷衍地掰了掰同學甲乙丙丁的手臂，一個不怕死的女生漲紅著臉喊道：

        “報告！助教，我想擦汗！”

        此言一出，四周意味不明的目光掃射了過來，開口的女生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亂成鼓點的心跳砰砰響，直白又羞赧地望著簡奕。

        簡奕意外地挑起一邊眉毛，向前邁出的腳步一頓，把剩下的半包紙隔空扔給她：“男女授受不親啊，自己擦。”

        不好意思小妹妹，哥哥喜歡公的。

        隊伍里傳來一陣哄笑，鬧了笑話的女生難堪地咬住下唇。

        沈南遇對簡奕的親近愈發惴惴不安，更加摸不透他的性子了。

        助教們檢查完新生的訓練成果，發話道：“看在大家表現得不錯的份上，休息十分鐘，想上廁所的上廁所，想喝水的喝水。”

        大部隊一經解散，就一窩蜂似的涌向休息的場地，沈南遇等人群散去，彎著腰在分放散亂的背包里尋找自己的水瓶。

        他一拍腦袋，糟糕，出門太急，好像把蓄滿的水瓶落在宿舍了。

        沈南遇嘆了一口氣，認命地坐在一處干凈的石階上，撿起一根枝條百無聊賴地撥著腳下的石子。

        盛庭川遠遠地就看見沈南遇抱著膝蓋，皺著眉不知在嘟囔些什么，碎碎念的樣子招人喜愛。

        “好渴呀……”

        “我明明記得我拿了呀，怎么會沒帶呢？”

        “嗚，被自己蠢哭。”

        盛庭川踱著步朝沈南遇走去，注意到沈南遇的嘴唇干涸得起皮，這才想起來出門前小馬虎似乎沒有把他的水瓶一并放進背包里。

        他在沈南遇跟前蹲下身，高大的身形籠下一層陰影，完完全全地將沈南遇罩在陰蔽里，遮擋得嚴嚴實實。

        “給，喝我的。”

        沈南遇支起腦袋看他，猶豫地看著他手中的水杯，透明的液體在里面微微晃動。

        下一秒，一個沉甸甸的奶藍色水瓶拋進了他懷里，一雙黑色的軍靴橫插進兩人中間。

        簡奕推回盛庭川擱在半空中的水，一把攬過沈南遇，坐在他身側，勾起一抹鋒芒畢露的笑：“謝謝啊，我們南遇從小就丟三落四的，還好我早有準備。”

        他安撫性地摸了摸沈南遇毛茸茸的發頂，在小孩驚疑的注視下替他揭開瓶蓋，把吸管對到他嘴邊。

        盛庭川訥訥道：“學長，你是他……哥哥？”

        簡奕夸張地笑了一聲：“是啊，南遇是寄住在我家的鄰家弟弟，你是他室友吧，承蒙照顧。”

        簡奕掠過盛庭川頭頂上金燦燦的大字，心想大可不必給男二打光，這貨第一天就被沈南遇攻略了，得虧他提前出院，不然生活就該添點綠了。

        沈南遇叼著吸管發呆，暗自消化簡奕的話。

        “你是我們簡家養的小雜種，永遠都是。”

        往日刻薄的話語和余光里溫和的笑臉形成巨大的反差，手里的水瓶也是簡奕自己用的，這讓沈南遇感到受寵若驚。

        不過……為什么都在盯著他喝水啊？

        沈南遇窘迫地抬起頭，對上簡奕和盛庭川溫情款款的眉眼，慌忙低下頭，瞟見被自己啃得不成樣子的吸管，張嘴含住以掩蓋罪行。

        簡奕眼眸一深，小朋友喝奶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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