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遇，你很想他，對不對？”

        盛庭川站在電影放映結(jié)束后人來人往的樓梯轉(zhuǎn)角處，柔和昏暗的射燈投在他濃成一片的眼睫上，看不出情緒，他僵持在陰影里，等待一個他并不想要的答案。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因沈南遇的弱小姿態(tài)做出讓步，親手把刀架在了脖子上，死也要死得痛快。

        沈南遇的下唇被咬出白色的齒痕，放映廳里猛然亮起來，將人的恐懼與無措暴露在光影下。

        沈南遇很輕地眨了下眼睛，總算放過了可憐的唇瓣，細微的聲音帶著哭腔，以及自己沒有察覺到的，被人戳中心思的委屈。

        “我……不知道，對不起……”

        盛庭川看了他許久，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道什么歉呢，被喜歡的人不需要因為承受了深重的喜歡而道歉，一廂情愿就要愿賭服輸。

        是他太過分了，把人惹哭了正主要來找他的。

        盛庭川抬頭想揉揉沈南遇埋得不能再低的頭，想了想還是拍了拍對方輕顫的肩，生硬地說道：“很晚了，回去吧。”

        沈南遇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揩了揩腫脹的眼眶，小心翼翼地瞅了盛庭川一眼。

        盛庭川等他整理好哭喪的小臉，放慢腳步讓他跟上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唯一的交流就是到了學(xué)校門口之后，盛庭川語氣正常地問道：“我心情不好，想去網(wǎng)吧通宵，你去嗎？”

        沈南遇腦子里亂糟糟的，這會兒急需一個安靜的地方理清思緒，便搖搖頭拒絕了。

        這在盛庭川的意料之中，他沒再勉強，等沈南遇進了校門才轉(zhuǎn)身朝天橋?qū)γ娴木W(wǎng)吧走去。

        他沒來過這家網(wǎng)吧，網(wǎng)吧的網(wǎng)管是一個染著淺粉色頭發(fā)的小男生，臉蛋很尖，用一個巴掌蓋住綽綽有余，頭頂上扎著一個歪向一邊的小辮，顯得臉更小了，看著就想捏一把。

        盛庭川上前的時候前面還排著一個小混混，正神色不善地打量著小網(wǎng)管，嘴角噙著惡劣又意味不明的笑。

        “喂，小孩你成年了嗎？”

        小網(wǎng)管用完他的身份證還給他，說起話來奶兇奶兇的：“瞧不起誰呢，拜托，這年頭誰敢雇傭童工啊。”

        小混混沒有直接去找機子，反而湊近至小網(wǎng)管身前，面露猥瑣，用只有兩個人的氣聲說道：“包你一晚多少錢啊？”

        小網(wǎng)管的臉色變了變，再抬起眸來眼角都被氣紅了，按捺住怒火說道：“不好意思，我們不辦理這方面的業(yè)務(wù)，如果您想找茬的話，出門左轉(zhuǎn)不送。”

        盛庭川從小耳朵就機靈，恰好聽見了小混混惡心得令人倒胃口的話，正趕上一肚子火無處發(fā)泄，就不客氣地撞了他一下。

        “長成這副挫樣也敢出來霍霍小孩，管不住下面那根東西就去找鴨，別他媽在這擋老子的道。”

        小混混的肋骨被撞得火辣辣的疼，聽見言語間盡是辱罵的話，一下子拽起盛庭川的衣領(lǐng)，梗著脖子咬牙道：“你丫的找死？少他媽多管閑事！”

        盛庭川人高馬大，手臂抓住小混混揪著他衣領(lǐng)不放的手微微收力，胳膊就凸起富有力量感的肌肉，形成單方面的碾壓。

        小混混的手漸漸被盛庭川收緊，整只手都在打顫，青筋爆得嚇人，硬生生被掰了過去，發(fā)出“咔”的一聲脆響。

        小混混的臉漲成豬肝色，盛庭川兇狠地警告了他一句：“別在我面前找事，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小混混不甘心地瞪著他，死死地剜了呆愣著說不出話來的小網(wǎng)管一眼，狼狽地走了。

        小網(wǎng)管被那個恐嚇的眼神嚇得打了個激靈，被盛庭川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麻煩給我開臺機子。”

        “你好？給我開臺機子可以嗎？”

        盛庭川的手在小網(wǎng)管面前晃了幾下，小孩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就跟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跟用逗貓棒逗小貓崽子似的。

        盛庭川沒忍住哼笑一聲：“你沒事吧？”

        小網(wǎng)管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地道謝：“啊……謝謝！謝謝你幫我解圍！”

        說著就用力地俯身對盛庭川鞠了個躬，結(jié)果一下子磕在了桌臺的電腦上，疼得“啊”了一聲。

        盛庭川啞然失笑，剛剛心里的那點煩悶不知不覺地跑了大半，再次重復(fù)了一遍之前的話：“這位迷糊的小朋友，給我開臺機子可以嗎？”

        小網(wǎng)管窘迫地捂住被磕得發(fā)紅的額頭，大聲道：“可以！”

        盛庭川露出了今晚和沈南遇分別后的第三個笑容，從口袋里掏出身份證遞給小網(wǎng)管，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小網(wǎng)管呆呆地盯著他看，盛庭川溫和地注視著他登入信息的動作，發(fā)現(xiàn)小孩操作電腦的手都在抖，一串?dāng)?shù)字輸錯了好幾遍。

        他斂了眸子不再看，只當(dāng)對方是剛上手業(yè)務(wù)不熟練。

        只是，盛庭川垂眸時不小心瞥見男孩衣領(lǐng)上的扣子沒有扣全，露出深陷的鎖骨間凹下的淺窩來。

        聯(lián)想到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他還是好心提醒道：“那個，你把扣子扣上吧，對你更安全點。”

        小網(wǎng)管愣了愣，埋下腦袋看了看自己的領(lǐng)口，一股羞臊的熱意瞬間從身上躥到頭頂，煤氣泄漏似的冒煙了。

        他像收到上級命令的少先隊隊長，字正腔圓地說了句：“好！”

        盛庭川看著小網(wǎng)管咋咋呼呼的模樣，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一個九十度鞠躬飛了帽子的沈南遇，抿唇走向了他要尋找的位置。

        小網(wǎng)管沒有移開膠著在盛庭川身上的視線，直到那人的臉被電腦完完全全地擋住，才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下了他方才悄悄記下的名字。

        心動伴隨著小孩隱秘的興奮被默念了出來：

        “盛――庭――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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