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幅面孔
王主任帶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迎上去, 就怕他一上來把話說死,自己離近點好歹能使個眼色及時止損。
剛剛他領著江逾白一路走過來,三個年級的老師們也遇見了七八個, 誰瞧見這孩子不多看兩眼。
像高三教語文速來有滅絕師太之稱的袁老師,那是退休了又被返聘的特級教師,資歷深不說考上名牌大學的弟子也多, 退休前還是他頂頭上司。別看人家滿頭華發(fā)戴著老花鏡一副慈眉善目的和氣樣,從業(yè)三十多年在課堂上向來是不茍言笑, 能被學生起外號叫滅絕師太就看得出她在教學上的嚴厲,也就是在面對得意門生的時候才會偶爾給個笑臉。
可剛剛隔得老遠連老花鏡都沒能礙著她瞧見江逾白, 王主任見了老前輩舊領導向來是禮數(shù)周到每次都主動打招呼, 今日招呼還沒打, 老太太就扶著眼鏡對著江逾白從上看到下,看完還不忘夸孩子長的好,說一看就是個好苗子, 問他怎么沒在學校里見過。
-那可不,剛轉學過來,之前在老家高中待著呢。
-難怪,不過也不算晚, 孩子有眼光可見學習也不是錯的。
瞧瞧,瞧瞧。
一兩句話下來, 這連底細都還沒問清楚,就先夸起人來了。
要知道過去袁老師瞧見他就沒給過好臉,退休前也明著嫌棄說他辦事不夠周全, 現(xiàn)在返聘了能半瞇著眼睛對他淡淡一點頭就算王主任僥幸了。
今天倒好, 老太太一大把年紀頂著烈日還耐心跟他多聊了兩句, 雖說是句句都圍著江逾白轉, 但好歹給了個好臉,也算讓王主任沾了江逾白的光揚眉吐氣了一回,心里還有幾分嘚瑟呢。
直到最后分開,袁老師還提醒他說孩子是個好苗子,別耽誤。
王主任心想:那還用說,他今天一瞧見江逾白就知道他們慶河中學明年的招生宣傳片流量有了,今年領導來視察時的迎賓代表也有了,年末文藝表演時的主持人也找到了。
就沖這孩子的形象氣質,往那兒一站哪怕不說話,自然而然就有人沖他看,看了之后誰能忍住不給個笑臉。
這笑臉給了,態(tài)度不就有了。
談起其他事兒來,不就更容易了。
偏偏這個小許脾氣倔,整天冷著一張臉,也就那些初出茅廬的女老師才會整天圍在一起偷偷夸他帥,說他叫什么什么禁欲?
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詞,聽起來怪怪的。
“許許老師,中午沒休息呢。”雖然是他叫的人,可他也沒想到這人來的這么快,快的好像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別是急著要趕人吧,一時間王主任心里還有點忐忑。
“王主任。”許云起沖他微一點頭,算作回應。
王主任:“”有點慌,突然這么禮貌,難道是打算先禮后兵?
這可不行,王主任精神一振,打定注意一會兒得攔著點他,結果嘴剛張開就被擦肩而過無視了,“誒誒小許,許老師?”
“你是江逾白?”
正被正午的陽光刺的眼花的江逾白微微一愣,剛抬頭就被徑直走來的身影遮住了陽光,眼睛不自覺的瞇了下,只覺得對方聲音聽著也有點耳熟,細想下來又覺得陌生。
“老師好,我是江逾白。”
沒在意這點小插曲,他心里悄悄揣測,眼前這個衣著板正、五官冷峻的男人估計就是王主任口中自己未來的班主任了吧。
可能是受了江明月學生時代的影響,江逾白也對老師抱有一種天生的敬畏感,比起王主任,班主任從身份更容易讓他局促不安。
只是,他這個人有個壞習慣。
越是緊張手足無措的時候,就越是面部表情少。
從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副只可遠觀不可近看的高冷模樣,多數(shù)時候他都靠著這張?zhí)焐詭ф?zhèn)定自若的臉逼退不少搭訕的路人。
一旁的王主任看江逾白態(tài)度不夠殷勤,頓時心底暗叫一聲不好,小孩子就是不懂人情世故,這種時候就該嘴甜一點,態(tài)度端正的跟未來班主任展示一下自己在新學期的決心和目標才好說話。
“王主任。”追上來的喬振平緩著氣沖他點了點頭,王主任見了他這才心下大定,這可是他搬來的救兵。
就這么一問一答的間奏,許云起注視著眼前的少年,凝神去看他仍有些浮腫的右眼,撤去眼罩后那淡淡的緋色如桃花般往眼尾綻去。
回想起那天的偶遇,他后來又在同一個站臺同一輛公交車,從起點坐到終點等了整整兩天都沒能再等到他,原本以為不會再見面了。
沒想到王主任跟他提了那么久的轉學生江逾白,這個他一心想要分去別的班里的插班生,就是那個曾經提供幫助給予了他短暫溫柔的人。
“你的眼睛”他聲音微沉,目光在對方的右眼處仔細端詳,“看起來不像恢復好了。”
江逾白右眼浮腫的模樣并不難看,不僅沒有失去雙眼皮反而被水泡消退后的痕跡留下更深的眼線,也是因為不難看,他才沒繼續(xù)請假延遲上學的時間。
想到自己轉學還請假的事,以為是他在敲打自己,“我看它消腫不影響視線就來了,畢竟剛轉學就請假影響確實不太好。”
江逾白正想著該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沒想到這個新班主任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請假的時長,也不打算繼續(xù)追問他剛轉學就請假的事。
只是微微蹙眉,繼續(xù)關心道:“傷的嚴重嗎?對視力會有影響嗎?”
王主任他跟江逾白說話的態(tài)度還算好,一時口快:“沒事,就是蟲子咬了一時半會兒右眼看不見,我就說孩子生病請點假沒關系,你偏要他按時報到,還說什么不按時就”
“王主任!”喬振平趕緊拉了他一把。
不按時就什么?
江逾白疑惑的望了過去。
許云起神色冷靜的回頭看向王主任,目光淡淡一瞥。
王主任:“哦,沒,沒什么。”
許云起轉回頭,目光中正平和的問道:“剛轉學就分科,你覺得自己能跟得上新環(huán)境的進度嗎?”
恩?這個語氣
喬振平下意識偏頭,他怎么覺著這語氣怪怪的,比起跟自己談話的時候輕柔的判若兩人,這真的是他那個冷若冰霜的小師弟許云起?
王主任松了口氣,一聽這問題就偷偷在后邊兒沖江逾白使眼色,暗示他為自己多說幾句好話,哪怕夸大事實都行,先把第一關過了。
江逾白自然是看見了。
只不過,話也不能說的太滿,想了想自己這段時間的夜讀還是誠實的回答,“我暑假的時候已經在家里自學了高二的全部課程,應該是可以跟上新環(huán)境的講課進度。”
完了!
后方的喬振平暗忖不妙。
類似于應該、好像、大概這樣無法表達出肯定語氣的詞匯都屬于許云起的爆點,一點就炸的那種。
他之前就因為說了一句‘還行’被懟了一通,這個孩子不清楚許云起的脾氣,這下壞了。
喬振平瞥了眼一無所知的王主任,只能自己上前兩步打算等他開懟的時候就趕緊出口打岔圓個場,也算對得起王主任這小半年他這個同門師弟的照顧了。
心里還暗自念著:
云起啊,云起。
你最好記得我之前的叮囑,講話別太難聽,給王主任在學生面前留點面子!
誰料他等了一會兒,許云起根本沒什么過激反應,只是沉吟了片刻說道:“暑期還能在家自學,自制力有了基礎也有了,難怪會選擇轉學,以這份沉著和耐性想必你是沒有問題的。”
喬振平:“”
嗯?
是他還沒睡醒嗎,不然怎么會看見一向最討厭別人說話含糊其辭的許云起居然心平氣和的沒去反駁?
他輕嘶了一口氣,只覺得大腦有些不夠用,不對,這不對啊,之前不是還說分科之際高二生就不該轉學嗎?
喬振平眼神微妙的在江逾白臉上轉了一圈兒,這這難道是先禮后兵?十分合理的他跟王主任一開始的腦回路巧妙對上了。
“開學那天我已經讓全班學生做過一次測驗了,只剩下你還沒做”
來了來了來了——
喬振平和王主任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兩人互看一眼,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前面那些估計都是幌子,這句話才是重點,恐怕要以他推遲入學錯過開學測驗來
王主任使了個眼色給喬振平,喬振平鎮(zhèn)定自若的點頭表示明白,準備打斷兩人的談話,剛要開口。
“要是一會兒沒什么事,你就跟我去辦公室,抽空把卷子做一下。”
喬振平:“”
王主任:“”
這好像有點不對勁。
“開學測試?”江逾白怔了一下。
倒不是緊張,他其實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是轉學過來的,如果老師有心要摸一下底看看基礎,測試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中午他跟江星說好先去看宿舍,約好了跟班主任報完到就去碰面。
許云起卻以為他是擔心試卷難度和成績,沉思了兩秒轉而耐心安慰道:“開學測試的成績不算什么,我只是看一下你做題的節(jié)奏怎么樣”
喬振平:“”你再說一遍?
“如果有相對知識薄弱的地方,我再抽空給你補補課,找?guī)滋拙碜咏o你攻克一下,等到周考的時候就能好好應對了。”
喬振平:“”
他深呼吸,懷疑的按住太陽穴揉了又揉。
不對勁。
肯定是哪兒不對勁。
是天氣太熱,胸悶氣喘的造成耳鳴讓他產生幻聽了?不然這怎么解釋之前在宿舍談話時許云起那不容辯駁不留余地的強硬態(tài)度。
【我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分配給他,什么抽空補補課,讓他加做套卷,還給他單獨批改單獨講解單獨復盤】
聽聽,聽聽。
一字一句,這可是他親口說的嗎?
這前后加起來還不到半小時就忘的一干二凈,面目全非成【如果有相對知識薄弱的地方,我再抽空給你補補課,找?guī)滋拙碜咏o你攻克一下,等到周考的時候就能好好應對了】了?
你不是說只幫助一個學生不公平嗎?哪怕這樣能幫他提高成績,也不會去挽救他,這不都是你十分鐘前跟他振振有詞說的大道理嗎?
怎么,你還有兩幅面孔呢?
那他這一路心驚膽戰(zhàn)就怕許云起過于刻薄是為了什么?!
別說喬振平一臉驚疑不定,連王主任這會兒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沒想到這個小許才見了同門不到一會兒態(tài)度就轉變的這么大。
他欣慰之余也順勢恭維了一句:“要不說師出同門呢,還是你這個師兄有面子。”
喬振平:“”
他出門前確實是在勸小師弟講話別太難聽讓人難堪,給他這個師兄留點面子來著。所以,這就是他作為師兄的待遇?
喬振平遲疑的看了王主任一眼。
原來是這樣嗎?
王主任以為他是在等自己多夸幾句他們師兄情誼,連聲笑道:“小許平時可是連我面子都不給的,還是你們師兄弟的情分深,晚上抽空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喬振平:“”自我懷疑中。
別說你,連我都想不到自己的面子這么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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