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殿下贖買了那位名叫小憐的女子，將她安置在城中，還給了她一些銀錢。事情就是這樣。”

        “此前何曾見過晉王殿下對一女子側目？于是眾人都猜測，那位聽音閣的吳霜姑娘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只是不知怎的二人就分離了。這聽音閣雖是不曾聽聞，但既有音律，又有姑娘，左不過就是秦樓楚館，便是干凈又能干凈到哪里去？”

        “于是就有人說，那位吳霜姑娘便是吳小憐本人，她出淤泥而不染，才情斐然，便是晉王殿下也被收作了裙下之臣。怎料后來世事難料，有情人卻難以終成眷屬。當日她呼喊晉王殿下，說的就是自己當初與殿下相好時的化名。想她不幸遭難被迫與殿下分離，如今有緣得以再次相遇，自是激動萬分。”

        “也有人說，那位吳霜姑娘其實另有其人，吳小憐只不過是吳霜姑娘的舊相識罷了。他們說，吳霜姑娘其實已經不在了，否則以晉王殿下的身份，怎會得不到一女子，并且還一直念念不忘、從不近女色呢？想來那吳小憐應是吳霜姑娘的親友，晉王殿下愛屋及烏，也就對她多照顧了一些。”

        阿寧敘述完這些事，看著桓姝有些低沉的模樣，就想寬慰她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興致勃勃道：“這事兒是邊疆傳來的，京城里的人知道的不多。而我卻是近日從衛家嫂嫂那里知曉的。你猜，這位嫂嫂是何人？”

        “你們衛家雖人口不算十分興旺，可族中的男丁卻不少，我怎么猜得過來？難不成，還有那出息的兒郎尚了公主？”桓姝其實并不太感興趣，但她知曉阿寧是想要逗自己開心，于是便打起精神來，笑著回應她：“這位衛家嫂嫂是誰呀？”

        “我說出來準保連你都大吃一驚呢！”阿寧拉著桓姝的手，對她笑道：“這位衛家嫂嫂，竟是原來鴻恩寺妙空大師傳說中的那位陳氏女！就是傳聞中那位受妙空大師指點，棄了中榜舉人與官宦之子，最后嫁與第三位提親者山野獵戶的那位陳二姑娘。真是奇了！傳聞中的人物我今日竟也能得見了！”

        桓姝倒是的確有些驚訝，衛家是勛貴世家，出了不少將軍，卻沒想到如今竟與那傳聞聯系在了一起。

        她驚奇道：“我早便聽說那位陳氏女的夫君，原是將軍家失散多年的親子。這滿朝上下，大大小小的將軍也不算少，誰知竟是衛家！陳二姑娘如今與你竟成了妯娌！真真是奇聞！”

        “我就說吧！”謝玉寧見桓姝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不禁在心頭暗暗松了一口氣，但也還是有些憂愁。

        她原本就是想提醒桓姝，如果晉王身邊沒有別的女子自然最好，倘若真如傳聞中一樣金屋藏嬌，那么桓姝作為未來的晉王妃，也要早做打算才是，免得陷入被動。

        她原本以為，桓姝與晉王從相識到訂親，不過短短一年多，即便是知曉了此事，應當也不至耽于此。以她的聰慧，應是能冷靜地處理好晉王府可能的后院之事。

        只是她卻沒想到，桓姝竟已經有些動了心。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謝玉寧心里很清楚，王侯將相之家，真心是極少的。她從小就見多了后院的腌臜事，最是知曉，后院里最難過的就是動了真心的女子。

        所以盡管這兩日她與衛居胥相處得還算不錯，外人瞧著他們也是一對蜜里調油的新婚恩愛夫妻，可她的心腸卻是極硬的，根本沒將衛居胥放在心上。如此，即便將來衛居胥想要納妾了，她作為將軍夫人，也能從容大度地為他挑選良家女子。

        只是桓姝卻不同。

        謝玉寧心中很是清楚，桓家伯父伯母青梅竹馬，矢志不渝，如桓家伯父這樣忠貞不二的世家子弟，在滿京城的權貴圈子里打著燈籠都難找，便是在當朝的權貴之中都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桓姝她從小在這樣美滿的家中長大，幾乎沒見過什么后院的腌臜，其實并不適合嫁入皇家，反倒更適合嫁與簡單的人家。

        所以，當初桓家老太爺將桓姝許給了楊家。說起來，其實這也算是一樁不錯的婚事。倘若沒有后來的那些糟心事，桓姝與楊延之二人，許是能再續桓家伯父伯母的佳話也不一定。

        只是沒有如果，后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恍惚間，桓姝竟就與晉王殿下訂親了。至今，謝玉寧都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收起飄散的思緒，她緊緊握住桓姝的手，認真道：“阿姝，無論什么時候，無論發生了什么，一定要記得，永遠不要讓自己難過。人生短短幾十載，定是要活得開懷肆意的。如果有什么讓自己難過了，那就割舍掉！”

        說著，她抱了抱桓姝，對她笑道：“別擔心，阿姝！桓家與我永遠在你身后！”

        ——

        阿寧隨衛居胥去往邊疆已經有些日子了。

        桓姝收到了阿寧沿途寄來的信件，阿寧為她細細地描繪了那些壯麗的塞外風光，那是遠居京城的她們所無法想象的。當然，阿寧也說了，生活在邊疆也有許許多多與京城的不同，讓她一時難以適應。不過她相信那是暫時的，讓桓姝不要擔心。

        桓姝其實不大能適應沒有阿寧在身邊的日子。

        但她也只能學著去適應。

        就像不久后，她也將要離開她生長多年的桓府，嫁去晉王府居住。她并不習慣，也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

        但她也只能學著去適應。

        其實她知道自己不該想那么多的。距離她的婚期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按理來說，她應當抓緊時間備好繡品，再最后向母親學習一下當家主母的威儀與掌家之能。她的日程其實很緊的。

        可她自從當日聽聞了關于無雙姑娘亦或吳霜姑娘的傳聞后，心頭就莫名地有些堵得慌。時至今日，她仍有些不能釋懷。

        桓姝知道，為這些捕風捉影的風流韻事而憂心煩擾，她是在自己為難自己。她飽讀詩書，從來都很理智，按理來說是不該如此的。

        可她還是不甘心，正應了她曾經對自己的警告——貪念。

        她不愿失去江景行對她的這些厚待，可她也不能忍受自己只是旁人的替身，更何況，還是歌妓的替身！

        盡管她很久以前就可能知道了，也接受了晉王殿下的恩惠，才得以救了父親。但可能與確信，于她而言并不是一回事。

        如果只是可能，她就可以欺騙自己，并甘愿對江景行以真心換得真心。倘若是確信了，她的驕傲不容許被人踐踏，即便是當朝攝政王。

        就當她自私一回罷！桓姝抬眼望向窗外那暴風雨前寧靜的天色，終于下定了決心——她再給自己最后一次機會，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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