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顧苒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碗里的面條。
　　她最愛吃的炸醬面如今已變成了催命符，難以下咽。
　　她想了很多種不讓姥姥姥爺外出的方案，卻都極難實施。
　　即使自己不去上學亦或者自己獨自去上學，姥姥也一定會去早市買菜，這是她多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
　　想到這兒，顧苒的眼神黯了黯，她的聲音也帶了三分沙啞：“姥姥，不然今天我自己去上學吧……”
　　“你和姥爺就在家歇著，一會兒也不要出去買菜了，我們今天一天就湊合吃點，行嗎？”
　　“你這傻孩子，說什么胡話呢，快吃飯吧，姥姥這么大年紀了，你還怕姥姥出門的時候不注意車嗎？”
　　姥姥又給顧苒添了一筷子面條。
　　她慈愛的眼神，也深深地刺痛了顧苒的心。
　　顧苒抿了抿嘴，干脆放下了筷子，捂著肚子哼哼唧唧地喊痛：“哎呦，姥姥我肚子疼……”
　　“哎呦，疼……疼死我了……”
　　她一邊喊，額頭上還一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乍一看去，叫人還以為她是真的肚子疼。
　　“小苒，你哪里疼，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瞧見她這幅模樣，姥姥趕緊著將身上的圍裙往下解，一邊解還一邊沖著臥室大喊：“老頭子別睡了，小苒生病了，快起來送她去醫院！”
　　不，不能去醫院……
　　顧苒低著頭，眼珠子左右轉了轉。
　　隨后她艱難地抬起頭，將手搭在了姥姥的手腕上：“姥姥，我覺得我不用去醫院，你給我燒點開水，找點藥，沒準我就好了……”
　　“你先幫我請個假，等我好了我就去上學……”
　　顧苒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了三分虛弱三分哀求。
　　聽到她這樣說，姥姥的神情立馬有幾分怔愣和松動。
　　但在顧苒沒有發現之前，她的臉色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她將手從顧苒的手心中抽出，并反握住了顧苒未收回的手:“小苒，你是個好孩子，如果你在學校里受了什么委屈，可以跟姥姥直說……”
　　“姥姥現在去給你倒熱水找藥，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完，姥姥就走出廚房去臥室拿藥了。
　　很明顯，她識破了顧苒的謊言。
　　同時，對于顧苒說謊的行為，姥姥心里似乎很不舒服。
　　但為了不再一次失去姥姥和姥爺，顧苒還是硬著頭皮裝了下去。
　　她捂著肚子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脊背高高拱起，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蝦子。
　　姥姥拿著藥箱從臥室里走出來，看到顧苒仍是這幅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將藥箱放在了茶幾上，問道：“小苒，是藥三分毒，你確定要吃藥嗎？”
　　這時候，姥爺也睡醒從臥室里走了出來，他應該從姥姥那兒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所以神情倒沒有什么大變化。
　　但他的卻比姥姥心軟一些，看著辛苦裝病的顧苒，抿著嘴勸姥姥：“老婆子，不然就讓小苒在家休息一天吧，你就別逼她了……”
　　顧苒聽到姥爺為自己說話，信心當即增加了不少。
　　但她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姥姥會突然厲聲喝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你以為你這是在救她嗎？！”
　　姥姥突如其來的脾氣讓顧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才又繼續一手捂臉一手捂著肚子裝哭。
　　而姥爺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沒再說話，趿拉著拖鞋就往廚房里走。
　　一時間，客廳里充斥滿了拖鞋蹭過地板的聲音。
　　“小苒，我去給你燒熱水……”
　　姥姥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重了，她非常不自在地說出這句話，便跟上了姥爺，拽著他的胳膊就往廚房里走。
　　顧苒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了眼表，已經快要過了上學的時間，成敗或許在此一舉！
　　可她剛松了半口氣，就聽到廚房里突然傳來兩道巨大的悶響聲。
　　“砰——砰——”
　　兩道悶響聲接連響起，還有什么東西摔倒在地上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聽到這些聲音，顧苒的心臟突然狂跳起來。
　　她站起身子，一刻不停地往廚房里沖去。
　　那一刻，她的心上縈繞起一層黑灰色的陰霾。
　　“姥姥，姥爺！”
　　站在廚房門口的那一瞬間，顧苒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在這個不大的廚房里，兩個老人齊齊地躺倒在地上。
　　在他們腳邊不遠處，正有一輛紅色的玩具汽車靜靜地待在那里，朝著顧苒耀武揚威。
　　姥姥手中的熱水壺也被打翻在地，里面的水流了一地，這兩個老人身下蜿蜒著猶如艷紅的血液。
　　而兩個老人的胸前已然不再起伏。
　　看著這一幕，顧苒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踉蹌了一下，扶著門框緩緩蹲了下來，心臟疼痛地無以復加。
　　為什么，家里為什么會出現玩具汽車？
　　我明明阻止了他們出去，為什么還會是這樣的結局？
　　顧苒用右手使勁抓著自己的頭發，她不明白上天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己。
　　小黑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躥了出來，它用溫熱的舌頭不停舔著顧苒撐在地上的左手。
　　大抵是想要給她一絲安慰。
　　它的尾巴依舊垂在地上，不會擺動。
　　此刻的顧苒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注意這些，她從小黑舌頭下抽回左手，摸了摸小黑的頭頂，凄涼地笑了。
　　“你說這是為什么呢……為什么要把我送回來，為什么要我經歷一次又一次親人的離開……”
　　可能是因為短時間內經歷了兩次打擊，顧苒還說著話，意識卻逐漸陷入了黑暗。
　　她就像是溺了海的人，黑暗和冰冷將她慢慢包裹。
　　……
　　“小苒，起床啦！再不起床，上學該遲到了！”
　　一聲熟悉的呼喚，猛地將顧苒又拉回了現實。
　　她睜開眼睛，陽光正好透過窗簾照射了進來。
　　落在了她粉色的被子上，投射出一條的光斑。
　　“我又回來了？這是……循環嗎？”
　　顧苒倏地坐起來。
　　她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大腦快速運轉。
　　“如果這是循環，那結束循環的要求，是不是要救下姥姥和姥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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