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健身室里一下接一下的拳擊聲，錫紙燙男奇怪道，“不是說得了什么心臟病嗎？怎么還打這玩意兒？”

“難道你不知道，適當運動可以給心血管系統帶來適當應激，提高心血管能力？就跟健身鍛煉增長肌肉一樣。”

眼鏡男嫌棄地瞥了錫紙燙男一眼，又繼續說：“不過對于這種特殊的心臟病，像他這種性格，估計除了做夢，應該沒什么東西能刺激讓他發作的了。”

錫紙燙男沖眼鏡男豎了個大拇指，陰陽怪氣地感嘆道，“不愧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他的事就沒有你不知道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長耳朵？”

“我那是不長心好嗎？”

“……”

想來想去，錫紙燙男又不解道，“不是我說，不就一車禍嗎？至于讓他怕個十來年嗎？”

“啪！”

眼鏡男剛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言辭，里面就傳來一聲重擊響。

只見蘇默風站直身，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錫紙燙男說：“想做人肉沙包？”

兩人一愣。順風耳嗎？這都能聽到！

錫紙燙男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當他沒來過好了。

“天天練，一身功夫有什么用？”

“說得好像你沒練過似的。”

“關鍵是他還蠢得讓人給扎了一刀！”

眼鏡男冷哼一聲鄙夷道，“我就沒見過像你這么厚顏無恥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沒本事還要逞能，裝什么英雄救美？要不是他給你擋那一刀，你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

“嘁！”錫紙燙男不服，“跟你聊天真沒勁！”

他跨步走上客廳，用流利的英文口語吩咐傭人：“麥莎，我的早餐好了嗎？”

“好了，禹！”女傭麥莎放下兩人的早餐，又喊了聲，“斯也來吃吧！”

“好。”

這兩個男生是蘇默風的發小，錫紙燙頭的叫聶禹，戴眼鏡的叫尚葛斯。

因為三家都是世交關系，得知蘇默風在紐約留學后，他們的父母便也積極地將他們安排了過來。

九年來，他們無論是在學校還是11號別墅，都是同進同出、同吃同睡。

等一下，聶禹應該不算。

他們正吃著早餐，蘇妮拉一襲睡衣從樓上走了下來。

“咦？姑姑，你怎么沒去上班啊？”聶禹問。

“今天有事要辦，休假一天。”

“哦。”

聽聶禹的語氣有些失望的感覺，蘇妮拉瞥他一眼，“怎么，想溜出去？”

“沒沒沒！哪敢？”

“我告訴你，禁足期間敢踏出院里半步后果自負！自己闖了多大禍心里沒點數嗎？”她將手上的報紙摔在桌上。

兩個男生頓時嚇得一激靈，聶禹又迅速換臉，笑嘻嘻地討好答：“遵命，姑姑！”

“默兒還沒醒？”

“早醒了，在健身室里。”尚葛斯答。

“叩叩……”

靠在健身室門邊，蘇妮拉敲了一下門。

蘇默風停下，往門口看了一眼，“姑姑。”

“休息會兒吧！”

見他渾身是汗，她走到飲水區給他倒了杯水，“怎么這么早，昨晚又沒睡好嗎？”

他摘下拳套，坐在椅子上，接過水喝了幾口。

“一會兒去洗個澡吧，我給你換藥。”她彎腰拉開他的褲腿看看他受傷的小腿。

“嗯。”

洗完澡后，蘇默風打開房門，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等待。

沒一會兒，蘇妮拉提著藥箱進來。

見她一臉親和地露出笑容，在他身邊蹲下，他努力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實在是不太愛笑，也不擅長這個表情。

拉起他右腿的褲管，她小心將他腳上所包紗布拆開，拿下棉紗。

“還疼不疼？”

她看他一眼，他搖頭。

看著那道不淺的刀傷，她輕松一笑，“愈合得不錯，沒有炎癥。”

這時，麥莎端來一盆水放在地上，又把小圓凳放在她旁邊。

“妮拉小姐，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謝謝麥莎，你去忙吧！”

“好。”

把蘇默風的腳放在凳子上，蘇妮拉將毛巾打濕、擰干，擦拭傷口四周，然后再仔細地給他處理傷口。

“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注意不要影響傷口愈合，回去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傷口要按時換藥，姑姑不在身邊，換藥的事情就找醫生，這樣我也放心。”

蘇妮拉邊收拾藥箱便叮囑著。

蘇默風點頭。

她又說：“答應姑姑，回去以后，好好治病，別想太多，也別太執著。”

她知道說得容易做到難，可她還是迫切地希望他能夠做到。

“嗯。”他垂下眼簾，猶豫又道，“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她欣慰一笑，明明都是三十幾歲的人，臉上卻沒有一點皺紋，“該說對不起的是姑姑，沒把你照顧好。”

“我會照顧好自己。”

她笑著抱住比自己高半個頭的侄子，拍了拍他的背。

她知道，他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

這時，她突然皺眉，不停在他手腕上摸索著。

“手串呢？”

“在保養柜里。”

“怎么又沒帶著？”

她一臉狐疑，走向保養柜，“我每次問你，你都說在保養，幾乎沒見你戴過。”

“碰巧而已……”

她打開柜子，一陣馥郁甘醇的甜蜜木香撲鼻而來，清幽迷人又沁人心脾。

她把包裹著珠串的紗布打開，見那條黑褐色珠串油脂豐厚，便責備道，“一看就是封存許久的，根本沒帶！”

“總有香味，別人都說我有女人香，我不想戴。”蘇默風皺眉。

“我看是你自己說的吧？！知不知道這叫極品古香，這么清雅的純天然香味是哪個女人身上隨隨便便就能有的，怎么能說不帶就不帶？！”

她將珠串套到他手腕上。

“這上品的海南沉香手串可是你爸爸在你尚叔的一個古玩收藏家朋友那里高價買來的，可以強心安神的！”

她滿眼幽怨地看著他，“你一個小小年紀就有睡眠障礙，心臟功能又不好的孩子，若不是看在尚叔的情分上為了救你的小命，別人天價都不愿意賣這么大一串稀有寶貝！”

他嘴角不禁浮起微微笑意。她的溫柔果然持續不過幾分鐘，又開始嘮叨了。

“睡覺時記得摘下，用紗布包裹放在枕邊安神。”

她把錦盒遞給他。

“嗯。”他不情愿接過。

“小兔崽子，難怪這段時間狀態那么差，這幾天你必須好好睡覺，把精神養好，否則回國讓你爸媽看到你這副模樣懷疑我虐待你！”

他嘴角再次上揚。有時候說不上什么理由，就是被某人罵了心里還覺得舒坦。

待蘇妮拉離開，蘇默風坐到床邊，緩緩躺下，看著從陽臺外，晨光照耀的池水面，折射上粼粼波光的天花板。

看到一向要強的姑姑，因為他也變得愁眉不展，他開始擔心他那天生愛愁悶的母親見了他現在這副模樣，不知是否撐得住？

他將手掌放心自己的左胸上。有時候，真的對自己的心感到無能為力。

他不想傷害自己，不想看到身邊所有在乎他的人為他皺起眉頭難過的樣子，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痛，讓他無法不討厭自己、恨自己，甚至是放棄自己，將自己丟棄。

因為他覺得自己連茍活的資格都沒有。

多希望自己當初會像肥皂劇里的劇情一樣，出了車禍就忘記一切，那樣他就不會被那些痛苦的記憶日日夜夜誅著心，無盡地折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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