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204病房。

“溪姐姐，我來啦。”

洛石斛進門手腳很輕，聽到她壓低的說話聲，正抱著電腦埋頭敲鍵盤的花溪才知道人來了。

“糊糊？”扭頭看了看洛石斛，花溪也壓低音量問：“怎么是你，凡呢？”

“凡哥哥今天有事要辦，晚點才能過來，讓我先來頂替你守一會兒。”

“哦，這樣……”

“你寫什么呢？”

“論文。”

“還沒寫完呢？”

“長篇的，這段時間忙，也沒什么心思寫，到現在沒法拖了，只能把電腦抱來在這寫了。”

“哦，那你注意點休息，還得照顧果媽，可別累壞了。”

“放心吧。”花溪扯了扯嘴角，把電腦合上，問：“你吃飯了嗎？”

“吃了，你也快去吃吧，然后好好休息一會兒。”

花溪起身，將電腦放進提包里，想起什么又問：“瑾瑾那有人換你默哥哥嗎？”

“有，櫻櫻已經過去了。”

“那就好。”

“溪姐姐……”

“嗯？”

聽她聲音不對，花溪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皺眉噘嘴捏著衣角，不由奇怪，“怎么了？”

“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勸勸默哥哥吧……”

“他怎么了？”

“你讓他多吃點，好好休息……他這些天都憔悴了，要是瑾瑾醒來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又會愧疚難過的！”

“放心吧，見到他我都會勸的。”花溪笑著揉揉她的腦袋，才挎起包包，提著電腦包往門口走，“那這里就麻煩你了。”

“溪姐姐，干嘛說得這么見外！”洛石斛不悅地撅了噘嘴。

“只是習慣成自然而已，好了，我走了，晚點你凡哥哥要還沒回來，就給我打電話。”

“好。”

待花溪關上門，洛石斛才走到病床邊坐下，心疼地望著病床上的果琉璃。

見果琉璃臉上的傷比之前好了許多，她不由拉開被角，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手也查看一番。之前的紅腫都消了，傷口也都開始結痂，想必頭上的傷也在愈合……果琉璃身上所有的傷都在好轉，可她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反而悵然地嘆了口氣。

這還是出事以后，她第一次單獨守在果琉璃病床邊，突然就有好些話想要講。

輕輕握著果琉璃的手，她難過地看著她說：“果媽，要是你的意識可以像傷口那樣好起來就好了……

可是，爸爸和爺爺都說了，你已經沒有醒過來的可能了，而且隨時還會出現不好的情況，就像現在這樣不得不又上呼吸機……

瑾瑾好不容易從墜崖到刺殺兩次死里逃生，她還是為了不讓大家像默哥哥、你和袁子恒那樣受到傷害而選擇輕生，默哥哥又好不容易把她救上來，最后她卻和你一樣，躺在那里怎么也不肯醒過來。

因為這一切，大家現在每個人的心情都好低落，我都好久沒有聽到、看到歡快的聲音和畫面了，即使他們臉上偶爾會有一點點笑容，那也都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強顏歡笑……”

抱住果琉璃的手貼在臉上，洛石斛突然就哭了起來，“嗚嗚……好希望時光可以倒流，我們不要去什么野營，不要去什么龍頭山好了！一點也不美，一點也不好玩……嗚嗚……我都想你們了！”

哭了一會兒，勁緩下來，她又自我安慰道，“不行，我們絕不能不能向命運低頭！”

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將果琉璃的手放回去蓋好被子，她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個裝了一半千紙鶴的玻璃罐和一疊折紙，“只要我誠心祈禱，奇跡一定會發生的！”

于是，她開始專心折紙鶴，每折一只她都會在心里虔誠禱告——希望果媽和瑾瑾可以快點醒過來。

只是，她還沒折幾個，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她扭頭看去，原來是個小孩，不由奇怪地眨巴著雙眼打量著眼前這個身穿吊帶百褶衣、燈籠褲，扎著兩條馬尾辮，手拿一支卡通棒棒糖的小女孩，最后與同樣眨巴著大眼的她相互對視。

也只過片刻，小女孩就打破了沉寂，邁開步子在病房里四處走動查看，好像在尋找什么，嘴里時不時念著，“姐姐，姐姐……”

嗯？什么情況？

見狀，金可櫻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走到她面前拉住她，彎下腰問：“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錯門了？”

“要找姐姐，要姐姐，要大大的糖！”

“你是不是在找你的姐姐？”

“姐姐，我要姐姐，給我大大的豬豬糖！”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知知。”

“那知知，我帶你去找姐姐好不好？”

“嗯！找姐姐！”她點點頭，“還有大大豬豬糖！”

她比劃著糖有多大，然后一把拉住洛石斛的手就要往門外拽。

“好好好，我帶你去找姐姐，找大大的豬豬糖！”

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果琉璃，洛石斛心想帶這女孩出去找找家人，興許他家人就在這附近，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找到。萬一要是找不到，她再把人交給導診臺幫忙就好了，她馬上就會回來，這里一時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唉，畢竟小孩子走丟了，家人一定很急，事都到她跟前了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于是，她牽著小女孩離開了房間。

“叩叩叩……”

洛石斛前腳才離開沒一會兒，就有人敲響了204病房的門。

“叩叩，叩……”

見許久都無人應答，外頭的人按下門把，推門走了進來。

來人沒有立即進門，而是探頭瞧了瞧里頭，禮貌地小聲問：“有人嗎？”

“……”

“請問我能進來嗎？我是來看琉璃的。”

“……”

見始終無人應答，她提著水果籃走了進來，看了眼病床上的果琉璃，她一臉奇怪地掃視病房各個角落，簾后和廁所也都查看了一遍。確定里頭確實沒人，才把果籃放下，坐到病床邊。

“琉璃，你還好嗎？是我，我來看你了。”

她細心地給她扯好被子，順勢就把手鉆進被窩里，撫摸著她的手，語氣憐惜道，“聽說你可能再也醒不來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抓起她的手指，捏著一根早已準備好極細的銀針從她指尖緩緩鉆入，兩眼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她的反應和監護儀的變化。

“如果真的是這樣，大家一定都會非常難過的……”

無論是她的身體表情，還是監護儀上的參數，似乎都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她輕松地扯嘴角，緩緩拔出銀針，用紙巾將銀針擦拭干凈，再將紙巾按在果琉璃那溢出血的手指上。

“你快醒醒吧，如果讓瑾瑾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她一定會心痛難過一輩子的，你讓她以后該怎么辦……”

她說著說著，漸漸就嗚咽起來，撲在她身上抽泣，臉上卻露出了了魔鬼般的邪笑。

她哭著哭著，就貼在果琉璃耳邊小聲沉吟，“無論你有沒有幾率再醒過來，都最好像現在這樣躺著，不僅對你好，對所有人都好，尤其是你最愛的瑾瑾……否則一不小心，她就會像那個袁子恒那樣，落得慘死的下場。

好好沉睡吧，這樣在床上度過余生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用為任何操心，不用為人生奔波，不悲不憤，無憂無慮，多好……嗚嗚……”

“你在干嘛？！”

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她身體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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