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站在一張柜子前，蘇默風(fēng)聞聲扭頭望向門口，雖然光線昏暗，但他看清了溫蓉的臉，也認(rèn)出她身上穿的那條杏色連衣裙。

靜默幾秒，他走向她，“您知道雨娜幼年的照片在哪嗎？”

木訥地看著他許久，她說：“這是云哲的房間。”

“我只要照片。”

“燒沒了。”

“燒了？”

“好大的火。”她眼神依舊呆滯。

“嗯。”

他沒有下話，她收回視線，轉(zhuǎn)身下樓。

……

墨家南院，墨蒲卿房。

月光灑落的房里，墨蒲卿躺在床上，握著手機(jī)，雙眼緊閉，時而翻來覆去。

少傾，她突然睜眼，抬起手機(jī)看一眼，凌晨3點，沒有未讀消息。

手機(jī)沒壞，信號滿格，500M光纖……

他為什么還沒有找她？

是確認(rèn)了嗎？

他在那里過夜了，毋庸置疑。

她鼻子不覺一酸。

她不想打電話過去，他信息都不回，只在到達(dá)的時候說了一句“很好”，就再也沒有回復(fù)，打了也不會接吧。這么晚了，也會打擾他休息。

咬了咬唇，她深呼吸幾下，放下手機(jī)從床上起身，透過時而輕蕩的紗簾，望向落地窗外昏暗的夜色。

輕輕拉開門走出房間，她在果琉璃房門口停下，又輕輕地按下門把，推門走了進(jìn)去。

她沒有開燈，在床邊坐下，望著果琉璃許久，她鼻子又不覺一酸，輕緩地俯身過去，趴在她懷里。

“果果……我好像……要失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身后隱約發(fā)出什么聲音，似乎在向她靠近，竦然回頭，一個黑影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嚇了她一跳。

“卿卿？”

定睛才看清這人是秦綰，墨蒲卿疑惑，“怎么是你？”

“夜深了，怎么還沒睡？”

“你也是。”

“哦，就是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就不小心睡著了。”

“哦。”

“你怎么了？”秦綰湊近看她。

墨蒲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把臉上的淚痕抹掉，“沒事。”

“有心事？”秦綰追問。

墨蒲卿搖搖頭。

沉默半晌，秦綰提醒她，“那快回去休息吧，別把身子熬壞了。”

墨蒲卿靜默一會兒，給果琉璃拉好被她壓亂的被子，起身走出房間。秦綰隔著半米的距離，保持敬主的禮節(jié)跟在她身后。

她腳步輕緩，似乎是因為心空空，才那樣輕。

快到房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轉(zhuǎn)身看著秦綰，“有時間嗎？”

秦綰欠身回復(fù)，“您有什么吩咐？”

“去拿瓶紅酒來。”

“您這是……”

“拿到到我房里。”

秦綰遲疑地回答：“是。”

拿來紅酒時，屋內(nèi)也沒有開燈，秦綰看見墨蒲卿已在陽臺上，抱著雙腿坐在椅子上。

把托盤放下，秦綰看著墨蒲卿的側(cè)臉，小心翼翼地問：“真的要喝嗎？”

墨蒲卿扭頭，扯起嘴角回應(yīng)，“當(dāng)然。”

“好吧。”

沉了口氣，秦綰撕開瓶口塑封，拿起電動開瓶器拔開木塞，每一個動作都很優(yōu)雅。

這些年她竟“修煉”成了這樣。

墨蒲卿看著她，笑容顯而易見的牽強(qiáng)，“謝謝。”

“應(yīng)該的。”

把紅酒倒入醒酒瓶，醒一會兒，才倒入高腳杯，遞給她。

接過酒杯，墨蒲卿說：“把房里的水杯拿過來吧。”

“好。”

接過秦綰拿來的直身玻璃杯，墨蒲卿把手中的酒杯遞向她，“陪我喝兩杯？”

愣了一下，她接過酒杯，“好。”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將水杯里少許的水倒掉，再倒入紅酒，墨蒲卿主動與秦綰碰杯。

喝了一口，緩緩咽下，她拿起酒瓶，照著月光，看到了緋紅軒的標(biāo)志，苦笑，“真應(yīng)景。”

放下酒瓶，她干了杯里的酒。

見狀，秦綰小心翼翼地問：“我剛剛……聽到你說失戀……”

“大概是吧。”

“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墨蒲卿搖搖頭。

她的男朋友不記得她了，好像變成不是情侶了。他還沒有親口，明確地跟她說選擇別人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畢竟秦綰一點兒也不了解他們之間的事。

“不想說就不說。”秦綰體貼地微笑著向她舉杯，“我陪你喝個痛快。”

墨蒲卿與她碰杯，笑容稍有些松了。

約摸兩杯半后，墨蒲卿低著頭，聲音輕輕地打破寂靜，“你還好嗎？這些年。”

秦綰怔了怔，意外地看向她，呆了幾秒，喝了口酒才答：“每天都忙忙碌碌，做那些事。”

“難嗎？”

“剛開始的時候有點。”

“和你以前想象的一樣吧？”

“不一樣，更難了。”秦綰抿了一口酒，“沒有人手把手教，只有我媽留給我的一本由她自己編撰的管家手冊，齡姨也大概教了我一些，很多東西都需要自己去琢磨。”

墨蒲卿低下頭不語，良久。

“對不起。”

“嗯？”秦綰詫異抬頭。

墨蒲卿深吸了一口氣，“是我害了你。”

“什么？”

“害你失去了那個可以手把手教你的人。”墨蒲卿將臉埋進(jìn)膝蓋里。

秦綰怔住，又放下酒杯，對她搖搖頭，“不是。”

“是！”

“我從沒怪過你。”

“可我怪自己。”

沉默半晌，秦綰起身，在她面前半蹲下，握住她的手，聲音輕柔，“為什么怪自己？是她不聽醫(yī)生的話，是她瞞著所有的人……”

“如果我不折騰出那么多事，給家里攪得一團(tuán)糟，她就不會顧忌太多，一拖再拖……”墨蒲卿語氣有些哽咽。

“你沒有錯，你只是想為優(yōu)優(yōu)討回公道，你本來就正義，她又是那么地重要……如果受傷的是你，我也會為了你去做那些事。”頓了一會兒，秦綰的手緊了緊，“真正錯的人是我才對，我不聽話，如果我聽話好好跟她學(xué)，如果我早就學(xué)會了，她就——”

秦綰說著，墨蒲卿突然抱住了她，她眼中的淚瞬間落下。

“對不起……”墨蒲卿再次道歉。

秦綰也哽咽了，“我一直以為，你在怪我，怪我背叛了你，在你最無助的時候選擇跟所有人一起站在你的對立面，一步步將那個美好的女孩推向深淵，才不愿回消息、接電話，不愿見我們每一個人……我沒想到他們是那樣可怕，硬生生地逼死了她，沒有想到她對你來說是那樣重要，重要到可以不顧一切去為她殺人，最后還為她改變了一個不可能成為的自己……我如果早些知道，我一定會和你一樣不顧一切。”

原來自己在她心里是那樣重要，墨蒲卿的眼淚再次涌出，心中的愧疚又重了幾分，“對不起，為她一人，忽略了所有人的感受，那樣不顧一切的后果，傷了好多人……我不該把所有情緒都發(fā)泄在你們身上。”她緊緊地抱著秦綰，“對不起，明明是發(fā)小，是從小到大形影不離，一起經(jīng)歷過各自所有的喜怒哀樂，最好最好的閨蜜，卻為了后來的她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那么多。”

秦綰搖搖頭，“只要你不怪我，不怪我就好了！”

眼淚又一次涌落，墨蒲卿抱得更緊。

兩人相擁喜泣一陣，秦綰又說：“你知道嗎？聽到你跳江的消息我魂都快沒了，你是那樣堅韌的人，我實在難以想象你遇到了什么……看到你滿身傷痕地躺在病床上，聽到了之前發(fā)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我的心好疼好疼……”

“有多疼？”

“那天躲在角落里哭了好久，回去想到你就總是心疼得想哭，工作的時候沒人就偷偷哭，睡覺的時候也哭，你是第二個讓我這樣哭的人……明明帶著光，做著正義的事，卻總是不被理解，被傷害。”

“可我沒見你來。”

“一直都有送吃的過去，我怕你不樂意見到我，你醒了就沒去了。”

“我以為你恨我。”

“怎么會。”

“傻子。”

“你也是。”

她們笑了，又靜了下來，安靜了很久。

“我想他了。”墨蒲卿突然說。

“那就去找他。”

“我不能。”

“為什么？”

“我在等他找我。”

秦綰松開墨蒲卿，溫柔為她擦拭臉上的淚，“他會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不了解……”

秦綰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可是一直都在關(guān)注他呢，我盯上的人，可沒有不了解的。”

“那就希望是吧。”

“不過……我只在網(wǎng)上看過別人視角里的他，很好奇你的視角里的他是什么樣的。”

紅酒的后勁有些強(qiáng)，此時墨蒲卿的臉頰開始泛紅，遲鈍地眨巴著雙眼，“嗯？”

秦綰笑容突然諂媚，“讓我看看你們在一起時的照片，然后再跟我講講你們的故事？”

“好……我去拿手機(jī)。”

“你別動，我去。”

……

施雨娜趕到醫(yī)院時，住院部大半的值班醫(yī)生、護(hù)士，以及安保人員都在幫忙找孩子。

加入尋找后，她與大家翻遍了整個醫(yī)院，卻依舊沒找到。

因為查看監(jiān)控需要權(quán)限，護(hù)士只能選擇報警。

擔(dān)心他人起疑，施雨娜沒有阻止報警，而是為了避免落入警方的視野，以收到家中有關(guān)母親的緊急消息為由，提前離開。

“小姨，你別急，警察很快就來了，這還有姨夫和醫(yī)生、護(hù)士在，一定可以找到知知，我先回去看看情況，處理好就馬上過來。”

“好，你快去吧，你媽有事沒事你都給我個消息！”

警察趕到后，調(diào)取了孩子失蹤當(dāng)時所在病房出入口，以及住院樓所有出入口的監(jiān)控，進(jìn)行排查。

在監(jiān)控畫面中，他們看到零點零五分時，孩子一個人走出了病房，在消防通道口消失，在那之后所有的監(jiān)控里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可整棟樓的樓梯間他們都找過了，根本就沒看到知知，一時間不免都覺得見了鬼。

知知究竟去了哪里，他們心里雖急，也只能耐心等待警方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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