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樓某住院病房中。

“小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說找不著嗎？怎么又在這棟樓的消防通道里找到了呢？”

“好像也不完全是在樓道里吧？”小姨不確定地看了眼姨夫。

姨夫點點頭解釋道：“其實就是在消防通道和樓層之間的隔間里發現的，那是放保潔工具的地方，還有個垃圾桶，知知就是躺在那睡覺被發現的。”

“所以你們都沒有找過那個地方是嗎？”

“找了，只是一開始負責搜查那片區的警察近視一千多度，那里光線又很暗，他找的時候看到那只很大的布偶熊，還以為旁邊的也是被丟掉的娃娃，也就走了。”

姨夫話音一落，小姨便嘆了口氣道：“也怪我們家知知長得可愛，就是因為前些日子帶著她去燙了個卷頭，當時好多人見了都說她像個洋娃娃！”她懊惱的語氣中似乎夾雜了些許得意。

施雨娜不留痕跡地閃過一絲無語的神情，繼續問：“那知知是怎么跑到那去的？”

“她說她半夜睡醒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布偶熊在向她招手，然后她就跟了出去，在樓道里跟那只熊玩了好一陣，完了熊還送她一支棒棒糖，最后她累了就靠著熊睡著了。”

看著小姨一本正經的表情，施雨娜的眉頭越皺越緊，神情中迷惑不解越來越重，“那監控里不是只看到她一個人嗎？”

“是啊！所以我們都覺得這孩子可能是睡迷糊了，夢游了。”

“那這件事的邏輯在哪？那只熊和棒棒糖怎么解釋？”

姨夫搶答道：“那是因為白天電梯人太多，我帶她走了趟樓梯，當時她就看到了那只熊。”

“你也看到了？”

“是啊，她當時還鬧著要抱回去，可這醫院垃圾堆里的東西我哪能隨便讓她碰，萬一沾了什么傳染病過到她身上怎么辦？”

這樣說來，這件事情也就合理了。

施雨娜這才放心地點點頭，“行吧，人沒事就好，不過下次你們還是得長點心，這萬一是人販子干的，可就沒那么容易找到了。”

“必須長心，你不知道昨晚可真是給我嚇得差點就暈了過去，我——”

“好了好了，小姨，您剛做完手術，注意多休息，早點康復也可以早點回家。”

“好，我知道的……”小姨抓著施雨娜的手摩挲，與姨夫有意地對視一眼后，又討好地沖施雨娜笑了笑，“對了，娜娜，那個……今天早上啊，護士跟我們說，我這住院的費用可能不夠了……”

施雨娜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回應道：“那我現在就去交，然后改天再來看您！”

“好，好！”

“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到住院窗口繳完費后，施雨娜看了看時間，沒有回去找蘇默風，而是給司機打了通電話，徑直走出醫院大門，坐上自家車離開。

……

雛菊屋。

在墨蒲卿的堅持下，花溪還是讓她幫忙一起打理后院。

她想忙起來可以轉移注意力，那樣就不會想太多，而花溪懂她。

于是，加上田驍，三人沒多久便打理完畢。

趁兩人在涼亭休息之際，田驍做了三杯冷飲送了過來，坐下陪她們一起飲茶聊天。

只是，現在一坐下來，墨蒲卿就忍不住去看手機。

看看他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

看一下時間點，她還是給蘇默風發去了一條短信：“去醫院做復查和康復了嗎？”

沒一會兒，收到彈窗，她立即查看——

“在做。”

“快做完了嗎？”

“剛做，還要一個小時。”

“這么晚才做？”

“剛剛有點事，耽誤了。”

“那施雨娜有陪著你嗎？”

“她去看望她家親戚了。”

看到這個消息，墨蒲卿按捺不住起身。

見她臉色異樣，花溪忙問：“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

“還回來嗎？”

“回。”

“那你早些回來，差不多也快到晚飯的時間了。”

“還早，我會在晚飯之前回來。”

田驍補充道：“最好回來之前打個電話，美食要剛出鍋的才好吃。”

墨蒲卿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好！”

……

趕到醫院，墨蒲卿一找到康復室，便不假思索地推門闖了進去。

正坐在桌前翻閱病例的洛老爺子抬眼望向門口，“卿卿來了？”

墨蒲卿立即向他鞠躬行禮，“洛爺爺您安好。”

“好。”洛老爺子不由露出慈祥的笑容。

此時，蘇默風正躺在床上，頭部和胸部都插著不少銀針。

聽到聲音，他睜開眼，臉上雖然沒有明顯的表情，但眉眼和聲音都透著些許溫柔，“你來了。”

墨蒲卿溫柔地沖他笑了笑。

這時，洛老爺子合上病歷冊道：“你們聊，我去看看其他病人。”

說著，他便起身離開。

墨蒲卿走到蘇默風身邊，看著他身上那一根根銀針，心頭不由一緊。這是她一次看到他接受針灸的樣子。

“每次來都扎這么多嗎？”

“差不多。”

她捏緊手心，“疼嗎？”

“怎么會，很舒服。”他嘴角微微翹起。

“那就好。”她放心地扯了扯嘴角。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問：“你渴不渴？”

他搖搖頭。

她點點頭，在旁邊的木凳上坐下。

她雙手相握，放在腿上，時不時盯著他的手看。

她想握著他的手陪著他，但是……

猶豫了許久，她還是把那個惦記了很久的問題問出口，“那個……那件事情，你確認了嗎？”

他看著她的臉，好一會兒才回答：“確認了。”

“所以……她真的是那個讓你愧疚、痛苦十幾年，一直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馬嗎？”她低下頭，不敢去看他。

“是。”

“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他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向她贖罪。”

“是她提任何要求你都會答應的那種贖罪嗎？”

“不止這些。”

她靜靜地把頭埋得很低，突然想起第一次發現他患有抑郁癥的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每一幕……

她一直以為她是他的解藥，然而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她只是他的麻醉藥。

她慌忙藏起落在手指上的眼淚，背過身去，然后讓克制不住的眼淚落下。

“怎么了？”他突然問。

她緊抿著嘴，咽了口沫，揉著脖子緩解喉部的不適，調整聲調回答：“我才反應過來你沒穿衣服，男女授受不親！”

“哦。”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其實也不是什么都能答應的。”

“……嗯。”她突然起身，始終背著他，“我去上個廁所！”

說完，她便跑出了門，然后躲在廁所里偷偷放肆地哭。

……

某咖啡廳。

在一個包廂內見到爾嵐，施雨娜在她對面坐下，“爾嵐姐，抱歉，讓你久等了。”

爾嵐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婉，“來得剛好，給你點的咖啡剛上。”

“我嘗嘗！”施雨娜笑瞇瞇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得更甜了，“是我喜歡的口味，爾嵐姐懂我！”

“從小一起玩到大，不懂就說不過去了。”

注意到爾嵐的臉色，施雨娜拉起她的手，心疼地問：“爾嵐姐，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你的臉色看上去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還好，這幾天又要寫論文，又要忙這忙那的，熬夜熬的。”

“那你得多注意了，別勞累過度了！”

“也就這段時間了。”爾嵐的笑容收得不留痕跡，垂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平常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沉冷。

“對了，爾嵐姐，你不是想到要給我出什么主意了嗎？”

施雨娜把話切入主題，爾嵐臉上不由露出一抹邪笑，從包里拿出一支安瓿放在桌面上。

看了看裝著白色液體的安瓿，施雨娜奇怪地看向爾嵐，問：“這是什么？”

爾嵐湊近她，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著什么，她不由露出驚訝的神色。

隨后，她便介紹起這件物品的作用。

“這么神奇……”

……

醫院。

“釋放情緒后，墨蒲卿整個人舒坦了許多，雖然一想到蘇默風今后將會怎么彌補施雨娜，心里還是很難過，但至少沒有那么壓抑了。

在洗手池洗了把臉，她離開衛生間，朝針灸康復室走去。

她突然在想，如果蘇默風恢復了記憶，想起了她就是他的女朋友，那他會在她和施雨娜之間如何做出選擇？

也許他還會選擇她……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她開始猶豫要不要試著輔助他恢復記憶，可是他還沒恢復好，如果真的傷害到他怎么辦？

推門走近康復室，躺在床上的蘇默風收起手機，隔著屏風看向她，“去做什么了？”

她沒走進來，只是站在屏風外回答他：“不是說了，上廁所嗎？”

她怕他看到她通紅的雙眼。

“你的聲音怎么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身影和那摳著拇指的動作。

“剛剛洗臉的時候不小心被水嗆到了，鼻炎犯了。”

他深吸了口氣，暗暗嘆息，扭頭看向窗外，“好無聊，給我唱首歌吧。”

她愣了一下，問：“你想聽什么歌？”

“太陽。”

她猛然抬眼，許久才開口：“你——”

“怎么？不會唱？”

“你總感到落寞沮喪，你總感到失望，對于人生未來總有太多迷惘……”

……

咖啡廳。

聽完爾嵐述說的整個計劃，施雨娜激動地握著她的雙手道：“爾嵐姐，你好厲害哦，想得那么周密。”說著，她兩眼漸漸閃爍淚光，“還是為了我，我覺得我好幸運，好感動！”

雖然這個周密的計劃一開始就是了為把祁炎夕的心從花溪那里爭奪回來做的準備，但爾嵐又怎么可能會說破。

“誰讓我一直都把你們溫家人當做是自己的親人呢？尤其是你們姐弟……”說到這，爾嵐的笑容突然失色，遺憾地說道：“要是云哲還好好的就好了，那小子最寵姐姐了！”

這話也瞬間讓施雨娜的心刺痛了起來，同時也讓她將所有的矛頭指向罪魁禍首——墨蒲卿，也就更加堅定了自己對她的報復。

調整情緒，施雨娜轉移話題道：“不過爾嵐姐，這種東西你是從哪弄來的？”

“我一個朋友的爸爸研究的。”

“他研究這種東西不犯法嗎？”

爾嵐露出狡黠的微笑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被發現的犯罪還有很多，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是可以做到永遠不為人知的。”

……

醫院。

針灸結束，墨蒲卿問他：“要不要到后面的江邊去走走？”

她想再最后一次享受兩個人的獨處時光。

“好。”

墨蒲卿推著他出電梯，從醫院大堂往后門去，這時一名正翻閱病歷本的醫生從旁邊匆匆經過，不小心落下了一張單子，她連忙停下腳步撿起。

接過她遞來的單子，醫生笑著感謝，又匆匆離開。

當她走回蘇默風身邊時，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看著她手上的牙印，他又看了看她。

從衛生間回來，她就一直在藏著傷口，剛剛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暴露了。

看著他蹙眉的眼神，她似乎看到了曾經那種熟悉的“心疼”。

她捏緊手心，不覺問出口：“你是在……心疼我嗎？”

他緊了緊自己的手，正準備開口時，身后響起了刺耳的聲音。

“格睿！”

一聽是施雨娜，他立即將手從墨蒲卿手上抽走。

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什么尖銳的東西在心臟上劃了一道口子，背脊一涼，便傳遍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那種又麻又痛的感覺停在她的每一根手指上，讓她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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