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萬籟俱寂。

        只有一旁的燭火燃燒作響，可就算是如此細微的聲響，卻是在這靜夜中顯得如此響亮。

        慕子煜看著頭頂的水晶吊燈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就是這么突然的一笑，引得一旁的徐嬌娘好奇發問:“莫名其妙的，你笑什么。”

        “你說明明有燈，為什么還要點燭火？”

        他指著頭頂，目光卻是看向一旁的火燭。

        橘黃色的燈火不同于尋常的燭火，明亮無比，只這一支，便能照亮整個房間，兩張床，兩個人。

        徐嬌娘沒好氣翻了個白眼，用力將被子一扯，整個人都悶在被子里，說話的聲音也顯得甕聲甕氣的:“不喜歡你就吹了。”

        “還是點著吧，黑燈瞎火的，不好看。”

        只聽得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也不知徐嬌娘在做什么，慕子煜側頭去看，卻見她用整床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臉蛋，帶著種古怪的意味，慕子煜也說不清是種什么表情。

        她道:“慕子煜，要不，你去門口睡吧。”

        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鼻腔中滿是那火燭的奇異香味，慕子煜幽幽說道:“要不，我去打砸搶掠一番，讓他們騰出個房來。”

        “嗯，去吧。”

        徐嬌娘這么說，慕子煜便一個翻身坐起身，盤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盯著她，就是不說話。

        徐嬌娘先是一愣，眼珠一轉，忽然打了個哈欠:“誒，困得要死，我先睡了，你想修煉就修煉吧。”

        “等等。”，慕子煜見她想要翻身，連忙說道:“天靈小姐是不是給了你幾本武技？”

        “是，但我還沒來得及修煉。”

        “那你為什么現在不修煉。”

        “你管得倒還寬，管天管地，還管別人修不修煉？”

        一邊說著，她也翻身而起，與慕子煜隔床對面盤坐。她把鋪蓋一卷，整個人裹得跟個粽子般，就連慕子煜的金睛火眼都看不到有一絲縫。

        “我明天要去躺瑾楓閣。”

        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說這個，徐嬌娘道:“我明天要在床上躺一天。”

        “行吧，可有什么要我幫你帶的？”

        “有的，我想吃草莓糖葫蘆，櫻桃果子，炭烤小黃魚，半斤上好的排骨……”

        剛開始，慕子煜還在認真記，因為徐嬌娘說得太多，他甚至扯了張紙，一本正經寫起來。

        要到什么地方去買，買的時候大概是個什么價，排骨要肋排，小黃魚要三兩以上的……可是記著記著，慕子煜覺得有些不對味了，放下筆，蹙眉問道:“不是，你到底要多少，你吃得完嘛？”

        徐嬌娘只把眼一瞪:“叫你買就買，吃不完，我打包。”

        一直說到月上中天，徐嬌娘直說得口干舌燥，慕子煜也整整記了三頁紙，這才罷休。

        “我就真是納了悶，你說你吃這么多，怎么不見你長胖？”

        慕子煜把那三頁紙看了又看，很是好奇。

        徐嬌娘正端茶淺啜，聞聽此言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頓，哼了一聲道:“我也是納悶，明明你之前那么努力修煉，怎么不見你修為有多高？”

        慕子煜把嘴一撇，嘟囔道:“光吃不漲，簡直是浪費糧食。”

        徐嬌娘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胸，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紅，薄嗔道:“你要是閑得無聊，我們就來練練手。”，一邊說，她還伸出手來去摸鯨鳴。

        尷尬摸摸鼻子，慕子煜猛地一下吹了燭火，霎時間，整個屋子陷入黑暗，只聽他似有些委屈的聲音傳來:“好好的，怎么就要動手。”

        徐嬌娘將鯨鳴往桌子上一敲，咚的一聲，慕子煜趕緊裹緊了被子，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第二日，慕子煜起得格外早。一言不發看徐嬌娘穿著一身薄衣睡袍，抱著枕頭，在床上來回滾了十多分鐘后，這才穿戴整齊，捏手捏腳出了門。

        估計是早上飽了眼福，慕子煜幾乎沒怎么感到肚子餓，便直往瑾楓閣而去。

        瑾楓閣是不打烊的。

        慕子煜剛進一層大廳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從樓上下來，體驗完了一條龍夜生活服務的客人們。

        有的哈欠連天，有的酒氣撲鼻，有的衣冠不整。

        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疲憊”二字，但只有一人除外。

        和他人比起來，那人簡直是精神煥發，紅光滿面，仿佛是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撿到了一袋錢，在見到慕子煜的第一時間，臉上的笑還維持了三秒。

        當然，三秒之后，她就把臉一抹，眼睛一瞪，那模樣又像是剛撿到的那袋錢被其他人搶走了般。

        慕子煜暗自咋舌，用自己最憨傻的笑容迎上了她幾欲噴火，復雜無比的目光。

        用咬牙切齒來形容還不夠準確，那簡直是磨牙切齒了。說真的，慕子煜還真想看看，她會不會把自己牙給磨掉了。

        “是你？！”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楊云的師妹。

        還是當日見她時那身打扮，甚至發髻都不曾有改變。

        “是我，在下慕子煜，姑娘是遇見什么好事了？這般開心。”

        “遇見你，就不是什么好事。”

        說著，她把頭一昂，脖子一梗，用鼻孔瞧著慕子煜。

        今兒個算是見著什么叫目中無人了，慕子煜低頭呵呵傻笑兩聲，抬起頭來揮手致意了一下:“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在這兒礙姑娘的眼了。”

        說完，他拔腿便走。

        “你等等！”

        慕子煜足足繞了她三步開外，誰知也能被她一把扯住衣袍。

        自己的衣服，會不會太長了點？

        “不知還有何事？在下現在有事在身，抽不出空啊。”

        慕子煜輕拽了兩下，居然沒能掙脫，只能轉過身來笑著問道:“難道當日之事，姑娘還耿耿于懷？”

        都說女人最喜歡的就是記仇，慕子煜看她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暗嘆。

        莫名的，忽然想天靈和徐嬌娘來。

        這兩人應該是慕子煜認識的女子中最明理的了，可就算如此，還是喜歡翻翻舊賬。

        誰知她被慕子煜這么一問，臉上怒氣頓時收了，一副扭捏模樣，張口欲言，老半天卻只蹦出來個“不”字。

        “歸根結底，當日是姑娘你沖動了些，若是我們不出手，瑾楓閣也不會那般容易就放過你們。姑娘？”

        慕子煜一說完，便見她一張臉由白轉紅，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連脖頸處都染上了桃色。

        “我……我知道！”，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說完這幾個字，她就低下頭去。

        雖看不見她的臉色，卻能看見她扯住自己衣袍的手指節發白，慕子煜有些疑惑，便懷抱雙手，默默看著她。

        “那件事，是我的不對……我不該……我不該出手傷人……”，她越說，慕子煜越是好奇。

        既然知道是自己錯了，怎么剛才見到自己時，還是那副模樣？

        “小月姑娘也已經原諒我了……我是一直照顧到她醒來，傷口痊愈才走的……”

        慕子煜更是奇怪了，她干嘛和自己說這些？

        “師哥惱了我，師父也氣得不行……”，說著說著，一滴淚便淌了下來，重重砸在地板上，擲地有聲。

        長長吐出一口氣，慕子煜靠近幾步，見只她孤身一人，并無他人跟隨，便大膽低下身子，將頭湊到她面前。

        這一看，慕子煜差點笑出聲來。

        當真是涕淚橫流，虧她忍得住，那馬上要滴落下來的鼻涕長長一串,她硬是沒去擦。

        慕子煜趕緊從懷里掏出一方手絹遞給她。

        輕咳一聲:“咳，姑娘？”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此話不假，這女人變臉的速度真比翻書還快，上一秒還是怒氣沖沖，想要攘自己一刀般，下一秒就晴轉多云，大放悲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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