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是慕子煜，徐嬌娘大松一口氣，忙驚呼道:“天靈姐助我！”

        她倒也細心，在慕子煜踢門而入的時候已將鳳筱筱的衣物整理好，此時并無不妥。

        徐嬌娘猛地把那桌布一扯，也不管如何杯盤狼藉，將鳳筱筱放在桌上，繼續道:“身上可以什么丹藥？”

        幸好慕子煜隨身帶著墨重山給他的丹藥，急忙取出一枚與鳳筱筱，徐嬌娘服下，妖火之勢暫緩，天靈借絳影現身人前，屈指一點鳳筱筱額前:“好了。”

        這一點，便像是向滾開的沸水倒入了寒冰，鳳筱筱體內妖火立刻安穩下來，不再亂竄。

        水是不開了，底下的火卻還在燒，徐嬌娘忍著周身不適，深吸一口氣，俯身，對唇盡數吸光了鳳筱筱體內妖火。

        只是她剛一起身，便有些站立不穩，身形一陣搖晃，跌坐在地上。

        天靈見勢有些不妙，連忙叫慕子煜取出黯華，自己又一指點在徐嬌娘眉心說道:“不要慌，你只需守住識海，剩下的我來。”

        接過遞來的黯華，本就是慕子煜所贈靈寶，天靈使起來沒有任何阻礙。

        在慕子煜的驚呼中，天靈毫不遲疑，一刀刺入徐嬌娘頭頂，刃入頭蓋足三寸有余，徐嬌娘悶哼一聲，臉上神色卻是放緩了許多，直起身子，開始運轉靈氣，控制體內妖火。

        慕子煜這時去看鳳筱筱，雖還是昏迷不醒，卻是滿臉春色，一張俏臉泛紅，看那樣子，精神好像還不錯？她嘴唇微動，只是聽不清在說什么。

        “小嬌娘，說說吧，這是怎么了？”

        徐嬌娘連喘好幾口大氣，又將那壓制妖火的靈寶一一帶上，最后將那銀針刺入后腦的時候，慕子煜還是別過頭去，不忍相看。

        她看了眼慕子煜，又看看躺在桌上的鳳筱筱，一臉懊喪，掙扎起身子坐回椅上，長嘆一口氣:“本來好好的，就是……”

        說一半，她又是飛快看了眼慕子煜。

        慕子煜雖然現在腦子不靈光，可這已是第二次了，再遲鈍他也有所察覺，呵呵干笑兩聲，轉身離去。

        天靈一揮手，將整個房間與外界相隔。

        看了看鳳筱筱此時的狀態，天靈歪著嘴哧笑一聲，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晃著腿，坐等徐嬌娘解釋。

        “我……我不知道，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這種情況的。”

        她茫然看著自己的手，用力搓搓臉，強打精神起身，走到鳳筱筱身邊，輕鋝其發，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雖昏迷中的鳳筱筱一無所知，徐嬌娘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她轉過頭來，像是有些難為情，低著頭不敢去看天靈的臉，低低說了聲:“多謝天靈姐。”

        天靈揮揮手，饒有興趣盯著她看。

        看著看著，天靈的臉色開始有些凝重起來，她一把抓住徐嬌娘的手，瞇縫著眼睛問道:“小嬌娘，你的妖火身，并非先天而來的吧？”

        徐嬌娘一怔，整張臉都僵硬下來，只那眼角微微跳動。

        “是……是。這……有，有什么關系嗎？”

        她的聲音都帶著顫，其心神震動，可見一斑。

        “當然有，最大的關系，便是你這后天所得妖火，很不穩定。但好處是不像先天妖火那般兇猛。”

        天靈輕嘆口氣，拍拍徐嬌娘的肩，溫言勸道:“下次你可得小心些了，再來個幾次，你就只能……”

        說完，天靈又是展顏輕松一笑:“好了，我先去了，你……好好想想吧。”

        ……

        眼皮好重，渾身也沒什么力氣。

        鳳筱筱拼命想睜開眼，鼻尖卻再次嗅到那股香味。

        剛從昏迷中蘇醒的意識還有些迷糊，但在聞到這股氣息的第一時間陡然清醒。

        她一用力，猛地抓住了那人的手。

        “你還，好吧？”

        記憶一陣模糊，一些似是而非的畫面不斷閃現，卻始終無法拼湊成完整的圖案。

        鳳筱筱虛弱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徐嬌娘那滿是黯然的眸子和一臉的不安與低落。

        就是那雙眼睛。不知怎的，看著這雙眼睛，鳳筱筱心中頓時充滿了憐意。她抬手，鬼使神差撫上徐嬌娘的臉:“剛才怎么了？”

        見她安然醒來，徐嬌娘的心情并沒有好轉，反而覺得更加沉重，茫然張張嘴，沒能說出話。

        “徐師姐，你怎么了？”，鳳筱筱蹙眉疑惑，直起身問道:“你還好嗎？剛才，我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暗咬銀牙，徐嬌娘心中百轉千回，臉上表情忽而凝重，忽而悲傷，忽而黯然。

        從脖頸處開始，直到整張臉變得通紅無比，徐嬌娘終于下定了決心，一把反握住鳳筱筱的手，眼中是說不清道不明，卻教鳳筱筱不敢直視的意味。

        那是一種敢于豁出一切，帶著霸道強硬，不容拒絕的決心。

        “師妹。請聽我說。”

        緩慢的講述，徐嬌娘就像是剛剛站在一旁的看客，只是單純復述所見之事，不帶任何為自己辯解的私心。

        于是就在徐嬌娘落下最后一個字后，一臉呆滯木然的鳳筱筱，突然淚如泉涌。

        不知從什么地方產生的念頭，她毫無征兆的猛撲入懷，拼命捶打著徐嬌娘的后背。

        任由她淚水濕衣，拼命抑制住想要一把抱住她的沖動，徐嬌娘的聲音又冷，又清，不敢帶有任何的感情:“對不起，你要怎樣都可以，對不起。”

        再次沒好氣得重重捶打了下徐嬌娘的后背，鳳筱筱鼓足了勇氣，抬頭直面她的眼睛。

        “只是一句對不起嗎？”

        “……”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徐嬌娘能夠看見她清澈眼眸中，倒映出自己蒼白無力的臉。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自己，怎么就……

        除了對不起，自己還能做什么，應該做什么？

        許久許久，徐嬌娘率先打破沉默。

        她看著那眸中屬于自己的倒影，再次堅定了決心。

        “師妹，我會對你負責，無論如何，我都會對你負責。事已至此，現在我只問你一句。”

        她長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你，是否愿意成為我的道侶。”

        說出這句話，徐嬌娘只感覺一陣輕松，然后在下一刻，心中忽的充滿了期待，兩只手扶住鳳筱筱僵硬的肩，不肯讓她輕易逃避。

        ……

        很久之后，站在房外的慕子煜只聽見一聲脆響，也不知是盤子摔了，還是杯子砸了。

        徐嬌娘推門而出，頂著一個清晰可見的通紅巴掌印，平靜地對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再看著那房中一片狼藉，慕子煜不由心里直犯嘀咕。

        他正想抬腿進去看看情況，鳳筱筱卻是帶著一臉古怪笑意走出來，看見慕子煜，還笑嘻嘻的走上前來問了聲好:“慕師兄，可是要吃飯？”

        “啊，啊。吃，吃點吧。”

        她笑著點頭，同樣轉身離去，好像剛才那句話真就只是問問而已。

        “行了，咱們走吧，去看看嬌娘情況如何。”

        慕子煜一向很聽話，更何況，現在哪兒還有什么吃飯的興致。聽得天靈一說，便抬腿直追徐嬌娘而去。

        從瑾楓閣一直追到入宿的客棧，仿佛是有什么惡鬼在追著徐嬌娘跑，慕子煜得使出一半力氣，方才能勉強看見她的背影。

        砰得一聲，摔得門震天響，慕子煜也不管了，直接推門而入，卻見徐嬌娘正抱著自己的枕頭，仰頭望著天花板出神。

        “慕子煜，我完蛋了，我的人生完蛋了。”

        慕子煜很想說反正你的人生本來就不怎么好，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可一見她失了焦距的眼睛，沒了生氣的表情，一時有些于心不忍。

        咽了咽唾沫，他小心坐在床邊，悄聲問道:“怎么，她要去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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