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友情徹底變質
溫子初堪稱挑釁的言論,令場上一片嘩然,上面的觀眾席一半在看溫子初,另一半則是看向了更上方的太子——柳景爍。
柳景爍目光暗沉,看著臺下一語不發。
皇后冷眼看著臺下,輕笑一聲:“這位溫公子真是伶牙俐齒,高相的公子怕是討不到好。貴妃以為如何?”
貴妃長睫低垂,緩緩抬眸卻是看向宮城墻外的天際:“皇后說是那便是了。”
皇后望著她悵然若失的表情,心中泛起一絲冷笑:“貴妃可知慧極必反的道理。”
她的話中暗指之意,貴妃并非不懂。借著溫子初來諷刺她這么多年的不服管教,不知禮數。
都說她恃寵而驕,誰又問過她愿不愿意待在這宮中。她的傲氣不是皇上給的,是從家族里帶出來的。
子書家世代為將,曾祖是開國將軍,幾位太爺爺更是用命替先皇打出一片江山。如今國泰民安,父親留守京都,幾位叔叔各自鎮守一方諸侯。
聽著是無上的榮耀,可誰知這背后藏了多少君王的忌憚。留守京都實則桎梏在京,鎮守諸侯實則發配邊區。各個兵權上交,空殼一具,與死何異。
就連自己,都只是帝王盛寵子書家的表象罷了,一切只為牽制高皇后與高相一脈。
久寵不衰這個說法多像個笑話,從未得到的寵,又何來衰退一說?
“皇后不必擔心,慧極必反這個詞與我這種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人委實不搭。”
貴妃說完便不愿在此停留,今日也算走出了那深宮后院,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外墻,已然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剛想抱恙回宮,便聽見臺下一陣躁動。一不留神之間,已經有人給溫子初送上了筆墨。
聽著議論,似是要現場作上一首詞。
他的那首東欄梨花她聽過,雖說稱不上驚世之作,卻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但作詩講究天地人和,基本功扎實的情況下,意境便是不可多得之物。所以縱使名家,百首詩中也僅幾首能為后世所頌。
若是這位溫公子保持東欄梨花的水準,或許能夠服眾,但也僅能服五分段的人,畢竟場下高于五分者,雖能看懂其深意,但皆心有傲氣,覺此上限并非自己不可抵達。
而低于五分者,也就是高瞻這類,看不透門道,只覺詩中辭藻平淡乏味,層次淺薄無力。走了運,才因清新脫俗被皇帝看上。
高瞻怕也是瞅準這點,覺得他能敬獻給皇帝的詩,必是此生最得意之作。
按他的想法,習武之人能寫到這種水平,確實是有得意的資本。但放在他們讀書人面前,便要懂得心懷敬畏,莫要自視過高。
原本打算離開的貴妃,也因他正面接招的舉動停了下來,想看看溫子初能寫出怎樣的詩。
不怪皇后見到他就想到自己,就連她自己也不自覺被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吸引。
他執筆揮袖間的恣意,談笑風聲間的張揚,像極了當時自由隨性的她,卻更像當初那個鋒芒畢露的他。
不經意間,便想到他來自西啟。
祝佑……他們的冷血皇帝可沒少吃這位啟王的癟。說實話,她是羨慕的。生長在西啟的人,有祝佑庇護的人,她都羨慕。
當初父親與他征戰沙場,成了忘年之交,父親曾多次想要撮合自己與他的姻緣。不過那時他已有心悅之人,這婚事在他的再三推辭下終究沒成。
后來她嫁入東宮,不愛虛與委蛇的她與柳千紅性情相投,又過了幾年,先帝將柳千紅指婚西啟,不到兩年啟王妃病逝。
西啟一瞬間動蕩不安,四處戰事頻起,啟王固守一方不再來朝。
那個二十多年前在篝火旁與自己談笑對飲,一心只想著國泰民安的翩翩少年,如今也成了一方土地的庇護神,西啟人人稱頌,萬人敬仰。
他應該很高興吧?
也很累吧。
柳千紅自離京那日起已是數年不見,不知現在過得如何。那日柳千紅氣呼呼地說要去找他算賬,問問為何抗旨時,她只笑著說了一句話。
【你若是見到他,會喜歡上他的。】
至于為何抗旨,許是因為那個與自己相同的原因。啟王妃她有幸見過幾面,是個世間難得的奇女子。原以為日后能有幸再見,可終究世事難料。
聽說至今他仍未再娶,府中內眷僅柳千紅一人,對她來說也不知是幸是哀。
如今見到溫子初,就像見到當年的祝佑。晃神之余,臺下已然有了動靜,少年撣開卷紙,還未干涸的墨跡迎著風,飛揚的紙張與他發間銀緞齊舞,白衣少年璀然一笑,將其遞給一旁的考官。
原本的一人漸漸變成兩人、三人、四人,最后連高瞻也湊了上去,臉色一紅一白相互交替。
不一會,這首詩便開始由一旁的內侍謄抄,逐一送到在場諸位手中。
所見之人無不瞠目結舌,不由交頭接耳,點頭稱贊。臺下的考生不知溫子初寫的是什么,但見他們的反應也知道是出了篇奇作。
因為是同一個主題,為了公平,暫時沒有對未交卷的考生進行公開。但那些等著成績的倒是有幸一睹給他們打分的考官所作之詩的風采。
在座考生從他們的表情只能看出四個字——心悅誠服。
溫子初看著還在欣賞那首詩的人群,以及臉色極差的高瞻。他忽然有點心疼如此無畏的炮灰。
他那首東欄梨花自然是藏拙的。
這樣一首詩,能讓皇帝意會他的計劃時毫無防備地將計就計。冠冕堂皇地將他推到這樣的風口浪尖,在最自詡公正的大會上讓天下人看看他西啟的手伸得有多長。
到時候被天下人口誅筆伐,那不敢惹皇室的,戳的肯定是他西啟的肺管子。
皇帝再借著平息眾怒的由頭,輕而易舉地扒祝佑一層皮。
這畫面想到開頭就可以停止了,剩下的溫子初不會讓他發生。不然不等祝佑收拾他,離他最近的祝九歌就能先扒了他一層皮。
皇帝其實沒有想錯,溫子初的目的確實是行考官之便,試圖摸清大會的水有多深,是否會威脅到西啟。
所以他根本沒打算和皇帝對著干,為了以防萬一才特意留的這一手,沒想到還真就用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給個王炸了。再藏著掖著,還怎么坐穩這個考官的位置?
估計皇帝也沒想到,尚武的西啟之地,也能出現一位曠世詩者。更沒想到,能在大會超常發揮,為西啟打一場漂亮的名譽戰。
貴妃看著手中的詩詞,視線在“不應有恨”上來回轉著圈,不自覺便紅了眼眶。在人察覺出時攥緊了手中的詩,對皇后說出了那句身體抱恙的說辭。
走過長階之時,瞥見了一抹紅色的身影。她猛地愣住,只一個側影,正注視著臺上神采飛揚的溫子初。
像……太像了,和當年的他一模一樣。
她深吸口氣,伸手扶了下一旁的石柱,緊接著一只手便扶住了她的手臂。
“母妃?”柳淮然聽聞這邊出了事,便過來看看,才剛到就碰到了正看著一處出神的貴妃。
她臉色不好,眼尾泛紅,不知是否身體有所不適。
貴妃抬眼見是柳淮然,掛起了一個寬慰的笑:“母妃沒事,就是待久了有些累了。”
“那我送母妃回去。”柳淮然皺眉看著她,顯然不是很放心。
在他印象里,母妃一直都是強大冷靜的,從未失態過。
“不用了,霞雨會送我,你去忙吧。”
說完,貴妃便在宮女的陪同下離開了正殿廣場。
貴妃離開后,柳淮然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個地方。在那個無人問津的角落,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祝九歌?
祝九歌聽到這邊出事后第一時間便過來了,在溫子初當他面送詩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有這一天。
來的路上他就在想,自己是期待他會給自己怎樣的驚喜,還是期待他會如何向自己求助。
直到看到他站在臺上,比任何人都要明亮耀眼的那一刻,他有了答案。
他期待的是那樣耀眼的他,在只有他一人能夠看到的地方,向他求助。
無論什么方式。
這樣的想法恣意生長,爬滿了腦海里的每一根神經。他越看著他,想要走上前去將他帶走的沖動就越強烈。
而他好像清楚,這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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