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天鳳
春妹見了天鳳,一把抱了我的命肝心呀我的肉呀哭了一陣,忽然看見了天鳳臉上的掌痕,就又哭了,忙問天鳳怎么回事。天鳳指了德寶罵道:
“這個老賊古子日的打的!”
春妹恨恨地看了德寶一眼,回過頭捂了天鳳的嘴:
“天鳳,不許這樣罵爸爸。”
天鳳跳起來罵:“他就是個老賊古子日的!他就是個老賊古子日的!我不要你們,你們都是深圳佬,我要奶奶……”
晚上,天鳳熟睡了,德寶和春妹睡不著。春妹狠狠地掐了德寶的腳一把說:
“沒你這樣打小孩的,再錯了,嚇唬嚇唬就行了,虎毒還不食子呢。”
德寶說:“你以為我想打?打在她身上,痛在我心里。今天她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
正說著,天鳳尖叫了一聲,嘶聲喊道:
“奶奶,奶奶,我不去深圳,我不去深圳……”
德寶和春妹驚得火燎了一樣地支起了身。原來天鳳做夢,打了一個翻身,又沉沉地睡著了。春妹淌著眼淚說:
“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呢……”
不知道怎么辦的事情還在后頭。剛開始,還以為天鳳只對德寶這樣恨,卻不,對春妹也是這樣。第二天,吃中飯時候,天鳳把一碗辣椒炒肉差不多全倒進了自己的飯盆里,春妹就說了一聲:
“天鳳,也不給爺爺、弟弟留點。”
誰知道這挖了天鳳的祖墳山,她叭地連飯碗帶筷子摔在桌子上,不吃了,瞪著春妹。春妹的母親牌子沒掛起來,火了,聲音就重了點:
“快點吃,看我不掃你?”
天鳳忽然跳起來指著春妹的鼻子罵:“你這個騷狗婆、你這個死狗婆,你掃呀,掃死我好了,我反正不想活了……”
那么一會兒,春妹呆了,臉上白了又紅了,紅了又紫了,忍了忍,沒忍住,像個雌獅子跳起來了:
“反了!反了!老娘就是斷子絕孫,今天也抽你了。”
但只抽了一下,李元慶就起身攔了。天鳳卻并不怕,在李元慶的懷里泥鰍一樣地掙扎,大聲嚷:
“抽呀、抽呀,今天你不抽你就不得好死,你就上樹吊死,跳塘淹死……”
德寶氣得臉色鐵青,巴掌都捏出水來了,就是打不下去。鬧夠了,天鳳跟陳圳去那邊菜地里玩去了,李元慶教訓德寶和春妹:
“哪里有你們這樣教育孩子的?不在身邊這么多年,生疏了,要慢慢地來。這不能怪她,只能怪你們自己……”
正說著,那邊陳圳像斷了腸子一樣地又哭又喊,德寶跑過去,陳圳的額頭上有了一個血口子,血流得滿臉都是,嚇死人了。天鳳的手里正揚著一塊尖角石頭,狠狠地盯著陳圳喊:
“小野雜種,再嚎,老娘一石頭砸破你的天靈蓋……”
從此,陳圳就成了天鳳的下飯菜,稍不留神,天鳳就把陳圳打得頭破血流。沒辦法了,只好采取隔離了,不叫陳圳攏天鳳的邊。陳圳卻賤,身上的痛還沒消呢,只要看見了天鳳的影子,就像螞蟥聽見了水響,鳳姐姐鳳姐姐地喊著挨了上去。但沒一袋煙的功夫,陳圳又讓天鳳打得在那邊精叫鬼喊了。這可真叫德寶和春妹頭痛了,到后來,打也不敢打了,德寶和春妹發現了,任憑你怎么打,哪怕打得出血了,天鳳就是不哭,不求饒,就圓睜了一雙眼睛瞪著你,瞪得你心里毛毛的。好幾次,春妹都哭著對德寶說:
“辛辛苦苦打了這么多年工,掉了幾身皮,錢沒賺到,倒把個孩子弄成這樣了,我們到底是哪輩子作的孽?”
德寶就安慰說:“娘慣壞了的,沒事的,會好的。”
還是李元慶有辦法,不久,天鳳倒跟他鐵上了。原來天鳳最喜歡聽故事。這可中了李元慶的下懷,他一肚子的故事。李元慶講故事還有招,一個故事不一下子講完,故意留點尾巴。這一來,天鳳也成了李元慶的跟屁蟲了,李元慶到哪里,她也跟到哪里,追著問:
“爺爺,后來呢?”
李元慶就趁機講條件了:“你答應爺爺再不打弟弟了,爺爺就講。”
“我答應了。”
“真的不打了?”
“真的不打了!”
“再打的是什么?”
“再打的是小狗。”
但不一會,天鳳就是小狗了。越到后來,天鳳就越少做小狗了。天鳳的臉上有了笑。看到天鳳的臉上有了笑,德寶和春妹的臉上也有了笑。只是沒笑幾天,德寶和春妹就得哭了。
要是平時,一三輪車至少要賣到下午三、四點。那天,來了好運氣,兩點鐘就賣了個精光,特別高興的是,有個冒冒失失的家伙,錯把一張50元的當成10元給了春妹。這一高興,春妹就去商場花30塊錢給天鳳買了一套運動服,又買了兩斤鹵豬頭肉和一桶五斤裝的散裝白酒,正好用完了那50塊錢,然后跳進三輪車的車箱里,朝德寶的后肩上打了一拳:
“走,回家啰。今天你跟干爹好好喝一杯。”
有鹵豬頭肉和酒吃了,德寶的力氣比牛還大了,上坡也不叫春妹下來了,撲騰撲騰地蹬著三輪車,飛一樣的。上了這個坡,再下一個坡,拐個彎,就到菜地了。到了垅上了,德寶解了衣扣子,大聲地喊了聲嗬喂,然后對春妹說:
“坐穩點呀,我的寶馬車開起來了。”
每天,德寶都要這樣給春妹表演一次,也不踩剎車,從垅上飆下去,風呼呼地響,夾雜著春妹的尖叫,德寶就覺得每一根骨頭都爽了。德寶正要放開架式了,春妹忽然大喊:
“干爹、干爹……”
德寶一看,李元慶果然在路的那邊,牽著陳圳的手,急匆匆地趕。德寶喊了聲,李元慶看到了,過來了,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天、天鳳不見了……”
春妹要從三輪車上下來,聽到李元慶這句話,腿一軟,一個大冬瓜似的撲嗵一聲栽下來了。李元慶說:
“中午,我有點頭痛,瞇了會,叫圳圳跟天鳳玩。一醒來,圳圳睡著了,問天鳳呢,說她回、回家了……”
春妹爬起來了,額頭摔破了,一臉的血,一把抓住了李元慶的脖子:
“你這個老糊涂鬼!你女兒死了,沒嫁成德寶,我還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眼熱了我們過上了好日子!是你放走天鳳的!你不賠我天鳳,我跟你拼了……”
德寶抓了春妹的頭發,硬生生地把春妹拉過來了,罵道:
“你放什么屁?怎么怪干爹了?走,趕快找。”
李元慶不停地扇著自己的臉說:“德寶,天鳳要是找不到,我就賠你這條老命……”
德寶拉住了李元慶說:“干爹,你別聽她瞎說。怎么能怪你?怎么能怪你呢?”
德寶三輪車載了春妹、李元慶及陳圳,往回走,每到一個地方,就分頭找,找不到后聚攏來繼續往前走。大家腳走斷了,喉嚨喊嘶了,幾乎把天堂凹翻了個夠,夜色起了,還是沒找到天鳳。
街面的霓虹燈亮起來了,天堂凹就像一個巨大的霓虹燈,五顏六色。只有德寶幾個人是黯淡的,他們站在剛竣工不久的新汽車站前面的廣場上,像被抽掉了筋,不喊了,不哭了。
這時,李元慶忽然嘶聲地喊了聲天鳳,然后就朝車站售票廳門口的一個垃圾桶跑去了。剛才看不清楚,現在,路燈亮了,看清楚了,天鳳就躺在垃圾桶旁邊。天鳳睡著了。李元慶把天鳳抱到了德寶的懷里,說:
“德寶,我幫你找到天鳳了。”
天鳳睜開眼,看了德寶一眼,笑了一下,說:
“爸爸,我好困。”
說著,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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