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韞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將寫好的策劃書遞給袁于瓊，囑咐道：
“明日本王便要動身前往武州，我走后的這幾日，袁將軍依照此冊上的計劃行事即可。”
“公子……”
袁于瓊雙手接過冊子，當(dāng)即單膝跪地，請罪道：“昨夜屬下頂撞了公子，公子不但不計較，還送宅子與侍女，屬下……實(shí)在愧疚！請公子責(zé)罰！”
“你也真是，本王若要責(zé)罰你，何須送你宅子又送女人？快起來吧。”
李韞說著，又問：“如何？那幾個女人可還合你的胃口。”
袁于瓊緩緩起身，苦澀道：“我已將她們遣散了……”
“嗯……看來那位青梅竹馬在袁將軍心中分量很足啊。”
李韞笑道：“的確，年少時所遇的女人太驚艷，再看其她都是庸脂俗粉。”
“公子，屬下斗膽請您不要去武州！”
袁于瓊咬著牙道：“白崇喜與蔡戈的官邸都在武州，那里又靠近邊陲，比燕州混亂得多，實(shí)在太危險……為了屬下的一個女人，讓您去冒險，實(shí)在不值！”
“值得。”
李韞語氣平淡又自信：“這件事值得，且本王在此向你保證，一定將她帶回來送給你做老婆。”
“公子……”
“行了，大男人之間不必太過矯情。咱倆是君臣，亦是兄弟。”
李韞又從書柜里取出一只信封，轉(zhuǎn)手遞給袁于瓊道：
“對了，這封信，明日你幫我寄往京城。”
袁于瓊接過信封一瞧，封皮上赫然寫著“平安家信”四個大字。他驚訝：
“這是……”
“送給我那皇帝老子的家信。”
李韞想的，也差不多是時候了，自己到北燕之事也瞞不住了，倒不如以進(jìn)為退，先向皇帝坦個白。
老子如今有錢有地有人，就賴在燕地不走了！
反正這塊地是要割讓給岐國的，反正他這個人是被派去和親的，且山高路遠(yuǎn)的，皇帝就算生氣也拿他沒轍。
“好了，本王乏了，照令辦事吧。”
“屬下告退。”
袁于瓊退出書房。
李韞起身輾轉(zhuǎn)至窗邊。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眼下之局勢，正如這當(dāng)空明月，越來越明朗，越來越有盼頭了。
……
次日，李韞早早來到糧品鋪?zhàn)印?br />開始點(diǎn)貨，裝車，往碼頭輸送。
關(guān)于隨行人員這一塊兒，黃志剛，徐勇，向超，以及打石山下來的魏小武與鄭海波，這五人都有不俗的武藝，且黃志剛他們都是武州人，可以充作當(dāng)?shù)叵驅(qū)А?br />另外宋邯與馮河精挑細(xì)選了二十名侍衛(wèi)，會喬莊作販夫客商，跟在身后暗中保護(hù)。
包括貨船上的水手與艄公，都是從府兵里挑出來的好手。
這一趟李韞準(zhǔn)備的武裝力量，起碼有四十人。
待一切準(zhǔn)備工作完成，太陽也漸漸落山。
“公子，這枚玉佩是我與薔薇出生時雙方父母各贈的，薔薇瞧見了它便知道是我。”
碼頭臨別，袁于瓊遞給李韞一塊翡翠玉佩。
“不是吧，你倆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李韞驚訝道。
袁于瓊苦笑道：“還是同一個產(chǎn)房，同一個穩(wěn)婆……薔薇的父親是家父副將，刀槍里一起滾出來的兄弟，我們兩家關(guān)系極其要好，所以才互贈玉佩。”
“瞧瞧，你倆這段姻緣是老天注定的，本王堅信此去武州，天公一定會作美。”李韞小心揣好玉佩，笑著說道。
“但愿如此了。”
“公子，妙春堂的人來了。”
“嗯……”
“那屬下告退了。”
袁于瓊淡淡匿入人群，消失在了碼頭。
姜雨帶著小軒，拉著一大車行李，身后還跟著十余名佩刀持劍的隨從。
“姜老板，你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搬家呢。”李韞調(diào)侃道。
姜雨說道：“此去武州，來回至少半個月，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當(dāng)然要準(zhǔn)備齊全了。”
“男人大可不必如此精致。”
“是你自己糙。”
“那他們又是？”李韞指了指姜雨身后的十余名持刀佩劍的隨從。
“是我養(yǎng)的保鏢。”
姜雨語氣說道:“妙春堂的藥材便是從武州方向流入，因此我很清楚這條路風(fēng)險，沿途的水賊，土匪，歹人，總之要比燕州混亂得多，多帶些保鏢的便能多幾分保障。”
“嗯，合理。”
如此看來這趟武州之旅，注定不會太輕松了。
“貨我已雇人搬上船，趁著今日吹南風(fēng)，咱們早早起航吧。”
“嗯。”
一行人便登上貨船。
貨船揚(yáng)帆，借著南風(fēng)，追趕落日步伐，逆水而上向北行進(jìn)。
李韞站在船頭，深吸了一口河風(fēng)，濕潤中夾雜著夏季芬芳。
天色逐漸入夜，繁星顯露鋒芒，漁火點(diǎn)綴河面。
水中倒映的夕陽紅，宛如少女醉酒的羞澀，美麗可愛又迷人。
“我還以為李老板只對錢感興趣，沒想到也會欣賞美景。”
姜雨走上船頭，與李韞并肩而立。
他的心情好像不錯，輕輕仰頭吮吸著芬芳，嘴角微微勾勒著，在臉頰上擠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李韞笑道：“美景，是上天給予人間的恩賜，既然人有眼睛，便有資格去欣賞。”
“嘖嘖，了不得。”
姜雨嘖嘴搖頭。
“姜老板為何會來燕州開醫(yī)館？你們岐國不是很討厭大周么？”
李韞突然問道。
“誰說岐國討厭大周？”
“不討厭為何會兵戎相見？”
“是你們大周野心勃勃，想吞并岐國，并非我們挑起的戰(zhàn)爭——
岐國素來渴望和平，從建國起便從未斷過對大周的朝貢，且一直以下邦屬國向你們大周稱臣；
可即使如此，你們還不滿足，一點(diǎn)一點(diǎn)蠶食岐國的土地，我們被逼迫得沒辦法了，才奮起反抗；
我們?nèi)舨环纯梗�結(jié)局便會像燕國，川國，越國那般，被你們一口一口嚼碎；
在這片弱肉強(qiáng)食的土地上，弱者只配成為強(qiáng)者的食物，因此我們岐國崛起了，成為了足以撼動你們的大周存在，甚至打敗了你們。”
這番話里，有隱隱的憤怒，更有滿滿的驕傲。
“大周的失利，其原因在于內(nèi)斗，與岐國的強(qiáng)大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岐國不過一番邦，撼動不了大周這棵大樹。”李韞淡淡說道。
“敗就是敗了，找什么理由？”
姜雨微微噘嘴，歪著腦袋，傲視著李韞。
“呵呵呵……不談?wù)�治，不談�(wù)�治，還是看夕陽吧。”
李韞以笑容緩和緊張的氣氛。
沉默，
沉默了片刻。
“李別問，有時候我真懷疑你不是商人。”
“哦？姜老板何以見得？”
“你的眼神。”
姜雨看著李韞的眼睛，“不像是商人該有的貪婪，更像是一種捉摸不透的野心。老實(shí)說，有時候你的眼神……挺讓人害怕的。”
說罷，他收回目光，轉(zhuǎn)身走下船頭。
夕陽落下帷幕，暮色越來越深沉。
李韞的眼神也越發(fā)深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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