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玻璃碴扎的不淺, 挑出來后,她的手指在流血。
血水細細密密順著傷口滲出來,黏進指甲縫中, 紅濃濃的蔓延至整個指甲尖。
診所醫生擦掉了她手指上的血水, 抹上消毒藥物。
“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學生吧?哪個學校的?七中的?”
附近最近的高中就是七中。
宋輕沉點頭。
醫生又說, “這兩天寫字稍微注意著點,手指不要用力,今天晚上不要沾水!
“這、這兩天還要寫……”
宋輕沉糾結地開口, 她背書一貫喜歡抄抄寫寫,食指不用力會拖慢進度。
周池妄打斷她的話。
“好。”
又稍稍低頭,黑沉的目光掃過她的手指尖,“我盯著她!
宋輕沉懊惱地推了一下身邊人。
夜色深了幾分, 晚風涼涼地掀過宋輕沉的衣領, 燥熱空氣灌入空蕩蕩的校服褲腳,每走一步, 沙沙聲結伴于行。
憧憧樹影在眼前胡亂搖曳,明亮的街邊一片漆黑, 連行人都少見。
周池妄的手機始終在震。
他全然不理, 一路往前走, 快要走到小區門口,又驟然停步。
“你先回去。”
宋輕沉搖頭。
“不行,要把你送、送到門口!
周池妄小時候被綁架過, 經歷過生死一線,后來不論到哪身邊總要跟人。
沒有人比宋輕沉更清楚當初的綁架案有多么兇險, 她堅定的回, “有人在身邊跟著, 總、總比沒人好!
周池妄低斂眉眼,一把按住兜中震動不已的手機,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我叫人來接,你回去!
宋輕沉又搖頭,堅定的回,“我等著接、接你的人過來。”
周池妄低頭,在昏暗中的環境與她視線相撞。
她皮膚瓷白,瞳眸也亮,拗起來的時候,大眼鏡壓在挺直鼻梁上,她不扶,就這樣抬頭挑著眼皮,背對著老式路燈,眨也不眨。
周池妄站定在距離小區門口還有幾十米的小橋上,稍微側臉,下頜緊繃,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話談不妥,氣氛略有僵持。
宋輕沉率先打破平靜。
她問,“你平常,也不像是會打架的人,怎么……”
打架這么順手。
宋輕沉不解。
周池妄在昏暗中嗤笑。
嗓音裹挾著輕啞和淡冷,“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
沉沉的,像是某種金屬在耳邊低頻率嗡鳴,在腦海深處緩慢地震。
第一次聽到周池妄念rap的感覺。
宋輕沉輕咬下唇,“那這么說,你不知道我的事情也、也有很多。”
“扯平了!
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
就像她那本可能以后也寫不完的日記。
宋輕沉能理解。
有只大手靠近,貼在她的發頂上,拍了拍。
宋輕沉抬頭,便聽到周池妄稍顯冷淡的開口,“扯不平!
她皺眉,還沒等周池妄解釋,有人拿著手機往這邊快步走來,踩上橋面,規矩的站在周池妄面前。
“周少爺,回家吧!
周池妄雙手插兜,寡淡的回,“先把她送回去!
宋輕沉:“?誒?”
“我、我就不用了吧,這是在小區里面。”
她局促的搖頭,轉身就走,“周池妄,你回去吧,下周見!
沒等周池妄再回,旁邊的喬叔吩咐跟來的其中一個保鏢,“把宋丫頭送到家門口!
周池妄看著宋輕沉消失在視野盡頭,這才轉過身去,聽見喬叔在旁邊念叨。
“聽說您今天晚上跟街邊的小混混動手了!
周池妄倦懶的回,“我沒事!
喬叔語重心長,“下次碰到這種事,您可以先給我打電話,萬一要是傷到您……”
聲音一頓,“算了算了,涉及到宋丫頭的事情,可能您也聽不進去。”
“總之,不論如何,您都要保全好自己,不然我也沒臉去見去世的太太!
周池妄淡淡應聲,鉆進門口停放的黑車內,緩慢的閉上眼睛,直到去送人的保鏢回來,這才讓司機開車。
月考放假兩天,陰影卻籠罩開學后的整整一個星期。
宋輕沉周日去上晚自習時,一踏進班內,便感覺到有無數的眼光炯炯的盯著她。
弄的她渾身不自在,低著頭快步往前走。
剛到座位上,就聽到旁邊應明岑壓低聲音問,“你這段時間,爆發啦?七中前后這幾屆,沒有一個普通班學生能考進年級前十,你破紀錄了!
宋輕沉卻不覺得意外,按照她平?荚嚳障碌念}來算,該是要漲這么多分。
她低頭,從書包中拿出來自己在路上聽到一半的英文聽力材料,關上手機,面對應明岑也不好說實話,只含含糊糊的說。
“是周池妄,數學競賽那段時間,他教了我,幾天!
應明岑立刻豎起大拇指,“牛逼!
“不知道讓他開班教學,需要給多少錢啊!
宋輕沉想了想。
“應該很貴吧。”
畢竟她也是跟著周池妄一起學習后,成績才突飛猛進的。
那天他一要價,就是四位數。
雖然宋輕沉到現在為止還覺得,他就是獅子大開口。
明知道她還不上,還故意為之,就很氣。
第二節 課就是老楊的。
她一如既往的穿著白色披風,踩著高跟鞋上課。
進來教室后,第一句話就是,“咱們班有人考了年級第三,羨慕嗎?”
班內一片噫聲,有人當場接話茬,“也不看看是誰帶出來的,就前段時間吧,宋輕沉天天跟著周池妄去跨班自習室學習!
“給你這個機會,你能考進年級前三名嗎?”
男生在下面打哈哈,“給我十個機會,我也考不進去!
理所當然擺爛的模樣,氣的老楊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第二次月考之后,貧困生認定來了。
每個班都有一定名額,需要先行提交申請書,開具家庭情況說明書,最后再由老師決定名額給誰。
下課后,李春雨不屑一顧的念叨,“貧困認定還能給誰,還不是跟老師關系好的那幾個班干部!
旁邊,蔣喬溫和的安慰,“也不能這么說,他們幾個卻是家里貧困一些,給一點資助也是應該的。”
李春雨不甘心,“我家里也貧困,我也想要錢,最高檔一年有3000快!
蔣喬不認同地搖搖頭。
“你看咱們班宋輕沉,自身殘疾,父親又是個……去年貧困生認定也沒有她的名字。”
“清高吧,”李春雨冷笑,“裝的挺像那么回事。”
說著,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閃。
貧困生認定的事情,宋輕沉渾然不放在心上。
報名給了兩天時間,于是到了周三的早晨,老楊當眾念了申請貧困認定的班內人員名單。
有幾個班干部,還有宋輕沉。
念到她名字的時候,她懵里懵氣的抬頭。
與此同時,聽見班內有人在討論,聲音最大的就是李春雨。
“看吧,我說什么來說,她就是假清高,誰還能跟錢過不去!
“什么去年沒交貧困認定申請書,我看根本就是他們社區蓋不了章!
“畢竟她的情況,他們小區最清楚了吧,她爸根本就沒什么事,天天裝可憐,心思從來就不用在正地上。”
這一次 ,話也不是一邊倒。
很快,坐在宋輕沉身邊的小眼鏡反駁,“心思再不用在正地上,也是年級第三啊,用在正地上的人考了多少?”
李春雨漲紅了臉,咬牙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趙毅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她成績這么好,你追不上了吧?”
趙毅廷面色驟變,悶悶低頭,不再多說話。
吵的實在厲害,連老楊也頭疼,她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李春雨,宋輕沉,下課后來我辦公室。”
她們剛到辦公室,就看到周池妄懶靠在座椅上,手中捻著幾張報名紙。
見到三個人進門,起身問好。
老楊見到周池妄時是溫和的,“周同學,沒事,先坐,這時候過來,是我們班報名表有什么問題?”
各個班里貧困認定的報名表交上去后,會由各個年級學生會的成員進行初步審核,審核通過后,才會通知各班老師進行人員篩選。
周池妄淡定的掃過報名表,“問幾個問題!
說著,轉向李春雨,不動聲色的問,“李春雨,這張表是你本人填寫的嗎?”
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珠瞬間定在她的面容上,眼底藏著一抹嘲弄的暗色。
被周池妄的眼光看的發毛,李春雨抿著下唇,強裝鎮定。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還是說我不能提交申請書?”
她聲音驟然變大,被老楊呵斥一聲,又低下頭,臉上換上一抹忐忑。
周池妄把手中寫著李春雨名字的表格放在了她的面前,不咸不淡的重復,“你再確認一下!
耐心十足的模樣。
李春雨猶豫著上前,目光在周池妄和報名表上反復橫跳,“是我!
同樣的流程,也問到了宋輕沉這邊。
但是卻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宋輕沉只看了周池妄手中的報名表一眼,很快搖頭。
“這、這不是我寫的!
“我沒有提交、貧困申請。”
這一次,老楊蹙眉。
她是高二年級才來帶這個班的,對這個班里過去的情況不算了解,自然也不知道第一年的申請情況。
“你沒有提交申請?”
在她的認知中,宋輕沉的家庭條件絕對算的上困難。
宋輕沉點點頭。
老楊從周池妄的手中拿出來申請單,遞給宋輕沉,她反復的看,又默默搖頭。
“這個上面的字都、都不是我寫的!
老楊猶疑的目光在宋輕沉的身上逡巡,從周池妄的手中拿過另外一份李春雨的申請單。
兩兩對比,眉頭攏的更緊。
旁邊,周池妄事不關己的靠進背椅,“是非曲直,由楊老師評判!
“不過,偽造證明,是拿不到助學金的。”
他說著,用手指點了一下李春雨放在桌面上的報名表。
報名表的后方,還用小夾子夾著由當地社區出具的貧困證明,一張小小的薄紙上,蓋著一個紅色的公章。
李春雨聞言,面色驟然煞白。
39
李春雨面色難看至極。
不光光是難看在被人指出來自己的證明是偽造,還難看在指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池妄。
“你憑什么認定我的貧困認定是偽造的,就憑你管著七中學生會嗎?”
話說的極沖。
周池妄并不惱火,只下轉視線,漆黑的瞳仁往下,定在李春雨背后附的證明上,“從前年開始,已經明令禁止社區開具親屬關系類證明!
他說的漫不經心,也一針見血,“貧困老人是你奶奶的證明,怎么開出來的?”
李春雨瞬間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如周池妄所說,貧困證明的確是偽造,是她求著父親找熟人拿了過去一個紅戳紙改的證明。
公章是真的,證明卻不是。
本來以為渾水摸魚就能混過去,沒想到出現了這么大的漏洞。
她驀然咬牙,“周池妄,你為了維護宋輕沉,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周池妄低頭嗤笑。眼瞳在動,視線緩慢抬起,與李春雨緩緩對視。
他半勾唇角,不咸不淡的笑。
“我只維護事實!
說著,他轉向老楊,“五班班內事務,我就不插手了!
徑自起身。
老楊連連點頭,走著送了周池妄幾步,直到把人送出辦公室,這才轉過頭來,瞪著眼睛,把兩份申請書摔在李春雨面前。
“丟人嗎?”
“真丟人啊李春雨,你不光光偽造證明,還冒用宋輕沉的名義寫申請書。”
李春雨到了此刻還想嘴硬,“我為什么要……”
老楊拿著筆,在兩份申請書上劃了一下,各圈出來一個“家”字,“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李春雨定睛看去,這才發現,她寫字容易筆誤,一個“家”字,很容易多寫一筆,如今兩份申請書上都出現了同樣的筆誤,不難認出是一個人的筆跡。
李春雨這次低下頭。
老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后,對李春雨說,”周同學的話你也聽見了,偽造證明是沒有辦法拿到助學金的,所以,今年只能取消你評定助學金的資格了!
“至于冒用別人名義寫申請書的事,我希望你能向宋輕沉道歉。”
李春雨驀然抬頭,憤恨的咬住下唇,瞪著宋輕沉,不情不愿的開口,“對不起,你們滿意了。”
說著,跑離開老楊辦公室,砰的一下帶上了門。
老楊又嘆了一口氣。
從頭到尾,宋輕沉始終站在旁邊不多說話,見到老楊揉著太陽穴,這才開口,“楊老師,要是沒有我、我的事情的話,我也先走了,您先休息吧!
話音剛落,又被老楊叫住。
“宋輕沉,”她聽見老楊問,“為什么不寫申請書!
宋輕沉稍稍低頭。
“按照你家的情況,其實你完全符合貧困認定的條件,才加上你上次考試特別好,我已經給你爭取最高檔助學金了!
過了十幾秒,老楊才聽見宋輕沉猶豫的開口。
“楊老師,我知道您是好意,”她低著頭,小聲說,“但、但是我爸說!
“我們家并不貧困,甚至,比許多人家條件都好!
“他的工作本、本身就是照顧的,他說沒必要再,再多拿一份錢!
老楊深深的嘆氣。
“就算是你不要,也總會給別人,或許別人家的條件跟你家沒什么區別,甚至比你家更好!
宋輕沉聞言,沉默片刻,卻還是堅定的回,“對不起!
“父親不同意,我拿到這筆錢,也會,良心不安!
老楊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有多說。
她說,“你回去上課吧!
宋輕沉點了點頭,離開老楊辦公室。
走到教室時,上課鈴還沒響,女生啜泣的聲音快要蓋過課間的吵鬧聲。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剛剛還一同出現在老楊辦公室的人趴在課桌上,肩膀顫抖,各科書目和練習冊被零散的推倒在桌面上、地面上,擋住宋輕沉的路。
李春雨在哭。
蔣喬坐在她身邊,手指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拍著她的背脊安慰,“沒關系,這一次不行,還有下一次!
這不關她的事,宋輕沉看也不看,悶頭往前,經過蔣喬身邊時,聽見她溫和的喚她的名字。
“宋輕沉!
宋輕沉這才轉頭。
“你們在老楊辦公室的事情,李春雨都告訴我了!
她一邊手底下安慰著李春雨,一邊解釋,“不過我覺得她也不是真的有惡意,只是覺得助學金該有你一部分,所以自作主張的替你填了申請表。”
“我替她向你說聲對不起!
話音剛落,剛還趴在手臂中哭泣的李春雨忽而抬起頭來,眼眶紅著,睫扉上,一串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
她瞪著宋輕沉,聲音尖銳失控。
“我被取消助學金資格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向你道歉還不行,你還要讓全世界都向你道歉才可以嗎?!”
宋輕沉腳步驟停。
她抓緊自己的校服衣擺。
睽睽目光在此刻變成審視的尖刃,從四面八方對準她,將她架上量刑臺,他們不需要她辯白,他們只想先入為主的發泄憐憫。
先示弱者站在道德至高地。
宋輕沉緩慢反問,“李春雨!
“是我,讓你以我名義交申請書的?”
“還是我,讓你偽造貧困證明的?”
李春雨驚怔住,抬起頭來,看向宋輕沉。
她面色平靜,絲毫沒有為此事產生什么困擾,目光堅定,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問的她說不出來話,面色漲紅。
宋輕沉并不想聽見她的答案。
她往徑自往前走,踏著眾人或是好奇、或是指責的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掃了一眼課表,抽出來下節課需要用的書,默默的看起來。
全程再無任何回應。
李春雨轉過身去,瞪著哭到一半的眼珠,對宋輕沉狠狠咬牙。
“你別得意,我早晚有一天……”
話音未落,被身邊的蔣喬捂住唇角。
助學金申請兩天報名,兩天審核,到了周五這天,楊老師熱情洋溢的來班里宣布,她為班內爭取的最高助學金通過了。
“這一點,你們要感謝宋輕沉!
“上一次月考她考的太好,讓學校破天荒的同意讓給咱們班一個名額。”
助學金名額是整個年級一同瓜分,分到每個班的則少之又少,尤其最高檔,往往會優先重點班成績好的學生。
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定。
老楊笑著開口,“我根據大家的平常表現,參考證明材料和各科老師們的意見,最終決定把這個名額給咱們班崔冬穎同學!
班里響起來稀稀拉拉的鼓掌聲。
坐在的前排的班長大概也沒有想到能天降名額,驚訝的抬起頭來,想說什么,又聽見老楊在講臺上解釋。
“崔冬穎同學是咱們班班長,平時兢兢業業,而且這一次月考也取得了班內第三的好成績,再加上家里著實困難,相信這次名額給了她,大家都沒有意見。”
有人在后排喊,“沒有意見!”
崔冬穎羞澀的低下頭去。
“另外,需要交下學期與暑假補課的試卷費,一共132元,先由各個小組的組長收,最后由班長統一交給我!
前面還一片熱情,后面又被澆了一盆涼水,各個叫苦不迭。
“不是吧,我們還要做多少試卷。俊
老楊一記眼光甩過去,“能考上理想的大學,讓你們做多少卷子都值得。”
“好好努力吧,馬上就要高三,就剩下最后一年了。”
“人生能有幾個一年,能讓你們這樣全力以赴的努力?”
班內一片沉默。
很快,有人在下面問。
“老楊,昨天晚上睡不著覺背了多少雞湯書。俊
“你懂什么,老楊這是在展示她天賦異稟的背功呢,學著點,難怪你考不進年級前三!
很快,單口嗆聲變成了眾人互懟。
“說的你能考進去一樣!
“我不能,但是咱們班宋輕沉能啊,還用給咱們班換助學金名額,牛逼不?”
老楊聞言,揉著自己的額頭,瞪圓眼睛,“說相聲出去說!”
幾個男生耍賴一般的下面扮鬼臉,被老楊當眾批評為“幼稚鬼行為”。
宋輕沉聞言抬起頭來,見沒有她的事,又低下頭去,開始查一個剛剛遇見的生詞意思。
試卷費收的很快,上午說完,下午就開始交錢。
宋輕沉不是班長那組的,她跟應明岑是一組。
應明岑下午課間著急去校園廣播站對一個稿子,于是把132元現金托付給了宋輕沉。
“我的全部身家可全部都在你這里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宋輕沉捏著手中的四張票子。
“放心!
說著,她拿出來鉛筆,規規矩矩的錢上寫上了應明岑三個字。
她們組組長就坐在班長那排。
宋輕沉上去交錢時,李春雨也在交錢。
她晃動著手中的現金,整個人靠在崔冬穎桌邊,故意問,“班長,這一次試卷費有人替你出了,開心嗎?”
班長抬起頭來,扶了一下自己掛在鼻尖上的黑框眼鏡。
“什么意思?”
李春雨笑嘻嘻的回,“還能有什么意思,我覺得你可太幸運了,能從咱們班小結巴手里撿漏,本來這筆助學金是要給她的,可她清高,看不上這筆錢!
“所以就幫你交試卷費了!
“好羨慕啊,我也想天上掉錢,我也想撿漏!
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幾張票子扔在了班長桌面上,繞回自己的位置。
宋輕沉站在一邊,眉頭微蹙,想說什么,又撞上班長沉暗的神色。
她第一次見到班長露出這樣的神情。
40
眼底泛青,肩膀在顫。
班長低垂頭顱,打縷的黑發垂在鏡框上 ,蓋住她的半張臉。
宋輕沉曾經從應明岑的口中聽到過班長一點狀況。
父母離婚,母親靠著賣廢品和路邊擺小攤為生,初中時候因為家庭情況受到過欺凌,幸而還算爭氣,考上了重點高中。
高中生活也還算順遂,在普通班中刻苦努力,名列前茅,老師重視,家長期待,未來的路總還算看到些希望。
與幸運無關,就算沒有她,助學金也該有班長一份子。
宋輕沉真心實意的這樣想。
她也一樣,沒有機會選擇人生際遇,只能選擇默默努力。
安慰的話擠在嘴邊,宋輕沉還能沒能送出去,她想了想,最終從班級群中找到了班長微信,發了一條消息。
【不要在意別人說什么,你所得到的都是你應得的】
發出去后,宋輕沉請校內知名小編,未來的媒體界新星應明岑參考了下意見。
“我這樣發,行嗎?”
應明岑喝水嗆了一嗓子,連連咳嗽。
“措辭有點老干部!
宋輕沉輕輕啊一聲,“要不,我撤回?”
“算了算了,反正你意思到了,班長也應該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再說了這事本來就跟你沒什么關系,你才是無妄之災!
宋輕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默默想,班長能被李春雨這樣嘲諷,無外乎老楊說原本給她的助學金給了班長。
說來說去,還是李春雨看她不對眼。
整整一天,宋輕沉都沒有收到班長的回信,她發出去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淼淼不見蹤影,連點響動都沒有。
她也不太在意。
第二天大課間,她才收到了班長回復的消息。
【宋輕沉,我沒關系的,謝謝你】
宋輕沉回了一個賣萌表情包。
這一次班長消息回復的很快。
【你還在教室里嗎】
【還在】
一般大課間,宋輕沉會為了抓緊消化老師上課講的知識而逗留在教室里,直到跑操的大音樂響起來。
那音樂像集結號,不光操場,還會通過校內廣播傳遍七中的每一個角落,原本是勵志向上的集合體操音樂,偏偏這任的校長崇尚仿軍事化管理,連宿舍的起床鈴都換成了類集結號。
炸響在宋輕沉耳邊的一剎那,她感覺到手機也在震。
抓起來掛在座椅上的校服外套準備往下走時,宋輕沉掃了一眼手機。
是班長。
【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甚至沒等宋輕沉回復,后面的消息接踵而至。
【那個了,幫我看看書包的夾層里有沒有備用的姨媽巾】
宋輕沉沒有猶豫,走到班長的座位前,打開書包拉鏈,在夾層中翻找了一圈。
【沒有】
【那能否再看看我的桌膛】
她又放下班長的書包,去看桌膛。
【沒有】
這一次,那邊的消息隔了半分鐘。
【實在不好意思,我剛來,量有點大,想確認一下,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再看看我掛在后面掛鉤上的外套】
【灰白色那款】
宋輕沉看了下時間,快要封閉操場的時間了。
跑操的時候,除了主席臺上會站著一個指揮主任之外,各個門口都會守著老師,目的是為了防止學生中間偷偷溜回教室。
但同樣,遲到的人也會被抓個正著。
她猶豫一瞬,那邊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拜托了,要是你遲到,我會幫你跟老師請假的】
她的腳尖最終還是轉向了后排的外套,在幾件掛著的衣物中找到了灰白色那件,兩個兜中都翻了一個遍。
【沒有】
【那好吧,等我回去再慢慢找】
操場的集結號停了,意味著各位老師開始關閉操場大門。
宋輕沉站在教室的窗前,目光順著紗窗往外望,小風順著縫隙滲進來,像嗚咽的水霧,擦過頰邊一角。
黑棕棕的發絲在飄。
遠處的操場上陸續響起口號聲,整齊劃一,聲聲陣陣,又像即將沖出霧氣的帆船揚起了船槳。
也是在此刻,她收到班長今天發的最后一條微信消息。
【宋輕沉,對不起】
一貫看到就會秒回的宋輕沉盯著手機中那幾個黑字,沉默片刻,又把手機調成靜音,重新放回到自己的包中。
輕嘆一口氣。
現在下去,只會□□場守門老師抓個正著,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在教室里面呆著,盼望著今天查班的不會抽查到他們。
閑來無事,宋輕沉去翻課表,一抬頭,發現黑板上的今日課程還沒有更新,又從旁邊拿了一根粉筆,一筆一劃的把正確的課程寫上去。
寫到下午時,她稍稍蹙眉,無塵粉筆攥在手心中,似是猶豫。
下午有兩節老楊的英語課,分別是第三節 和第四節,可她記得,老楊分明說過今天下午的第二節課也是英語。
鮮少有連上三節課的情況。
宋輕沉盯著黑板上的白字發呆,最后想到什么,放下粉筆,走出教室的門,去往對面,抱著試探的心態,站在七班門口,深吸了一口氣。
月考出成績之后,宋輕沉除了自己的成績之外,還去看了姜徹的。
他真的突飛猛進了。
連老師都說,姜徹努力的像吃錯了藥。
但月考之后的一個多星期,宋輕沉始終沒有跟他再說過一句話。
兩個人像是冥冥之中少點契機,她從后門出去的時候,他往往不在;他偶爾在后門跟蔣喬說話,她正帶著耳塞努力背書。
關系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原點,她依舊是五班那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結巴,而他也依舊是七班那個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的姜徹。
走廊中空蕩蕩的,大多數學生都在操場里,僅剩下她一個人的身影。
做好準備后,宋輕沉抬起手腕去敲七班的門。
咚咚咚。
她想著,說不定教室內會有身體不舒服而請假的學生。
“請問,有人在嗎?”
三聲之后,無人應答,正當宋輕沉剛想要再敲一次時,七班的教室前門突然被拉開。
她反應不及,整個人向后錯了一步,穩住腳步,猛一抬頭。
恰好對上一雙狹長好看的眼睛。
只是這雙眼睛不耐煩的瞇著,睡眼惺忪的模樣,下眼皮掛上了一抹青,整個人歪歪扭扭的靠在門框上,一只大手不斷把額前零碎的頭發往后擼,語氣不太好。
“誰啊!
是姜徹。
宋輕沉深吸一口氣,下意識的別開視線。
大概趁機在班里睡覺,校服的衣領敞開,棱角分明的下頜上隱約被壓出了一道紅印子,內里的白襯衣往上鼓,露出一大片緊實有力的腹部肌肉。
看得宋輕沉口中發干。
“對、對不起,打擾了!
她轉身便要往回走,偏偏被人扯住外套帽子。
“等會兒。”
走不了,宋輕沉猶豫的停下腳步,手指輕微的扯著自己的帽子,想把它從姜徹的手中扯拽回來。
姜徹恢復了以前懶洋洋的模樣,“好巧啊小結巴,你也翹掉跑操了?”
宋輕沉連忙搖頭,“沒有。”
每次大課間她都會去跑,除非每個月特殊的那幾天。
這一次,姜徹難得的停頓一下,又壓低聲音,似是明白了什么,“難不成是,你親戚來了?”
一瞬間,宋輕沉的面色涌上潮紅,耳根發燙,連捏住自己帽子的手指也在隱約顫抖。
她快速的從姜徹的手中扯回自己的帽子,“沒、沒有,你你、你別亂猜了。”
姜徹哦了一聲,露出秘而不宣的壞笑,有趣的彎下腰去,貼近她的耳邊,故意朝他耳邊吹氣,“那,就是,想哥哥了?”
還學她說話。
宋輕沉羞赧卻又不知從何解釋,一把推開靠近的姜徹,咬著下唇站定在走廊中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清清嗓子,說明自己的來意。
“能,能不能讓我看看你、你們班的課表?”
姜徹沒有立刻同意,他讓開一個身位,眼光瞥了下黑板。
“在那!
宋輕沉往前走了一步,踩著七班的門框探進一個小腦瓜,往內張望,看到七班黑板的角落處黑底白字寫著第三四節 課,英語,歷史。
她輕舒一口氣。
他們班跟七班換課了。
“你們班的英語課不、不是下午才上?”
姜徹站在她的旁邊,無所謂的聳了下肩膀,“一會兒要錄一節英語公開課!
“六班那幫書呆子早被其他老師選走了。”
宋輕沉不輕不重的啊了一聲。
“那一會兒豈不是……”
要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上課,還要會或者不會都積極舉手回答問題。
姜徹似乎也跟宋輕沉想到一起去,不耐煩的嘖聲。
“面子工程!
“要不要看到要面子的是老楊,老子才不管誰來上課!
宋輕沉笑起來,唇角露出一個彎彎的弧度,像是小小月牙掛在唇邊,隱隱約約看到白皙的皮膚上點上一枚小梨渦。
看得姜徹瞳眸深暗幾分,不動聲色的靠近她,聽她說,“楊老師講課,還、還蠻有趣的吧?”
宋輕沉身上清淡的果香順著小風緩慢的往他鼻翼間鉆,蔓延進胸膛,他稍一吸氣,全世界都是清甜的味道。
姜徹的心情瞬間好了幾分,剛剛被人吵醒的不爽情緒消弭無蹤,他半勾唇角,“如果她少在上課的時候睜著眼睛罵我們’飲(yin)水‘的話!
宋輕沉笑的更厲害了。
唇窩加深,捂著肚子,不斷發出清爽的笑音,眼睛快要瞇成一條縫,眼尾往上提,像一尾小魚驕傲的甩起來了尾巴,在大魚缸中歡快的拍水。
“原來老楊在你們班也……”
宋輕沉一邊笑,一邊接茬,話還未說完,又驟然停下。
不知何時,姜徹的臉龐湊的極近,炙熱的呼吸撫蹭在她的臉頰上,嗓音也低啞幾分,輕喚她的名字,“宋輕沉。”
面上微癢,身上燥熱,她下意識的后退兩步,腳后跟靠在冰涼的門框。
“跑操也快、快完了,我就是來,看看課表!
說完立刻就走。
回到教室后,抓起來剛剛放在一邊的粉筆頭,又一筆一劃的補上了下午的課程,看似認真,卻頻頻走神,手指猛一用力,便聽見刺啦一聲。
粉筆在手中被折斷。
她定睛一看,下午的英語早已經被她寫成了語文。
又匆匆忙忙的去找黑板擦,懊惱的擦掉重寫。
稍一回頭,便見到姜徹又站在了他們班門口,靜靜的看著她。
只是這一次,他的手中拿著她考前借給她的筆記本復印本甩著玩。
宋輕沉唇角蠕動,想說什么,便聽見他懶洋洋地匯報功課。
“截止到昨天凌晨1點30分,我才把你這本筆記全部背熟!
她尚未反應過來,懵懵的抬頭,又聽他說,“答應你的事情,我可都做到了。”
“小結巴,你愛在乎誰的約定在乎誰的約定。”
“老子認輸了。”
“你別再耍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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