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男人在緩慢靠近。
日光透過窗欞, 打在他半邊臉龐上,他在笑。
一步步朝著宋輕沉走,隨后問, “你認識我侄女嗎?她以前也是這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
宋輕沉神情警惕, 不點頭,也不搖頭, 只說,“七中,轉(zhuǎn)學(xué)的學(xué)生每年都有很多, 還有很多、轉(zhuǎn)班的學(xué)生,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聲音隱隱的顫,宋輕沉腦筋卻轉(zhuǎn)的飛快。
休息室是用原來的廢棄小教室改造而成, 后面還堆積著不用的課桌和椅子, 高高疊在一起,人能活動的空間有限。高三年級的項目往往是最后一個, 女子3000米之外,就剩下男子5000米。
女生如果不進來休息的話, 就會僅剩下剛剛跑完5000米的男生。
別人不敢說, 但她們班里的張勝義會來。
他最近水杯丟了, 從昨天開始,就嚷嚷著一定要趁著跑步之后的功夫去休息室大睡一覺。
男人盯著她看,“這樣啊!
“這么多學(xué)生, 想找個人還真不容易!
“小姑娘,你能帶我去高三六班的教室看看嗎?說不定我侄女就在里面, 她今早才跑出來, 她媽急脾氣, 攔不住。”
宋輕沉捏緊自己旁邊的桌角,“現(xiàn)在每個班里都沒人。”
默默的補充,“大家都在操場,除了……”
“總之,”頓了頓,“總之,這段時間,出操場,要得到老師的許可。”
男人盯著她,忽而笑著問,“小姑娘,你好像很害怕我。”
“以前在哪里見過我?”
宋輕沉心里一緊,一瞬間,許多男人的樣子涌入腦海,最終停留在自己家中看到的那幅畫像上。
她戛然而止,抬頭,與男人的眼睛對視半秒,果斷搖頭,“沒見過。”
“就、就因為是陌生人,才會……”
忽而聽見從門外傳來幾個學(xué)生的談話聲。
男生女生混合,在走廊中響起來,林林總總。
“握草真是嗶了狗了,你們沒覺得今年高三那兩位在爭風(fēng)頭嗎,比著得獎一樣,你一個我一個。”
“花式分餅?”
女生隱秘的笑,“嗨,你沒聽過那個知名八卦?這兩位為了六班一學(xué)姐大打出手了都快。運動會分餅算個毛?”
由遠及近。
“哪個學(xué)姐?白芷婷?”
“不對,我怎么聽說是宋輕沉?”
就這樣走到休息室的門口,隨后其中一個人跨進門口,看到休息室中站著的宋輕沉和男人,聲音驟停。
“對、對不起,”因為緊張,為首的男生甚至有些磕巴,“我們就是,想進來接個水。”
電光火石間,宋輕沉的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她看著低年級的學(xué)生轉(zhuǎn)身就要走,忽而叫住他們。
“同學(xué)!
男人還在笑,順便歪頭看她,瞇著眼睛,似是在等她說話。
她清嗓子,看著男生手里拿著三個水杯,代替接水。
“是、是這樣,這個叔叔,應(yīng)該是咱們學(xué)校里某個學(xué)生的家長!
她語速加快,“不知道操場在哪,所以一會兒能不能我們一起回去,順便帶上他?”
男生聞言,直勾勾的盯著宋輕沉,眼睛都亮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走大道。
高一男孩子是個愛嘮嗑的,短短十分鐘的路,他拽著男人胡扯,從電子游戲到國際形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偶爾側(cè)頭,用余光去看宋輕沉。
很快被抓包。
“看見漂亮學(xué)姐,魂不守舍了?”
男生惱火的紅了耳根,“別瞎說!
又趁機轉(zhuǎn)向宋輕沉,“學(xué)姐,最后一年了,有想過去哪個學(xué)校嗎?”
宋輕沉心事重重,注意力始終都掛在男人身上,隨口回,“top2吧,目標高一點!
身邊瞬間傳來哇塞的驚呼聲,兩個小學(xué)妹都用慕羨的眼光看著她。
宋輕沉很緊張。
她一只手蜷縮在兜中,看不見屏幕,只能在里面盲目的敲。
10分鐘后,等在操場門口的不光執(zhí)勤,還有魏叔叔和警車。
警燈忽閃忽閃的轉(zhuǎn),紅藍相間,閃耀灼人眼。
看到幾個過來的學(xué)生,有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挺拔地走過來,“你們中間誰要報警?”
三個學(xué)生一臉懵逼,面面廝覷,宋輕沉則是站在男人的身后,堵住男人往后退的路,說道,“是我!
“我覺得這位大叔有、有些可疑,所以……”
警察點點頭,轉(zhuǎn)向男人,一抬下頜,幾個警察從兩邊包抄而來,一把按住宋輕沉前面的男人。
“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我只是過來接我侄女!”
魏叔叔走到他面前,摘掉了他的帽子,露出他的臉,“接侄女?你侄女是誰?”
“祁蕓,以前這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今天早晨過來看看老同學(xué)。”
魏叔叔哦了一聲,“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可能是我們要抓捕的在逃犯罪嫌疑人,所以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如果不是你,我們會第一時間放了你。”
“身份證有嗎?”
“在兜里……警官,我真的不是什么罪犯,我是來接人的,只是這小姑娘看我長的兇一點,可能就報了警,但我一良好公民,沒偷沒搶,除了年齡這么大還在打光棍以外,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做過!
“你們可一定要辨認清楚,別抓錯人啊!
剛剛還在話里直擊重點的人,此刻亂七八糟的抖落著話匣子,管不住,絮絮叨叨。
魏叔叔老警察,見慣了這樣的,從容不迫的從他兜中摸出來一個身份證,對著男人比對。
“方志信?”
魏叔叔讓人登記上他的身份證,抬頭看他一眼,問的微妙,“你姓方?”
男人還在說,“姓氏是父母給的,總不能因為這個抓我吧!
他點頭。
“有什么話,到了警局再說。”
一甩手,“帶走!”
兩邊都是警察,一邊一個,抓著方志信的手腕帶著走,臨上車之前,他回頭,看向宋輕沉。
宋輕沉很難形容那一眼。
像深邃無涯又冰冷的海底礁石,又像老鷹捕食的眼睛,裹挾著一絲嘲諷。
那一瞬間,宋輕沉猛然抓緊操場門口的護欄,有些記憶快要鉆出門洞,在咆哮,在喧騰。
她回頭。
周池妄站在操場的門邊,神色倦漠,手中捏著手機,漫不經(jīng)心的放在手心中打轉(zhuǎn),偶爾抬眼,掃向這邊。
環(huán)胸抱臂,看不明白想法。
等著人被帶走,宋輕沉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走到周池妄面前,從自己兜中也掏出來手機。
手機上,還顯示著正在通話。
剛剛在休息室見到男人的一瞬間,宋輕沉什么都沒有想,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周池妄,接通之后便放在兜中,沒有人說話。
這是她小時候跟周池妄約定的小招數(shù)。
宋輕沉小時候愛看電視劇,尤其《特殊案件》,白天又會扯著同學(xué)講里面的劇情,同學(xué)沒有耐心聽一個小結(jié)巴說話,她便扯著班里寡言的周池妄。
告訴他,“如果你,以后再遇到危險,就給我打電話。”
“什么話都不用說,在聽筒上,敲三聲。”
“我就,幫你報警。”
只是一句玩笑話,這么多年過去,宋輕沉沒指望他能記得,畢竟周池妄腦筋轉(zhuǎn)著的不止她一件事。
她走上前,拍了一下周池妄,笑起來,眼尾往上挑。
“看不出來,你,”她笑著說,“你還挺在乎我的嘛?”
大言不慚的模樣。
“記我一句話記、記這么多年,”她湊上前,站在臺階上,“小時候喜歡我?”
周池妄掃她一眼。
嗓音中像藏著沙啞的冰茬,直接承認,“是記得清!
聲音不小,周圍的學(xué)弟學(xué)妹都聽得見。
他們佯裝沒聽見,低頭就要走,“學(xué)長,學(xué)姐,我們回去了,你們慢慢聊,慢慢聊!
幾個人相互交換一個曖昧且震驚的眼神,往回溜。
宋輕沉也被周池妄的話弄的不知所措,腦海中又開始浮現(xiàn)之前在休息室中想到的想到的兔子和窩邊草的故事,抿著唇角,磕磕巴巴,“咱們還、還是高中生……”
周池妄不緊不慢的往下接。
“不止這件事!
“你小學(xué)三年級給洋娃娃做衣服,剪壞了校服,被老師拎到走廊里罰站,哭了一節(jié)課。”
“五年級跟隔壁班男生打架,打不過,大喊隔壁班男生非禮!
“初中……”
宋輕沉上前,踮起腳尖,捂住他的嘴。
她太著急,按著他整個人往后退,直到兩個人一同撞在操場門口的欄桿上,身體貼靠在一起,周池妄的體溫順著一層薄薄的衣服傳遞到她身上。
沐浴液的香氣,伴隨著一點煙氣。
她氣急敗壞,“你、你別亂說!
周池妄目光不動,整個瞳仁中映著她的倒影,薄唇貼著她炙熱的手心。
他單手捏住她的手腕,拿下來,低頭看她,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隨手扣住她的腰,拉近一點。
昏暗的光芒在瞳眸中閃。
尚未來得及說話,忽而聽見從遠方傳來一個聲音,“周哥,剛剛有人打電話給趙老師,讓你去協(xié)助調(diào)查,我把手機號給你,你聯(lián)系一下……”
是張勝義,他5000米跑完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操場的一頭往這邊跑。
跑到周池妄和宋輕沉面前時,忽而停步,然后瞪大眼睛,盯著眼前兩個重疊的身影,瞬間轉(zhuǎn)過身去。
“你們繼續(xù),你們繼續(xù)!
“我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我只是跑了個平平無奇的5000米,話已經(jīng)帶到了,我走了!”
轉(zhuǎn)身要走。
宋輕沉把周池妄推開,整個人往后退。
耳根發(fā)燙,臉上染上紅暈。
她轉(zhuǎn)移話題。
“我、我跟你一起去!
“畢竟今天,那個人找上的是我!
潤潤唇角,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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