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捉鬼
兩人聞聲一齊看過去,是方辟,一顛一顛地從人群里跑出來,他這么一喊,那群人才發覺他們張望許久沒看見的人竟然在身后。
于是兩人就這么對上了齊刷刷轉過來的視線。
有好奇的,有驚訝的,對視了半天發現還有害怕的。
一心逃跑的茲嶺看了一眼宋星讓,也是愣在了原地,于是二話不說直接開溜,閃得連殘影都看不見,當下就把方辟給嚇哭了。
不僅方辟,連宋星讓都沒能想到茲嶺能跑這么快,他擰了下眉心,也一閃身追了上去,只留下不知該怎么哭的方辟。
茲嶺這次跑得快,力量虧損得也快,還沒出中玄州地界,整個人就略有些虛脫。
她挨著棵樹坐下,沒來得及觀察四周情況就被一團鬼氣纏繞住了。
她感覺周身驟然冷了下去,一團鬼氣不知從哪里飄過來,有一下沒一下的觸碰她,剛搭上又迅速離開,像是在挑逗籠中困獸一般。
四周的天一點一點的暗下去,鳥鳴蟬噪聲變得空靈悠遠。
陽光收起最后一絲余溫,山巒樹木在眼前忽遠忽近,像是樹木在旋轉又像是茲嶺在旋轉。茲嶺強撐起精神,使出渾身力氣也只用氣聲質問了一句:“前輩在山里待久了連時節都忘了?”
并沒有人回應,她留著最后一絲清明,問了一句:“冬日里,哪兒來的蟬鳴?”
如果這算是幻境殺人的話,那這位前輩能力著實不怎么樣,但如果不是,為何不是其他聲響,而非要幻化出蟬鳴來呢?
無人應答,茲嶺也沒心思深究,她想直接放火燒了這里。
可是她太冷,掌心的火苗根本使不出來,她再怎么回想前兩次放火時的情形都無濟于事,她好冷。
周遭的鬼氣似乎是在吞噬她的溫度,她愈發的冷。
可她也是一只鬼,怎么可能僅僅是被吸食溫度,然而等她反應過來后,她的靈力已經削去了大半。
真的好冷。
——
蟬鳴聲漸遠,耳邊傳來人聲。
“援軍到底什么時候能到!”
“中原來的軍師是飯桶嗎,這么大的風雪怎么打!”
“將軍……將軍您拿個主意啊!”
……
茲嶺嘴里干得厲害,掙扎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再等等。”
再等等什么?
人,還是這越下越大直至將他們圍困的風雪?
這是她第一場敗仗,不戰而敗的仗。
是因為她過于自信,不把風雪當回事,還是她過于相信那個中原來的軍師?
她茲嶺沒有打過敗仗,她不信自己打不出去。
她杵著劍鞘站了起來,大雪早就遮蔽住了視線,雪花越聚越大,紛繁雜亂中重疊出的陰影都像是敵軍來襲,她一刻不住的去分辨,生怕突然來了真的。
“我打不出去,敵人也就打不進來。吩咐將士們躲藏好,雪停了再行動。”
……
不知是風雪吞噬了她的聲音,還是她根本沒發出聲音,四周鴉雀無聲無人應答。她將視線從遠處收回來。
周圍哪里還有人。
或者說,哪里還有活人。
她朝著剛剛有人說話的方向望去,不敢置信地扒開那里的雪,露出了一張凍僵的臉,她再朝另外幾個方向去找,都是如此。
她茫然的站起身,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不是將士們躲避風雪的巖塊,他們早就埋在了下面。
好冷。
——
援軍終于到了。
“騙我。”
她奮力張嘴卻說不出話,只做了口型,對方不回她,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她身上有了溫度也就來了勁兒,繼續道:“你說風雪再大也能……”
她說了一半回了神,發覺自己已經不在幻境里了,有人在她耳邊低聲回問:“能什么?”
茲嶺虛弱的強撐起眼皮,卻看到宋星讓緊鎖的眉頭和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登時就被嚇得從他懷里躥了下來。
宋星讓手里落了空,見茲嶺好模好樣的站在對面便舒展了眉頭,將手背在身后,收起剛剛的緊張模樣,假作調侃的問道:“夢見什么了?”
茲嶺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想著自己也沒夢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還有點悲涼,怎么被他這么一問,倒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沒……沒什么。”
她偷偷去瞟宋星讓,卻見他還在看自己,茲嶺瞧他那實在算不上友好的眼神,覺得這事似乎不是一句沒什么就能敷衍的,她左思右想了半天,把自己從醒來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回憶了一遍,不覺有什么不對勁的,那要不直接問?
“大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是真的失憶了,我知道你是捉鬼師,但是我真的沒干壞事兒,總不見得是鬼都抓吧?”
她試探的問,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回答,或者能不能直接點告訴她。
然而宋星讓沒有直接回答,他拿出一個卷軸遞給茲嶺,道:“你是鬼沒錯,但是因為幫中玄州百姓除了其他惡鬼,所以星盤選了你做中玄州玉隴關的新主事,也就是剛剛那個神殿。”
茲嶺看著卷軸上的寫著“委任書”。
她登時一陣迷惑,什么星盤,什么玉隴關,聽得她云里霧里的。
她茫然的抬頭,所有疑問匯聚成一句話:“啊?”
“星盤是神界在三十六州設的檢查機制,監管作亂的鬼族。大陣上對應的九個點就是九方神殿,分別設立在九個州里。每個神殿有自己的轄區,中玄州的神殿叫玉隴關,管轄中玄州,絳河州,隴西州三個大州。主事呢就是一個神殿里眾多捉鬼師的頭兒。”
宋星讓一口氣說完,看著還在愣神的茲嶺,又問了一句:“還有什么疑問嗎?”
作為一只鬼,茲嶺居然當上了捉鬼師,就這么信她不會作惡?
她好半天又問:“星盤認真的嗎,鬼當捉鬼師……這工作能正經嗎?”
“星盤認不認真我不知道,但是工作一定是正經的。”
茲嶺:“???”
茲嶺擰著眉頭,不敢相信自己究竟都聽到了些啥,這時忽聞身后來了人,嘴里喊道:“跑遠了,咱們趕緊走。”
等站到宋星讓旁邊時,還在不停向后張望,他拿起手里的卷軸,道:“神仙都吃過,這鬼不簡單啊!”
這人滿臉愁容,因為剛剛的高度緊張而睜大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就連翹起的頭發絲兒都在向別人傳達他的疲勞。
他抬頭看了看宋星讓,又轉頭看了看茲嶺,一瞬間就來了精神,表情切換特別快,笑瞇瞇的跟茲嶺打招呼:“呦,醒了呀!”
茲嶺笑笑,不知該說什么。
“我是豫州宣靈門的主事蘇任華,幸會幸會。”蘇任華說著對茲嶺作了個揖。
“茲嶺,幸……幸會。”
從未經歷如此尷尬的見面,而對方還十分熱情,茲嶺一時不知接下來該說什么,而對方對她的熱情似乎也只有打招呼,說完就轉身跟宋星讓繼續討論卷軸去了。
“死了挺久的了,一直沒動靜,五年前才開始吃人的,去年周家一口人沒剩,全給她吃了。
這事兒朝廷那邊也問了挺久的了,不能再拖了。”蘇任華愁的眉毛又擰在了一起,不知道為這事兒煩了多久了。
宋星讓拿過卷軸,問道:“朝廷管這事兒干嘛?”
“嗨呦,那周家是皇帝姐姐的夫家,他能不問?”
蘇任華摸了把臉,唉聲嘆氣起來,“我是真苦啊,這事兒出在中玄州,玉隴關又一直沒人,我這一把老骨頭一天到晚從豫州跑到中玄州,又從中玄州跑回豫州。”
蘇任華像是要抓狂,手腳都在用力的喊了一句:“真苦啊!”
蘇任華嘴快,抱怨完了才見宋星讓眼神示意他看茲嶺,他回過身看著茲嶺,像是見了大救星,趕忙將卷軸遞到茲嶺面前,方才還滿臉愁苦,突然就笑得像個孩子。
“您就是玉隴關新主事吧,方才沒認出來,見諒哈。”
一邊說,一邊將卷軸推向茲嶺,見茲嶺不拿,還故意提醒道:“拿著呀,別客氣,嘿嘿嘿。”
這是客氣的問題嗎,茲嶺看了看宋星讓,又看了看卷軸,問道:“咋……咋就給我了?”
蘇任華道:“年紀輕輕就當了主事的有很多,后來都做得很好。這玉隴關吶地勢偏,幾百年前沒什么人也沒什么鬼,神仙就都沒落了,誰曾想讓那些個臟東西鉆了空占了巢,才有了如今這般模樣。”
見茲嶺不說話,估計是自己剛剛把話全說出來了,怕這孩子覺著自己干不來,補充道:“不過你放心,這位是咱們捉鬼師里的翹楚,九方神殿的捉鬼楷模,就沒有能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鬼,世上妖鬼千千萬,就怕遇上宋星讓,有他幫你……”
宋星讓見蘇任華這剎不住的嘴,一會兒不知道能說出什么,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尷尬的提醒道:“過了。”
“沒過,不是,宋老弟你別拽我,就你這本事,別說秦斯仁那老東西了,九方神殿哪個能是你對手?”
蘇□□夸人就停不下來,宋星讓不讓他說,他就向茲嶺說,“他這人就是謙虛不會說話,實際特別能打,要不是雀靈洲公事多,那秦老頭子不放人,中玄州這點小鬼哪兒能猖狂這么久啊。”
“蘇主事,我看您也累了,這邊就交給我和茲嶺主事吧,您早點回去歇著吧。”
宋星讓看不下去了,哪兒能這么夸人吶,跟推銷似的。
那蘇任華似乎就在等這句話,瞬間住了嘴,笑嘻嘻地說:“那就辛苦宋老弟和茲嶺主事了哈,我就……先回去了哈。”
也不等兩人再說別的,瞬間就沒影兒了。
“秦斯仁?”茲嶺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人物,所以說宋星讓是銅雀臺的,那他……不會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宋星讓見茲嶺問,順帶就做了個有點晚的自我介紹:“我是銅雀臺的捉鬼師,主事是秦斯仁,我比較閑,所以被派來幫你。”
由于茲嶺對秦家一家的印象都不好,聽到秦斯仁派人來幫她,只干干的笑了兩聲。
良久的沉默后,茲嶺又想到了點什么。剛要開口,背后突生寒意,她轉身就見一團速度極快的鬼氣朝她撞過來,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護在了一人懷里。
那人說:“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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