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舟突然低頭笑了聲，打斷他的少女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是餓昏了吧？嗯？眼睛都冒星星了？”

        雖然知道寵員不會有餓感，或許楊咩咩不一樣呢，記得早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位就問他吃沒吃飯。

        楊咩咩愣了愣又低下頭，他真的周圍有星星，笑起來的時候星星又變多了。

        “你知道進了浮生門的后果嗎？”路白舟抬頭看著天空，話當然是說給左左聽的。

        “知道。”左左抬起身來。

        “那你還硬闖進來。”路白舟看著他說。

        “他沒有人照顧，而且年紀大了，很多事自己做不了，我得幫他。”左左說。

        路白舟看著他的前世，原來是別人丟掉的。

        那天雨下得很大，左左還是只小狗，就在他們落在的那條街道上，來往的行人把它踢來踢去，腿也被人打傷了，一瘸一拐地跑到這邊沒有人住的地方來，暴雨淋得它走不動，索性就找了個草窩縮在里面。

        那位老人途經將它撿了回去，自己都沒什么吃的還要喂給它，等它稍微長大了一點，老人還經常抱著它去城里街上，集市待過的地方問人要點骨頭，還說要給這個小崽子補補身子。

        當然那個集市的老板人也不錯，給老人裝了好多塊肉，讓帶回去，還說想吃了就過來拿，老人沒收，只是說能經常給崽子留塊骨頭就好。

        于是它長得很快，老人經常會帶它過來啃骨頭，又是一個下雨天，霧蒙蒙的，路都看不清了，老人依舊帶它過來，一輛摩托車失控了，沖老人撞過來，左左把他推開了，自己去了管理局，被收了記憶。

        老人好像一下老了十歲，身體佝僂了起來，甚至眼睛也看不太清了，躲在茅草屋里再也沒來過街里，倒是肉店的老板看著怪心疼，經常去河邊看看他。

        “局長，路醫生，我知道你們是因為我來的，能不能給我點時間，你們看他的狀態，我真怕他明天就起不來了，我不想他哪天走了，身邊都沒個人發現，我保證不去干擾別人，也不會干擾他的生死，我就只是幫幫他，他眼睛不好，腿腳也不好，我就只在他身邊幫他遞個東西，不會做其他事的。”左左眼淚汪汪地趴在楊咩咩腳邊，鼻子發出哼唧的聲音。

        “我要帶你回去。”楊咩咩依舊冷冰冰的語氣。

        左左聽了有點怕似的從他腳邊往后退了退。

        路白舟也沒想到楊咩咩會以這么強硬的語氣給他說話，險些沒反應過來。

        “你幫他的那些都可以不計較，我也不會向上級報告，你必須跟我回去，今天。”楊咩咩又道。

        “不行，我不回去，我以后不幫了行不行，我只看著，我不碰他。”左左站起來夾著尾巴又往后退了退。

        楊咩咩似乎有些生氣了，走過去抓著它，想要強行把它帶回去。

        路白舟覺得他有點太激動了，不管怎樣還是要尊重寵員們的選擇，然后上前按住楊咩咩的手說，“你倆好好交流，別硬來。”

        楊咩咩放下手里的狗，情緒沒有一點緩和，指著它說，“自己走。”

        那只金毛往后縮了縮，身體隱隱在發抖，“我不走。”

        楊咩咩抬手拂了把頭發，“二十四小時后誰都帶不走你了！”

        路白舟第一次聽到楊咩咩這么大聲地說話，幾乎是喊出來的。

        “知道什么意思嗎？嗯？別說下輩子下下輩子不能入輪回，你的靈魂永遠都回不來了！永遠不存在懂嗎！？”

        左左被他吼的愣了愣，原來是在擔心它，它當然知道留在這里的后果，即使老人看不到它也感覺不到它，它也想用這種方式陪他最后一程。

        “謝謝你局長，他是我生前帶給我溫暖的人，我沒辦法看著他孤零零的，我知道永遠回不去了，我不后悔。”那只金毛走到楊咩咩腳邊蹭了蹭，又走到院子里趴著。

        楊咩咩依然站在原地氣呼呼地看著那只金毛。

        “尊重他的選擇吧。”路白舟輕說。

        楊咩咩還是沒說話，轉身拉著路白舟就走，好像在賭氣一樣。

        局里。

        哈里正趴在檔案室里等著，就看著楊咩咩和路白舟從光里出現了。

        “老大！老大！老”哈里興奮的剛跑過去，就被忽略了。

        楊咩咩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往里走，后面路白舟看似很著急地想要拉住他。

        然后一貓一狗被關在了門外面，楊咩咩氣沖沖地去了上邊。

        “什么情況？”哈里一臉懵地看了看路白舟。

        路白舟無奈地笑了笑，“你老大生氣了。”

        哈里撓了撓頭，生氣是這樣的嗎？那之前都是鬧著玩的嘍？他就知道他這么兢兢業業的工作，老大才不會真的和他生氣。

        上邊，陳帆正坐在工位上忙著工作呢，楊咩咩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了，“臥槽，嚇老子一跳！”

        “小貓咪，這么快就想我了？”陳帆又一副賤賤的語氣。

        “如果超過了二十四小時怎么辦？”楊咩咩問。

        陳帆看著他挑了挑眉，“身為局長你是知道的吧，回不來了。”又給他拉了個凳子，“坐吧。”

        “不坐。”楊咩咩又說，“他又沒做什么，回來關個禁閉不行嗎？”

        “沒做什么？”陳帆認真地看著他說，“你們是靈，是已經從人間死掉的寵物了，不能隨意插手人間的事，你們今天去干了什么？”

        楊咩咩愣了愣，陳帆又說，“規矩不是死的，但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消失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楊咩咩仍不死心。

        “那也是他選擇的，有二十四個小時候供他后悔，這已經是很仁慈的了，如果死掉的寵員每個都像他一樣，說去就去說回來就回來，那人間就亂了。”陳帆說。

        這些道理楊咩咩都懂，他氣左左輕易地就放棄了一切，也氣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寵員消失，卻無能為力。

        回到局里誰也沒理就窩在沙發上躺著，周圍的寵員也不敢上去惹他，輕手輕腳的工作。

        “路醫生”哈里看著楊咩咩這樣挺擔心的，又不敢上去問。

        “你忙你的去吧，讓他冷靜會。”路白舟說。

        哈里有點擔心地看了他老大一眼還是乖乖地轉身走了。

        深夜了，寵員們都下班了，整棟樓都變得靜悄悄的，只有頂層辦公廳里那盞水晶吊燈還依然奮力地亮著，哈里給路白舟準備的工位和楊咩咩的工位并排放在了一起。

        楊咩咩依舊窩在沙發上沒什么動作，路白舟拿了個毯子過來給他蓋上。

        “我不想當局長。”楊咩咩把頭縮進毯子里面，“我只想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五年，管你們想不想入輪回，我想，我喜歡人間的煙火氣”

        在寵員們眼里一直很強勢的楊咩咩，這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抱怨著身邊的一切，也像他訴說著內心，這讓路白舟有些意外。

        突然他很想知道楊咩咩的前世是什么樣的，路白舟從來到這邊開始，凡是他看到的寵員就會自動地把上一世的記憶傳到他的眼前，唯獨楊咩咩，見到他第一眼就感覺不出來他身上的情緒，看不到他的前世。

        路白舟還挺開心的，終于能像正常人一樣和他相處，不再是只認識不到兩分鐘就已經了解了一個人的全部，讓他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相處下去。

        他好像對人間格外喜歡，大概那里有屬于他的星河。

        次日。

        楊咩咩依舊趴在辦公桌上睡覺，寵員們按部就班地忙碌著，除了楊咩咩旁邊多出一個工位外，其他的一切都好像沒什么變化。

        “老大～老大！起床吃飯了～”哈里依舊吵吵鬧鬧。

        楊咩咩也依舊不耐煩地皺著眉頭，不過在突然意識到旁邊多了一個人的時候，又連忙把頭抵在桌子上平復了下心情。

        “早。”楊咩咩看了眼旁邊的人。

        路白舟朝他尷尬地笑了笑，怎么感覺不太適應過來坐班的日子。

        “早啊老大，早早早，還沒給我說過早呢。”哈里嬉皮笑臉地跑過來趴在他的桌上，雙手支著腦袋。

        哈里在確定了他老大不舍得對他生氣之后可開心了，一時忘了他老大雖然品種不是狗，但是做事可比他狗多了。

        “滾下去！”哈里如愿的被踹了下去。

        “嗷！老大！”哈里揉了揉額頭，又抬頭看著正收回腳的楊咩咩，“你不虛了？”

        楊咩咩往后倚了倚，把腳搭在桌上，冷聲道，“再多說一句，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嘿嘿，雖然你是局長，但是你說話也不好使，你又不能開除我。”哈里說，“還有，老大你能不能注意點形象，現在這片地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了。”

        別管說什么，帶上路醫生就好使。

        “我沒關系，你怎么舒服怎么來。”路白舟看了眼楊咩咩又轉頭看了看哈里，挺疑惑他的話，“虛？”

        “不是，沒有，就是老大的秘密。”哈里連忙捂住嘴一本正經道。

        這下解釋不清了。

        “滾你媽！我什么時候說是秘密了？”

        他怒了！

        “不是嗎？我看你就不是很想讓人知道的樣子”哈里連忙幻成哈士奇走到路白舟腳下趴著。

        “我就隨口一問來著，不用在意。”路白舟沖楊咩咩笑了笑。

        “就沒力氣”楊咩咩看著路白舟沖他笑又有點害羞。

        說完整個辦公廳都安靜了。

        “不是，我是說，我的腿沒怎么有勁”楊咩咩說完又看了看周圍工作的寵員們，后者連忙裝著忙碌的樣子，他又看著路白舟解釋道，“現在好了”

        路白舟點點頭。

        “真的。”楊咩咩又道。

        “我知道。”路白舟說。

        “你怎么知道？”楊咩咩又連忙改口，“不是我是說你聽懂我說的就好。”

        “狗東西！給你五秒鐘滾過來！”楊咩咩起身走到門口拿了把掃把在手里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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