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于現在的明朝,只是一名功勛卓著的宿將,也可以算是一名開宗立派的大儒,然而這兩,都無法和他日后的地位相當。uuk.la
后人將王陽明(心學集大成者)與孔子(儒學創始人)、孟子(儒學集大成者)、朱熹(理學集大成者)并稱為孔、孟、朱、王,是儒門中開創一派的宗師,可以稱得上是活著的圣人。
《左傳》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
在中國歷史上,能夠做到一就能青史留名,做到兩萬古流芳,能夠毫無異議做到這三的,就只有孔子和王陽明兩人而已。
王陽明的道德素養自不必說,在經學典籍上則是人稱“治學之名儒,治世之能臣”的宗師;打起仗來,更是以弱勝強的百戰兵祖!
同樣是史詩級歷史人物,王陽明并不憑借地位就獲得了方舟空間這樣的評判,實力上怎么樣高估都不算過分。
在這樣的人物手中接取任務,哪怕趙高心理素質過硬,也不免有些惴惴之意。
不管怎么說,方舟空間既然給出了這個任務,就給出了時間的安排。從登州到余姚,有著近千公里的距離,朝廷以科舉成功回鄉祭祖的名義,給了趙高足足半年的時間不用急著上任。
此時已入九月,登州地界早已經秋風蕭瑟,焜黃的草葉混雜著從半空中零落的枯葉,讓地面上平添一絲寂寥,加上連年倭寇戰亂帶來了損傷,就連空氣中也帶著一絲破敗的氣息。
然而這座余姚小城就完全不同了,似乎沒有一支倭寇敢來這里侵擾。眼下夏意還未完全過去,山林之間依舊有著郁郁蒼蒼的綠色綴,秋色中竟然還帶著一絲活潑的生氣。
臨近王陽明的居處,一片淡藍色的湖水輕輕泛起著漣漪。在微風拂動下,淡淡的水汽在彌散中吸納這空氣中那一絲浮華。旁邊就是密密地綠樹濃蔭。稍微大一的風經過這片林子也會被打散成剪剪清風、所以在這片世外桃源里,一切都是那么淡然安逸,再挑剔的人也難以從中找到什么錯漏,宛如竹林深處的那名老人。
剛剛應該是下過一場秋雨,竹林的地面上,層層疊疊的葉子踩上去也不會發出沙沙聲,蟬鳴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風吹過竹林時,竹節微曲時發出的“嗻嗻”聲,還有就是依舊留在竹梢的葉子,迎風不斷地跳躍起舞。
在竹林的深處,有一座竹制勾檐兩層的小樓。小樓的兩邊各有較低的竹屋兩三間,數支花樹或隱于墻角或生于墻頭。現在不是花開的季節,然而這其中有的花正在綻放,也有的正凝聚著花骨朵兒,積蓄力量準備著燦爛和芬芳。
走到了小樓面前的時候,趙高下意識回頭望去,靜靜看著這一大片的竹林,這里明顯經過人工的培育栽種,卻毫無疑問地展現著屬于自然的氣息。
王陽明,就住在這片竹林中的小樓里,自從他五十四歲時辭官回鄉講學,就在這里創建書院,宣講“王學”。天泉橋那里則留下了心學四句教法:“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趙高在來之前就親自去那里看過,體悟了一整天后,他的智力屬性竟神奇地增長了一。
這位老人退隱以來,便潛心講學不再見客,除了一些理學的名家之外,即便是總督親自前來這里探望,也被他門下的弟子淡淡回絕掉了。
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清心寡欲的人,差不多就在兩三年前,輕易平定了寧王朱宸濠發動叛亂。
當時消息傳到北京時,推薦王陽明的王瓊就十分自信地說:“王伯安在江西,肯定會擒獲叛賊。”
彼時王陽明正準備前往福建平定那里的叛亂。行至江西吉安與南昌之間的豐城,得到朱宸濠叛亂的消息,在手中無兵的情況下,率領倉促募集壯丁組建的八萬平叛軍,直搗寧王的老巢南昌,迫使朱宸濠回援,最終雙方在鄱陽湖決戰。經過三天的激戰,寧王戰敗被俘,寧王的叛亂,僅僅歷時三十五天就宣告結束了。
等嘉靖皇帝繼位的時候,說他有擒賊平亂之大功,先升其為南京兵部尚書,不久加封為新建伯——在“立功”方面,以弱勝強平定叛亂后抽身而退,就是古代儒人君子的偶像。
與之相對應的是“立言”。隨著他在十五年前“龍場悟道”,在儒學上破開了朱熹的理學宗派,提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來反對“格物致知”,成為了自開山門的宗師級人物,身后就等同于披上了一層神圣的光環。
所以只需要他說話,哪怕是嘉靖皇帝,也不得不慎重考慮一番。
可回鄉的王陽明不再對朝廷的事發表任何意見。朝廷的人相互攻伐之間,往往拿他來做大旗,他也一向淡然處之,并不追究,“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融匯了各家典籍在心中的王陽明自然深諳這一。
馬上要面見這樣的一位人物,趙高站在竹樓門口已經超過了半個小時。倒不是他用這種方式表現自己的敬意,只是因為他比預定的時間要早了一個小時。他沒有選擇去敲門,也沒有貌似恭敬的站得筆直,而就是這樣,倚著竹樓門前的一棵柱子,呆呆地看著竹林中的風景。
“年輕人,心念功業,何必來見我這個老頭子?”
過了許久,從竹樓的上層透過來一個溫和而蒼老的聲音,里面還透著一的疲憊。以趙高的耳力,可以聽得到他穿起腳上布鞋的聲音,這說明他剛剛不是故作高深,也不是有意為難趙高,而且真真切切地在午睡。
“進來吧。”
等穿衣的聲音結束,聲音再次響起時,趙高收回了散亂的念頭,轉身推開了身后的那扇竹門,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極普通布衣的干癟小老頭也正抬起頭看向趙高。他的目光并不凌厲,甚至透著世事洞明的溫和,自詡心智堅定的趙高卻在第一時間就避開了這個眼神,同時嘴巴變得干澀起來。
論智力屬性,趙高已經不次于一般的D級歷史人物,面對著威風凜凜滿身殺氣的A+歷史人物張巡也能夠出言狡辯直斥其非,此時對著這個看起來就像鄉下小老頭子的王陽明,竟然連抬頭也難以做到。對方并不高大的身形,現在看起來卻如同一座巨山。
他沒有強行抬起頭來,而是順承著更低了下去,同時脫下腳下的鞋襪,整齊地擺放在一邊,隨后雙腿彎曲,在正對著王陽明方向的地板上盤腿坐了下來。
既然已經坐下,那么想要回答就會很自然的抬頭,這次趙高看到的是一個微笑的臉,皺巴巴的皮膚像是舒展開了一層,目光中透著一種帶著遺憾的欣賞。
史詩級歷史人物,哪怕完全沒有開啟自己的氣勢,僅憑不經意間的威壓,就足以讓人亂了心神。
面對這種威壓,要么選擇躲避,要么選擇正面面對。選前者意味著缺乏一往無前的毅力,向道之心不堅;選后者的話意味著不能根據實力認識自己,缺乏向道的慧根。
剛剛趙高一系列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卻是通過把自己的身體放低,自然也就達到了正視的目的。這個辦法看起來簡單,短時間內卻并不容易想到。
“頗有慧根,心性也足夠,可惜雜質太多了一些。”王陽明看著盤坐在地的趙高,雖然眼中還有著一絲遺憾,卻也對趙高這個應對表現出了滿意。
只有趙高自己知道,時間還是太過于倉促,自己這個應對所能夠顯現的,只是聰明,而非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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