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方海霞的姨侄女楊欣琪，小名丫丫。

幾年前，也就是一九八八年時。

一場車禍，奪走了楊家所有人的性命。

大姨子用身體護住了她，丫丫才成為唯一幸存者。

本來方海霞是想收養過來的，王衛東沒同意。

畢竟家里不景氣，他覺得丫丫就是個拖油瓶。

但在方海霞的堅持下，自己也就默認了。

之后，丫丫一直叫自己爸爸，叫方海霞媽媽。

他心情好時，聽她這么叫自己，也就當沒聽見。

要是心情不好，立刻吼著讓她不許叫自己爸爸。

一個愛笑的孩子，硬是被自己嚇的不敢再笑了。

王衛東記得，自己發達后，每年都會給方海霞父母寄錢，這當中就有丫丫的撫養費。

后來等丫丫長大了，自己還把她弄到自己公司來。

只是一直沒敢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但沒不透風的墻，丫丫知道公司是他的，毅然辭退了工作。

從此也再沒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自己沒有資格怪任何人，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而此時的丫丫始終拽著方海霞的衣角，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看到丫丫如此懼怕自己，王衛東悔不當初。

他試探著喊了一聲，“丫丫？”

丫丫一聽這聲音，頓時嚇的一哆嗦。

她連忙掀開方海霞的衣服，蓋住了腦袋，“丫丫不敢了，丫丫不吃麥芽糖了……”

方海霞蹲下摟住丫丫，“你想干什么？丫丫還小，有什么沖我來……”

王衛東微微一嘆，“過完夏天，丫丫就該上幼兒園了吧？”

方海霞一愣，隨即一把將丫丫抱了起來，“你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王衛東掏了一下口袋，里面有張伍圓票子、幾張毛票和幾個鋼镚。

這伍圓票還是第三套RMB，上面還是那個鋼鐵工人的圖案。

幾張毛票，卻是第四套RMB的圖案。

“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他丟下一句，就走了出去。

王衛東先去肉攤買肉，不禁驚嘆，這時候豬肉才一塊二一斤？

又去巷尾供銷社買了一桶掛面和幾個雞蛋。

看到柜臺里，粉紅色塑料盒的奶油雕花小蛋糕，立刻讓社員拿了個。

出門后又想起什么，回頭買了一個洋娃娃，花了四塊五。

看著好像不貴，但是合算物價，能買三四斤肉了，也實屬不便宜。

回到巷子，見一群孩子，還在圍著麥芽糖老頭。

他走過去，“怎么賣？”

“兩分錢一根！五分錢三根！家里舊鞋子、舊盆換也行！”

王衛東翻出個五分的硬幣，“來三根！”

老頭拿出秸稈，掀開擔子里的鍋蓋，在里面摞了三根。

回到家，方海霞還坐在桌前，偷偷的流著眼淚。

丫丫自己蹲在一側，玩著爛娃娃。

王衛東將東西放在桌上，隨即一手拿著麥芽糖。一手拿著洋娃娃道，“丫丫，你看這是什么？”

丫丫一雙眼睛盯著麥芽糖看，口水都要出來了，又看了看洋娃娃，也滿眼都是喜歡。

方海霞也臉色一動，這家伙絕對不會舍得在丫丫身上花一分錢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王衛東走了過去，將麥芽糖和洋娃娃都遞了過去，“丫丫，拿著，以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和爸爸說，爸爸都給你買……”

方海霞詫異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么？”

以前的王衛東，可從來都不喜歡丫丫叫他爸爸的。

王衛東直接將麥芽糖和洋娃娃塞到丫丫的手里，“沒什么，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你都不會信，我會用行動告訴你，我不是以前的王衛東了！”

說著他走到廚房那邊，居然開始忙活了起來。

先炒了個肉絲，又炒了一盤雞蛋，最后將掛面下水。

屋里芳香四溢，方海霞看得有些發愣。

以往的王衛東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家里油瓶倒了，他都不帶扶一下，今天居然自己下廚了？

而且看樣子，好像還格外的嫻熟。

丫丫拿著麥芽糖和洋娃娃，看著方海霞，“媽媽……”

方海霞一陣猶豫，最終還是點頭，“吃吧！”

丫丫開心得不行，笑的頓時和朵花似得。

王衛東此時拿出碗筷來，第一碗面盛起來，放到桌上，“今天你是壽星，這碗是你的！”

方海霞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原來，他還記得今天是自己生日？

王衛東又去盛了兩碗，端上桌子，還將炒肉絲和炒雞蛋都端過來。

“明天我去給丫丫辦一下戶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把孩子改姓王吧，不然以后孩子和我不是一個姓，孩子會多想的！”

說完沒等方海霞回話，立刻朝丫丫笑道，“丫丫，好吃么？”

麥芽糖已經吃完了，丫丫還是舍不得扔，舔著秸稈道，“好吃！”

王衛東拿起桌上的紅花蛋糕，“這個好吃是好吃，但不衛生！偶爾吃一次還行……看這是什么？”

丫丫兩只眼睛都冒光了，不停地咽著口水，“蛋糕……”

王衛東掀開蓋子，遞給丫丫，“今天是媽媽生日，丫丫會唱生日歌么？”

丫丫搖了搖頭說不會，眼睛卻一直盯著蛋糕。

王衛東則拍著手，教丫丫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媽媽生日快樂……”

丫丫有樣學樣，跟著拍手唱。

而就在這時，王衛東轉身對著方海霞唱道，“祝老婆生日快樂！”

方海霞怔怔地看著王衛東，一時之間有些晃神。

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和他剛認識的時候。

不過一切都在結婚后變了。

今天這是怎么了？

難道他是被波子打壞腦袋了？

王衛東看方海霞看著自己發愣，也沒多說什么。

隨即看向饞嘴的丫丫，“別看了，吃吧！爸爸買回來就是給你們娘倆吃的！”

丫丫抿了下口水，但還是不敢，又看向了方海霞。

方海霞朝丫丫一點頭，丫丫這才拿起勺子。

不過丫丫卻將勺子里的第一口蛋糕遞向方海霞，“媽媽，今天是你生日，你先吃！”

方海霞感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吃下一口蛋糕，又讓丫丫吃。

而這邊，王衛東已經用炒肉絲和炒雞蛋拌好了面，端給方海霞，“老婆，長壽面！”

方海霞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面，嘗了一口，還真比她想像的美味。

這一切，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現在，她總感覺不太真實。

王衛東又給丫丫拌了一碗，“丫丫，面還吃得下么？”

丫丫一邊點頭，一邊吃著蛋糕，嘴上全是奶油。

王衛東一笑，又給自己拌好面，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三十年了，自己都是一個人吃飯。

現在，卻有老婆、閨女陪著。

這不是自己三十年來，一直想要的生活么？

吃完后，見方海霞還在吃，王衛東起身道，“吃飯放著，我一會收拾！”

他說完就過去拿起剪刀，走到鏡柜前，抓著自己長發就開始剪。

方海霞見狀都一愣，“你做什么？”

王衛東繼續剪著頭發。

“從現在起，我要從頭做起！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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