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嶄新的禮服擺在我前面。

        我相信我穿上那條藍黑色的魚尾裙無疑會挑明一點：十四歲少女的身材已然窈窕動人，雖說不火辣，至少很青春。可我更偏愛另一件旗袍：琥珀色打底，典雅又靈動，正面與背面皆繡了大氣的黑色團花紋，裙邊是象牙白的唐草紋。雖然穿這么一件更為緊身的衣服對我的身材是更大的挑戰，這件旗袍可是我親愛的老媽喜滋滋樂顛顛地給我寄來的，是我十四歲的生日禮物之一，畢竟她還貼心地買了與旗袍相配的裝飾品。

        蕾切爾想起來我有這件漂亮旗袍和相應配飾并讓她父母一起寄過來的時候，我剛好在霍格莫德忍痛買下了那一條貴到離譜但是好看的魚尾裙。

        啊，命運的奇妙。生活的本質有很多，其中一條恐怕就是：那些年咬牙攢下的金加隆總會以各種理由離開你溫暖的懷抱。

        了解我的人恐怕都知道，除非必要，我一向不湊熱鬧，因為實在是太懶了。那么，我為什么急急忙忙地開始挑選舞會禮服？自然是因為姓波特的那個奇人邀請我當他的舞伴。

        天知道他的理由有多神奇，因為不會跳舞，所以找上了我教他跳舞，然后跳習慣了就打算干脆拖著我在全校師生面前領舞算了。

        他提出來的時候我正和他隨著柔和的音樂緩緩地跳著華爾茲。我沒控制住自己，一腳跺在了他的腳背上。相信我的面部表情應當是相當豐富，哈利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長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講，我不去也可以，反正他的人氣在四位勇士之中較低他就算撒潑打滾地求人家人家也未必愿意理他他就會孤家寡人地成為霍格沃茲的笑柄惡名傳頌百年仍不止，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過就是一個少年誠摯的一顆真心被踐踏了一番罷了，這跟我這個不肯幫助他的狠心女人有什么關系呢。

        我沉默半晌，冒出來一句：“你還是不要走綠茶路線了，除非你想靠這招惡心死那個沒有鼻子和頭發的男人。”

        我真誠地看向被嗆的哈利：“真的，套路可以土得掉渣，但不可以比82年的綠茶還醇香。”

        我示威般地拍拍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下次你要還在我面前這么說話，我一定給真真正正的綠茶下迷精劑，讓此人愛你愛到死去話來，煩死你。”

        隨著音樂的節奏，我自然地轉了個圈，輕靠在哈利懷里，波瀾不驚地表示，我同意充當那個救場的冤大頭，只要他不崩人設。

        看著他滿臉震驚，我實在沒憋住，笑出了聲，說這種綠茶行為，我并非不能發現其中樂趣，但是我實在不能接受我的舞伴笨拙地提出要求以后差點兒毀了一支舞尤其這種要求侵犯了我躺平的權利的時候。

        看他臉紅，我玩心大起，湊到他耳邊，故意小聲地告訴他，我沒有那么介意他的舞步，而且很樂意并很榮幸成為他的舞伴。

        哈利后來說，沒想到我是那么“可怕”的女人。天知道我冷靜以后多想拿狼牙棒敲死我自己。

        我媽媽很喜歡跳舞。華爾茲、探戈和踢踏舞她都會跳，她固執地認為我身為她的女兒不能不會跳舞，所以我也得學。久而久之，我對舞蹈反而認真起來。如果不是在霍格沃茲上學，我恐怕會成為一名職業舞者。所以，我很樂意教別人跳舞，但不喜歡我的舞伴跳得差事還多。哈利本來跳得還行，但誰讓他一提要求就開始腳步紊亂地瞎走位成功引起了我的幾分不滿。所以我稍稍逗了逗他，然后，額，就沒收住。

        最關鍵的是，好好一個唇紅齒白的小伙子為什么要學綠茶造作，哪怕他只小聲問我一句然后靜靜地望著我，我不就淪陷了。

        但這話能說嗎？顯然不能。

        不能給一個看似好說話實則內心深處是個炸彈的男人任何一個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于是，圣誕舞會那晚，我對鏡梳妝，看鏡中人裊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

        于是，圣誕舞會那晚，我盛裝出席，等那一場南斗工鼓瑟，北斗吹笙竽。

        我本來還想再編一句意中人怎樣怎樣，然而那個時候我沒有意中人。

        是的，我逗哈利玩那會兒的心理寫照跟花前月下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當然，跟父慈子孝也沒有什么關系。我頂多是把他從一個普通朋友升級為半個“狐朋狗友”。

        終于，我在rmb組合的天花亂墜般的夸獎中，雖不視死如歸但是臉紅心跳地去找哈利了。

        然后我半路遇上了秋張，或者我干脆叫她張秋吧，我們兩個英籍華裔驚訝地發現我們都穿了旗袍，我的是民國樣式，她的是中西結合。我們倆快樂地手挽著手，一邊走一邊聊。她問我我的中文全名叫什么，我告訴她我叫安楓宜，并且打趣她和她今晚的舞伴是否升級為情侶關系。

        走到禮堂門口的時候，望眼欲穿的塞德里克迫不及待地接走了和我談笑生風的張秋，并且貼心地指了指正一臉無語地看著英國著名實心木材羅恩韋斯萊從而沒看到我的哈利。

        我穿著足足有五厘米鞋跟的高跟鞋，躡手躡腳地走到哈利身后，正要給他靈魂一拍，他卻突然回頭，臉上的無奈還沒完全褪去，猝不及防看到笑得三分邪魅四分陰險的我。

        我覺得我嘴角微妙的弧度說不定會給他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靈魂一拍秒變靈魂一笑的尷尬有誰能懂。

        我立刻欲蓋彌彰地用我舉起來的右手摸了摸鼻子，強作淡定地說：“身為你的舞蹈教授，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沒跟上節奏就沒跟上吧，不要妄圖找補回來，自由發揮說不定還能混過去。”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也不要太浪，我今天的鞋是有跟的。”

        哈利小臉一紅：“我盡量跟上節奏，”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殊不知我用余光將他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還有，我會盡量不踩到你的。”

        嗯，聲音偏小，氣勢不足，要么害羞，要么心虛。

        抓住入場前的最后一點時間，我打聽了一下為什么赫敏“出走”德姆斯特朗，然后得出結論，羅恩就是個情商低的木頭，說不定等他想開竅的時候會發現自己甚至是塊朽木，以及赫敏八成對魁地奇巨星的示好怦然心動。

        我語重心長地對哈利說：“任何一個女孩都希望能夠得到贊美，特別是來自于最親密的朋友的贊美。羅恩只有半茶匙的情感，你最好別是這樣，不然赫敏遲早會把你倆揍一頓的。”

        哈利深以為然。

        “或者更狠。她不幫你們修改論文，或者提供論文范本了。”我貼心地補充道。

        哈利的表情如遭雷擊。

        我憐憫地看了看哈利，心中說這就是過度依賴學霸的下場。

        隨著恢弘的音樂響起，四位勇士開始入場。

        哈利挽住我的左手。

        我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緊張。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剛好。

        滑入舞池，我驚訝地發現哈利發揮得相當不錯，他突然明白過來其實跟著我跳即便不出彩也不會出事故，最起碼能夠讓鼻孔朝天的馬家莊馬天龍暫時低下他高貴的頭顱，表現一下臉色的陰沉。

        隨著曲調加快，全場狂歡的氣氛剎那間點燃。學生興致勃勃地翩翩起舞，學院的教授也成雙成對地搭檔起來。我不再一板一眼地恪守著傳統的規則，哥倆好般地摟上了哈利的脖子準備湊到古怪姐妹跟前淺蹦個迪就跑。結果一個明顯瘋狂的布斯巴頓學生和她欲言又止的同伴橫在我們面前讓我和哈利尷尬地面面相覷，我當機立斷，決定扯著哈利往外走，呼吸一下狂歡之夜的新鮮空氣。走到一半，我和哈利又被哭泣著沖向門外的赫敏撞了個東倒西歪，我一回頭，就看見實心木材貌似無辜地插兜郁悶著。正在考慮要不要過去“關懷”一下這優質木材，幾個不知道哪所學校的壯漢齊心協力地把我和哈利擠出了禮堂。

        哈利幽幽吐槽：“這段路到底有多少部分是我們自己想走的？”

        我一臉唏噓地回應：“這或許就是梅林的安排，或者是他巨型三角內褲的安排。”

        哈利“噗嗤”笑出聲來，體貼地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意猶未盡地說：“沒想到這個夜晚結束得這么快。”

        哈利安靜地想了一下，決定拉著我去散個步。

        這一散就散出了大問題。

        我們不僅知道了布斯巴頓的校長馬克西姆夫人和海格一樣都是混血巨人，而且知道了卡卡洛夫和斯內普身為食死徒的過去。

        我們倆真的是東躲西藏，只恨自己沒有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甚至連哈利那件珍貴的隱形衣居然都沒有揣在身上。

        雖然好像可能大概正常人也不會在參加舞會的時候把隱形衣帶上。

        盡管今晚已經戲劇到這個地步了，但它還沒有結束。我們倆像俗套的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踩到了樹枝，驚動了本來已經抓獲一對情侶的斯內普教授向我們而來。哈利一個機靈拉著我猛的竄出藏身之處，趁著夜色的掩護往回狂奔，雖然混入了人群，但是斯內普的步伐并未因此停下。

        最終，在漂亮的槲寄生下，不少情侶動情地擁吻著，有一對驚慌失措、驚恐萬狀，不得法地貼著嘴唇，女孩死死地盯著門口，男孩僵硬地不敢回頭，全然沒有一點浪漫可言。那就是我和哈利，那就是我們為了躲避斯內普干出的蠢事。

        那真是個餿主意。可誰又能說真的沒有人在渴求那雙唇相接的溫暖與心動？

        斯內普教授最終是被一對對小情侶打敗了，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我和哈利迅速分開貼合的嘴唇，默契地不看對方，異口同聲地罵了一句：“真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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