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痕跡和雙眼和海邊
雖然吃過很多次中餐,但是他依然不習慣用筷子,對于慣常使用筷子的亞洲人而言,他還是蠻佩服的。
此刻與蘇曉薇所在的這家并不是正統(tǒng)的中餐店,店老板是一個美籍華人,吃慣了西餐,對于中餐的很多精髓都領(lǐng)悟不到,而且這家店的主要顧客都是美國人,也吃不慣最正統(tǒng)的中餐,所以這家店的菜式都融入了西方人的飲食特點。
這種餐點讓吃得很盡興,不過就苦了蘇曉薇了,餐桌上無論是哪盤菜,蘇曉薇都越看越覺得有點別扭,這菜怎么能這種做法呢?這能好吃嗎?
“……你怎么不吃啊?”嚼完了嘴里的食物,看著有點發(fā)愣的蘇曉薇,好奇地問了一聲。
蘇曉薇有點尷尬:“……額……沒。沒什么——我在想事情!嘿嘿……”
“想事情?”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什么事情?”
蘇曉薇愣了愣:“額……我在想……哦!我在想,你們那個組織有沒有名字什么的之類的……”蘇曉薇隨便瞎編了一個想法。
蘇曉薇隨心一說,卻是很認真地在聽著。
喝了口蘇打水,他看了看蘇曉薇,又看了看周圍,然后稍微放低了一些聲音:“我們最好不要在公共場合談?wù)撽P(guān)于那個組織的事情,相信我,他們的眼線之多,絕對超出你的想象。”
蘇曉薇有點委屈地“哦”了一聲,然后低下頭,開始百無聊賴的戳著盤子里的食物。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名字是一件很危險的東西。”把聲音放得愈加低沉了,“……你知道嗎,其實,無論是我們這個賞金獵人榜,還是普通人的殺手排行榜,它們都只反映了問題的一小部分而已。”
“……什么意思?”蘇曉薇不解。
“我問你,殺人最需要注意的一點是什么?”
“……不被警察抓到?”
“對,可以這么理解。殺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被人發(fā)現(xiàn)人是你殺的。”頓了頓,“你又知不知道什么樣的情況之下才能做到殺完人了無痕跡?”
“……額,把尸體藏起來?”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她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出反應(yīng)堆的面孔,她并不知道反應(yīng)堆還活著,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殺死了反應(yīng)堆,也就是說,她認為自己也是一個殺人犯——這一點她以前都沒有仔細考慮過,但是現(xiàn)在這個觀念突然浮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里,不過緊接著她又想到,反應(yīng)堆的尸體“已經(jīng)”深埋于沙漠之中了,而且反應(yīng)堆還是一個會超能力的賞金獵人,是不被世俗所知曉的殺手,所以就算她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來自現(xiàn)實的壓力加諸到蘇曉薇身上——想到這里,蘇曉薇立刻把所有念頭都拋開了,繼續(xù)聽說話。
搖了搖頭:“殺完人之后了無痕跡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隱身!”
蘇曉薇皺了皺眉:“超能力?”
還是搖了搖頭:“我說的這個隱身不是你以為的那個隱身。我們每個人,正式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上,并不是從我們出生那一刻算起的,而是從我們被賦予姓名的那一刻算起的,當我們有一個姓名的時候,我們才開始存在于別人的意識之中,想象一下,如果每個人都沒有名字,這個世界會是怎樣?”
蘇曉薇有些懵逼,她稍微想象了一下那種場景:“……有點恐怖……”
“……所以我才會說,姓名是一件很危險的東西,但是呢,每個人都不得不去觸碰這件事物,因為他或者她或者它,必須要讓自己的存在被這個世界所認同,因為只有這樣TA才可以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又喝了一口蘇打水,順便給蘇曉薇一點時間讓她消化一下,然后便接著說道,“正如我一開始說的,所有那些什么獵人榜殺手榜之類的,那都是很虛無的東西,我可以很誠實的告訴你,沒有殺手會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一個榜單之上。”
“為什么?”蘇曉薇大概聽懂了,但是還需要稍微提點一下。
“因為一旦你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一個榜單上,就意味著你被人知道了你是一個殺手,當別人知道你是一個殺手,別人就會開始堤防你,你的仇家會開始追殺你,警察會開始追查你,你將不得不開始過上躲躲藏藏的生活。”看了看蘇曉薇。
蘇曉薇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其實,生活中每一件人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背后大多都有著一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東西在蠕動著。
蘇打水喝光了,把服務(wù)員叫了過來,續(xù)了一杯蘇打水,等到服務(wù)員走開,才繼續(xù)說道:“所以,那些殺手榜,獵人榜,都只反映了最表層的東西……我可以告訴你,每發(fā)生一百件專業(yè)殺手實施的殺人案,其中就有一件,是永遠也查不到兇手的死案。其他那九十九件案子,就算條子抓不到殺手,他們至少也能查到一兩個名字,可是唯獨最后這一件,他們查不到。因為這個殺手會隱身,他沒有名字,沒有稱呼,TA根本不存在!”
蘇曉薇覺得背后有點冷。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殺手,我猜想,在當今這個偵查手段已經(jīng)變得無比先進的世界上,不超過十個。”低聲說道,“這是我的經(jīng)驗之談……如果是幾百年前,或者更早一些,技術(shù)手段沒那么先進的時候,這種殺手會比現(xiàn)在多一點。”
續(xù)杯的蘇打水送回來了。
之前喝的有點多了,這次只是輕酌了一口。
“所以,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你問的,那個組織有沒有名字……我要告訴你,沒有……因為只有那樣,才是最安全的。”
蘇曉薇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說道:“……沒有名字,就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任何書籍記載中……不會出現(xiàn)在書籍記載中,就可以永遠安全地在人類歷史的背后存在下去……”
沒想到蘇曉薇還能說出這種道理來,不禁點了點頭:“就好像月亮,她朝著地球的永遠只有那一面而已,所以在科學技術(shù)達到一定水平之前,沒有人去想過她的背面是什么樣子的……因為人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的背面,所以就連她有背面,都不知道。”
蘇曉薇沉默了好一會兒,她開始吃起了食物,不知道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見蘇曉薇一言不發(fā),微微嘆了口氣,不由問了一聲:“……吃過飯,有什么打算嗎?”
蘇曉薇搖了搖頭。
苦笑了一下:“聽著,小妞……以前呢,我也是一個一無所知,毫無心機的小男孩……不過,命運是很可悲的東西,他最喜歡玩弄你的人生……你要意識到,從你學會異能的那一刻開始,你過去的那種歡樂無憂的時光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蘇曉薇哪里能不懂,但是她有時候還是會覺得自己并沒有做好準備。
還是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屁事不懂,神經(jīng)大條的小女生的:“你要開始學會為自己擔憂,為自己考慮啊。”
……
京城,某所,摩天樓內(nèi)。
老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撐著頭,另一只手自然地垂放在腿上,雙眼緊閉。
負責行動的組長剛剛做了匯報,任務(wù)失敗了,不僅僅是沒有抓到蘇曉薇而已,他們還遇上了——結(jié)果一樣,也是沒抓到——也就是說兩個人都跑了。
這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都是新手,因為距離Y市最近的人手就是那么一些,沒有更精良的,更精良的都在北歐……所以老人不怪他們。
行動組長匯報結(jié)束之后情報處的負責人也來了,帶給了老人一個不太美妙的消息:莫可其叛變了。
不久之前,情報部有接收到一則關(guān)于一架由東亞飛往北歐的飛機險些失事的消息,失事飛機最后在烏克蘭的一處小機場迫降了,機上無人員傷亡。失事時電場極度異常,白日驚雷,劈爛了飛機的一個發(fā)動機……這種種跡象都表明莫可其在這架飛機上,而且,在機場的錄像中還看見了與之同行的百里藤。
老人覺得最近似乎所有事情開始向不正常的方向發(fā)展了,百里藤攜帶天塵外逃,北歐計劃陷入瓶頸,消失已久的突然現(xiàn)身,那家不知道什么來頭的柯頓公司多次試圖與自己作對,現(xiàn)在,連莫可其也走了,同時組織還面臨著內(nèi)部黨派斗爭的矛盾……
也許真的是自己老了,只是稍微放松了那么短短的一點時間而已,就讓事情發(fā)展到了這種地步,看來,自己當初選擇放棄用強硬手段統(tǒng)治組織的做法是錯的,自己誤判了北歐計劃的時間。
老人突然睜開了因為年紀而變得有些渾濁的雙眼,看樣子,有些事情,還是要親歷親為啊。
……
穿過烏克蘭的邊境,就要進入斯洛伐克了。
百里藤開著“借來”的車子,副駕駛上坐著已經(jīng)恢復了精神的莫可其。
等他們駛進斯洛伐克之后,他們會一路北上,直到他們的目的地。
斯洛伐克是一個很年輕的國家,在1993年之前,這個國家由捷克斯洛伐克□□統(tǒng)治著,他與捷克被綁在一起,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但是從1989年開始,這個國家發(fā)生了嚴重的勢力傾倒。1992年,這個國家實行了全民公投,公投的結(jié)果,是讓這個國家從1993年的1月1日起變成了捷克共和國與斯洛伐克共和國兩個國度。這個分離,被人們稱為“天鵝絨分離”。
這是一個經(jīng)歷過很長時間戰(zhàn)亂的國度,但是這個國家的人們從來沒有失去對生活的渴望,他們頑強的度過了很多漫長糾葛的歲月。
正如百里藤一樣,見證了很多人性最最黑暗的一面,但是從來沒有放棄過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此刻,百里藤和莫可其正站在車邊上,吃著快餐店買來的食物,一邊吃,一邊欣賞著周圍的景色。
對于莫可其來說,能夠與百里藤一起度過這樣一點安靜的時光就已經(jīng)很讓她滿意了。
百里藤一邊吃著食物,一邊看著很遠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莫可其發(fā)現(xiàn)百里藤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沒什么。”百里藤回答道,“我只是在想一個人。”
“……什么人啊?”莫可其試探著問道。
“Adam……我的老師。”
莫可其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百里藤還在想那個蘇曉薇:“你想念他,為什么不去看望他呢?”
百里藤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后說道:“聽說在蘇格蘭阿伯丁的海邊,在秋末的季節(jié)里,可以聽見像樂器演奏一樣的風聲……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我會希望自己住在那里。”
“……聽上去似乎很美……是誰告訴你的?”莫可其歪著頭,風從她背后吹來,幾束頭發(fā)在風中輕輕飛舞著。
百里藤吃完了最后一口食物,又喝了一口水,往著遙遠的西邊,說道:“那是Adam最后一次給我上課的時候告訴我的。他說,‘如果有一天,你想來找我,可以來阿伯丁的海邊找我,也許,我會在那里做一個漁民,也許,我會在那里做一個燈塔看守者……’”
“……你去找過他嗎?”
“……”百里藤楞了一下,“找過。”
“找到他了嗎?”
“沒有。”百里藤的語調(diào)依然很平淡,“沒有找到。”
“……為什么?”莫可其有些不解,“他去了別的什么地方?”
“……我想是的。”百里藤輕輕點了點頭。
“你能猜到他去了哪兒嗎?”
“我猜過……”百里藤眼中有些什么東西似乎要流露出來,“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吧。”
“是嗎?那他去了哪兒?”
“……去了一個……可以聽見任何他想聽見的,最最美妙、動聽的聲音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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