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齊存剛從軍營里回來,一腳踏進正院。
紅玉正擦拭一個花瓶,看見侯爺,福了福身,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出去了。
齊存面色不變。
穿過屏風,美人榻上躺著一個美人,生動地詮釋了什么叫活色生香。
烏黑柔軟的發絲鋪散在枕上,像柔軟的泛著光澤的緞子。
美人微微側著身子,露出的小半張臉如遠山般朦朧驚艷。
齊存眼角含笑,在她身邊坐下。
喬沅其實已經醒了,在齊存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沒睜開眼睛,想看看他會做什么。
沒想到齊存居然沒抓著機會動手動腳,要不是她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還以為他出去了。
這道目光有如實質,毫不掩飾自己的覬覦,像是猛獸盤算著眼前的獵物從哪里下口比較好。
喬沅在這樣的目光下如坐針扎,終于裝不下去了。
她掏出帕子蓋住自己的臉,甕聲甕氣的聲音隔著帕子傳出來:“不給看。”
帕子是輕紗材質,根本就擋不了什么,精致的輪廓隱隱綽綽地顯現,反而更具有一種韻味。
絳紫色的帕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莫名透著一股繾綣。
齊存怕她會悶,摘下帕子,扶著起來,開始例行問她這一天做了什么。
不外乎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用膳,逗兒子,下午在府里走兩步。
若是興致好,說不定還會繡些帕子衣物之類的,然后又一覺睡到現在。
整個上京,也找不出她這么懶散的人。
喬沅不知道為什么齊存對她平平無奇的日常這么感興趣,明明每天都差不多,他還聽不厭似的。
她渾身軟綿綿的,懶洋洋地靠著齊存,剛睡醒的聲線粘粘糊糊的。
室內只剩下低語。
紅玉猶猶豫豫地走進來。
喬沅看她神色有異,心里也不知為何跳了一下。
“夫人,喬府出事了。”
……
之前秋狩的時候,喬沅就看出喬母有心事,現在果然預感成真。
喬家是百年大族,子嗣頗豐,府邸氣派,喬夫人御下極嚴,是以丫鬟雖多,卻都訓練有素,極少有失禮的時候。
一路上,不停有丫鬟向這位歸家的大小姐行禮。
雖然她們舉止有度,但面色上還是可以看出一絲惶然。
無他,喬府的女主人,端莊典雅的大夫人,居然鬧著要和離了!
喬沅走進母親的院子,率先迎上來的茫然無措的喬父。
喬父蓄一把美髯,雖然年逾四十,但他不愛理俗物,醉心風花雪月之事,這個年紀了還能引得小姑娘動心。
他一見到喬沅,像是找到了救兵:“阿沅,你快勸勸你母親……”
喬沅有些不耐:“爹,你一上來就讓我勸阿娘,不應該說是你自己犯了什么錯惹得阿娘生氣嗎?”
喬父一愣,支支吾吾。
他不過是想納個小妾,以往夫人每次都很干脆地點頭了,這次卻不知為何鬧出這么大陣仗。
喬父訥訥道:“我不納這個小妾就是了。”
喬沅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也不由得發冷。
喬父出身世家,飽讀詩書,卻有文人的風流病,性格多情,最愛流連青樓楚館,姬妾成群。
但在外人看來,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喬母把房里的丫鬟都趕出去,愣愣地坐在床上發呆。
自從她嫁到喬家以來,上侍公婆,下養育兒女,成為世人眼中的大婦典范。
喬父一年年往府上抬人,她也沒多說什么,對待底下的庶出兒女,她也自認已經盡到責任。
本以為也該適應這樣的日子了,但三天前喬父和她說要抬個新人進府時,她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她問自己,余生被困于宅邸之中,看著丈夫寵愛新人,她真的要過這樣的生活嗎?
喬母神情恍惚之間,感覺到自己懷里鉆進了一個暖乎乎的身子,她下意識抱緊,嘴里喃喃。
“那個姑娘,年紀比你還小啊。”
她眼下烏黑,容顏憔悴,顯然這段日子處于煎熬之中。
喬沅見她手里摩挲著什么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把長命鎖。
是喬沅周歲時候帶過的長命鎖。
她鼻子一酸,喬母這個時候還想著自己的行為會不會牽連到自己的女兒。
有一個和離的母親,外人會不會對她的阿沅說閑話?
喬母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阿沅,若是,你……”
她手腳發冷,下一刻,手上一暖。
她的女兒笑容明艷,沒有一絲陰霾,讓人感覺身上的沉珂一掃而盡。
“阿娘,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
……
喬母最終還是沒決定到底要不要和離。
茲事體大,喬母是喬家的掌家夫人,與喬家的聯系不是一時半會兒斷的了的。
尤其她已不是二三十歲的女子,底下的一雙兒女也已長成,旁人還不知怎么看她笑話。
最終,喬母決定去城外的靜水庵住一段時間,好好想清楚。
喬沅回府收拾行囊,打算陪阿娘一起去。
齊存也知道了喬府的事,縱然心里十分不舍,恨不得撒嬌打滾讓喬沅不要離開,但看喬沅心意已決,不敢再胡鬧。
喬沅把她慣用的茶具放進盒子里,轉頭就看見他一步不離地跟在身后打轉。
明明在外面是在威嚴不過的人,此時卻像個可憐巴巴的大狼狗。
喬沅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香爐里燃著名貴的沉水香,屋子里暗香漂浮。
紅玉在外間收拾衣物,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紗帳,內里的情景都是模模糊糊的。
齊存輕輕勾了勾那白玉似的小指,見小美人不反抗,得寸進尺地扣住她的手。
從指尖摩挲到細膩柔軟的掌心,所到之處,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指縫插入指縫,兩只手完全貼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大的那只手幾乎有小的那只兩倍大,可以完全納入掌中,不泄出一點柔白。
這樣兩只天壤之別的手,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里,莫名讓人臉紅心跳。
紅玉拿著一件大麾走進來,就看到夫人眼神飄忽,唇瓣嫣紅,仿佛剛才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侯爺悠哉地抓著夫人的手把玩。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侯爺和夫人在一起,明明沒做什么事,她們這些旁觀者都覺得臉上發熱。
紅玉不敢看他們,小聲問要不要帶上大麾。
上次齊存在秋狩之前說要打一只白貂給喬沅做圍脖,結果遇上了地動。
本來她也沒當回事,結果幾天之后,齊存還真神神秘秘地帶回了一塊貂皮。
現在,這塊雪白的貂皮就縫在朱紅的大麾上,紅中一圈白,好看極了。
齊存有些奇怪:“為何要帶大麾?”
紅玉解釋:“夫人怕冷,靜水庵在山上,比咱們這兒更冷些。”
齊存頓了一下,想起上次在山洞喬沅就比常人更耐不住冷。
喬沅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指揮他去把庭哥兒抱過來。
此行自然不能帶上庭哥兒,因此,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和兒子告個別。
齊存把疑問壓下,出去找兒子了。
喬沅轉身繼續收拾,突然聽見紅玉咦了一聲。
一只小包袱擱在櫥子的角落。
應該是齊存的,自從喬沅答應了可以搬回來,他馬上把自己的行李都搬回來了。
丫鬟們不敢動他的東西,因此這只包袱一直被遺忘在這個角落。
外面只用了一塊素布包裹著,很符合齊存的風格。
紅玉正準備把包袱拎出來騰位置,卻不防帶子突然一松,一團衣物掉了出來。
寬大的里衣、褻褲。
喬沅耳尖一紅,忍著羞澀撿起來。
褻褲的中間明顯不一樣,像是長期被什么東西撐大了。
喬沅指尖麻麻的,仿佛被蟄了一口,飛快地把這團衣服扔到榻上。
散亂的衣物中間,出現了一件隱秘的貼身衣物。
是一件雪青色的小衣,上面繡著西府海棠。
小衣的料子有些皺,像是被人使用過無數遍,又清洗過無數遍。
就算洗過這么多遍,還是沒扔,可見收藏它的人都多愛惜。
喬沅面無表情。
首先,她討厭西府海棠,她喜歡垂絲海棠。
其次,她的小衣不會穿得這么舊,最多一個月就扔了。
那么,問題來了,這件和這么多褻衣褻褲混在一起,隱秘透著親密的小衣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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