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柯以舟懷里醒來的時候，林煙芷第一反應是完了。

        和所有小說中的情節一樣，她下意識地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還在，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

        “醒了？”柯以舟極為自然地同她問候，那樣的語氣仿佛是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

        “怎么回事？”她推開他，迅速下床，整理壓皺的衣服。

        外套不知什么時候被脫掉了，就搭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起來像是隨手丟過去的。

        “你昨晚夢游，自己上來的。”柯以舟坐起身，靠在床頭，肆無忌憚地說著荒唐話。

        “不可能。”她沒有夢游的習慣，連打呼嚕說夢話都不曾有。

        “你想聽到什么樣的回答？”他雙手環胸，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獵物，渾身上下都透露出胸有成竹的氣勢。

        這讓林煙芷覺得很不舒服，單純的睡一覺而已，就算發生點什么也是正常的，都是成年人了。她不打算繼續糾結，拿起外套穿上就要走。

        柯以舟迅速從床上跳下來，拽住她的手腕，“逗你的，昨晚看你睡著了，怕你著涼，抱你上去的，外套是我脫的，其余什么都沒發生。”

        “我知道。”如果發生什么，她總不至于什么感覺都沒有，柯以舟這個人雖然不靠譜，但也不會做太過，林煙芷能感覺得到，他是尊重她的。

        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示意他放開。

        “那你這是？”

        “我還有事，你看起來已經好了，回去吧。”她試圖掙脫他，沒能成功。

        “我不走。”

        “隨便你，麻煩松手。”

        柯以舟很聽話，剛放開，她就溜走了。

        幾乎沒來得及多想，他套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直到酒店門口，拽住了她。

        “去哪？”

        林煙芷回頭，柯以舟睡眼惺忪，由于剛醒還沒來得及搭理的頭發迫切地逃離地心引力，張揚而肆意，與以往見過的模樣都不相同，甚是接地氣。

        “回家，之后陪我媽去醫院，你也要跟著嗎？以這幅模樣。”之所以說最后那幾個字，林煙芷是希望他能知難而退，至少現在不要再跟著她。

        這句話很有用，一直很在意形象的柯以舟果然松開她了，林煙芷趁機擺脫了他。

        是清晨，到小區正趕上住她家樓下的張大娘出去買菜。

        “又去跑步了？”

        面對鄰居的熱情問候，林煙芷只好尷尬地點點頭。

        她這副模樣，哪里像是去跑步的。

        剛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味，林媽媽從廚房出來，看到林煙芷也沒問她去了哪里，直接招呼道：“快去洗漱吃飯。”

        記得小時候，媽媽看她看的緊，有一次放學晚回家半個小時，都要被訓誡幾句。

        “你不問我去哪了嗎？”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林媽媽指了指洗手間，示意她去洗漱。

        她今年27歲，加上上一世遠不止這個年紀，已經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了。可媽媽放手給她自由的時候，林煙芷竟然希望她能多問幾句。大概是生來自帶逆反心理吧。

        醫院。

        “沒什么問題了，可以正常行走，只要不做劇烈運動。”醫生的話像是給林媽媽喂了一顆定心丸，她是肉眼可見的高興。

        “謝謝醫生。”林煙芷陪媽媽出來，又去藥房取藥。

        “這下我就放心了，學校那邊耽誤這么久，那些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媽，您一個語文老師，別說這才半個多月，就是半年，我估計也沒什么影響。”

        “怎么回事你這孩子，瞧不起語文？”

        “我哪敢。”林煙芷被媽媽這幅認真的模樣逗笑了，不由地搖搖頭。

        本是很融洽的氛圍，卻被醫院門口出現的人打破了。

        柯以舟在門診大樓出口徘徊，仍穿著一件襯衫，只不過換了件白色的，讓他看起來乖巧許多。

        “怎么？認識？”林媽媽見林煙芷看著他，忍不住多打量了柯以舟兩眼。

        林煙芷還沒回復，柯以舟好像有那個社交牛逼癥，大步上前來，對著林媽媽鞠了一躬。

        “阿姨好，我是她男朋友。”

        林媽媽腳步頓住，看著一臉誠懇的柯以舟，又瞅瞅自家閨女，“帶男朋友回來怎么不說一聲？”

        “媽……”林煙芷剛想解釋，就聽有人插話道：“喲，這是沐沐的男朋友吧？我今早去早市在酒店門口看到沐沐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就知道關系不一般。”

        昨天要給她介紹對象的王嬸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湊過來打招呼。

        林媽媽愣了一下，隨即應道：“對。您這是？”

        “昨晚著涼了，來抓點藥……”

        趁二人寒暄之際，林煙芷拽著柯以舟往旁邊走遠點。

        “你怎么找到這來的？”

        “不是你和我說要陪媽媽來醫院，還讓我注意形象，不就是見家長的意思么？”

        “？”她有么？林煙芷有理說不清。

        “不過，你的鄰居好像看到我們從酒店出來了，再加上你徹夜未歸……如果現在你不承認我是你男朋友，不知你媽會怎么想？”柯以舟湊近些，以一副欠扁的語氣道。

        原本林煙芷是想否認的，鄰居王嬸這么一攪合，現在說他不是說不過去，不為別的，她會成為鄰居們的談資，她媽的面子也掛不住。

        “柯以舟，你可以。”林煙芷算是看清楚了，連上天都在幫著柯以舟欺負她。

        “沐沐？”林媽媽叫道。

        “你小名叫沐沐？這可比你大名有溫度多了。”柯以舟繼續調侃。

        “閉嘴吧。”她嫌棄地撇了他一眼，迅速回到媽媽身邊。

        林媽媽以打探女婿的目光正打量著柯以舟。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林煙芷強壓住心底的不快，勉強道：“媽，我……男朋友，剛確立關系沒多久，沒想到他會過來。”

        聽了男朋友這三個字，柯以舟臉上的笑再也掩飾不住了。

        “阿姨好，我叫柯以舟。”

        “你好，小伙子怎么就穿這么點？當心感冒。”

        “他昨天就感冒了，我沒回去是為了照顧他。”林煙芷趁機對媽媽解釋。

        “來的匆忙，沒帶厚衣服。”

        “那可不行，沐沐，你帶他去商場買一件，回來順便買點菜，辦公室老師們要過來了，我先回去接應。”

        “好。”林煙芷面帶微笑，打了輛車將媽媽送走。

        “阿姨再見。”車已經開走了，柯以舟還在沖著出租車揮手。

        “別裝了，你來做什么？”林煙芷上演一秒變臉，方才的笑意蕩然無存。

        “來找我女朋友。都見過家長了，親都親了，睡都睡了，現在反悔好像來不及了。”柯以舟自然地攬過她的肩膀，一把將她帶到懷里。

        林煙芷毫不猶豫地將他推開，想到昨晚的那個吻，越發覺得別扭。

        “剛才是權宜之計，你別太過分。”

        “呵，翻臉不認人。”

        柯以舟并不生氣，拽過她的衣袖，保持著似牽非牽的距離，“走吧，去買衣服，買完去買菜，家里人等著呢。”

        林煙芷不滿地將他甩開，瞅了一眼他單薄的可以的白襯衫，什么話都沒說，沿著馬路往前方僅一百米的商場那頭去。

        柯以舟心滿意足地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你為什么叫沐沐啊？”

        “你媽為什么管你叫舟舟？”林煙芷不愿意回答，反問道。

        “柯以舟，小名舟舟，我媽覺得可愛就這么叫了，但你為什么不叫林林？煙煙？芷芷？”

        “你有完沒完？我小時候愛洗澡不行嗎？”

        認識他以來，林煙芷從沒覺得這個人可以這么聒噪。

        “愛洗澡……哈哈哈哈。”

        林煙芷加快腳步想甩開身后的半瘋，那人像狗皮膏藥再次黏了過來。

        小城的商場里幾乎沒什么知名品牌，只是百貨大樓，大多都是女裝，男裝只有為數不多的那么兩家。林煙芷隨便走到其中一家店里道：“自己挑一件吧。”

        “就這？這大logo是山寨的gui？”柯以舟指著其中一件衣服驚訝得合不攏嘴。

        眼見老板走過來，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煩，林煙芷忙打斷他。

        “這里不比b市，你看著辦。”

        “你幫我選。”

        “你自己沒手？”

        “我的衣服都是定制的，這里實在下不去手。不過你選的，我一定穿。”

        行，這難伺候的爺還挺挑。

        林煙芷隨手拿了件沒有logo的黑色外套遞給他，“穿上試試。”

        柯以舟接過套上身，他185的身高，本是寬松的款式生生穿出了緊身的效果。

        林煙芷看不過去了，“老板，有大號的么？”

        “有。”老板從柜臺底下翻出一件塑料包裝袋的遞過來，“2xl的。”

        她接過打開，遞給柯以舟。

        這回正合身。

        “跟模特一樣。”老板贊嘆道。

        柯以舟被夸后心情很不錯，“還是老板有眼光。”

        什么意思？是說她沒眼光？林煙芷懶得和他計較，付過錢，就往外走。

        柯以舟追了上來，“你怎么手那么快？”

        “之前那頓飯除去醫藥費還有剩余。”林煙芷不想欠他的。

        原本很開心的柯以舟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為什么不能是女朋友送男朋友的禮物？”

        見他如此較真，林煙芷停下轉過身面對他，“因為我們本就不是。”

        “怎么才能是？”柯以舟收斂了玩笑，極為認真地盯著她。

        怎么才能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想到要和他在一起。

        林煙芷無法想象和他在一起之后會是什么樣，也不敢去想。

        ——獨白：預謀

        有時候，事情明明不是真的，可在喜歡的那一方看來，仿佛像真的一樣甜。

        她窩在他懷里熟睡的時候，柯以舟覺得世間美好不過如此。

        有一人陪伴，人生無論長短也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他身邊。

        不止是此刻，而是永久。

        一切都是有所預謀的，感冒，讓護士打電話，見家長。

        想要得到什么，就是要積極爭取。所以，這點算計不是算計。

        無論如何，她是他的，也必須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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