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這傳說啊，是住在昆侖山上的一位仙人。半人半獸，是天地間的混沌道氣凝結而成。”

        劉家坡下，劉家村，一間破舊的老房子。

        一個白胡子老頭坐在講臺上，下面坐著十來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聚精會神的看著這個白胡子老頭講故事。

        老頭捋著胡子，手上時時翻動著一本舊到發黃的線裝書。正在說著西王母的故事，一個臉上臟兮兮的小男孩站了起來。

        “老師傅，你說的西王母的故事是真的嗎？”

        這孩子的五官清秀，比其他孩子高了一截，少年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成熟的氣息。盡管臟兮兮的，但難掩眼里的清澈：“小伙子，你只要幫我做一件事，我就證明給你看，西王母是真實存在的！”

        小男孩叫做白葉，手腕上系著一條紅線編的手繩，上面吊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玉墜。

        他擤了擤鼻子，手耷拉下去的時候，將鼻涕擦在褲子上：“你說的都是在書上看來的，再說了氣能變成神仙，那我放個屁不就變個人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

        “安靜！不許笑。”白胡子老頭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暗暗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吃過晚飯，到教室后面來找我。”

        劉家村許久沒有外人來過了，最近一次是三年前來了個白胡子老頭，滿口仁義禮智，村里人都不大愿意和他打交道。唯獨受孩子們喜歡，整天沒事就在這荒廢的教室給孩子們講故事，從西王母講到四海龍王。

        教室是之前的小學留下來的，小學搬走了，這里也荒廢了很久。課桌和黑板都已經被風雨侵蝕，面目全非。水泥砌的講臺已經開裂，裂縫中長出一叢叢雜草，不時還有寒風從舊門窗的縫里竄進來。

        晚上，月亮高掛枝頭，白胡子老頭坐在講臺上。

        一縷月光照下，灑在老頭身上，發白的長袍竟閃出點點星跡。

        老頭露出深陷的眼窩，滿臉的滄桑被皺紋展現：“師兄，我一會兒給你送個人來，能不能把握機會，就看你了！”

        白胡子老頭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轉眼看了一眼那個消瘦的身影：“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紫微星！千年一遇，如果不是遇到我，恐怕不出幾年就要被那些雜碎吃干凈了。”

        白葉推開門，看見了在講臺上端坐著的白胡子老頭，發現他的眼神空洞，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正常人的眼睛在月光下都會反著光。

        這雙眼睛，空洞漆黑。白葉不禁打了個哆嗦，順著老頭看著的方向看去，那是劉家坡對面的一座小山丘，這么多年都成了劉家人的墳地。

        “小子，過來！”老頭朝白葉招了招手，“一會兒，你去劉家墳那邊幫我取個東西。”

        說到墳地，白葉面露難色，五官開始扭曲起來。

        那個地方，爺爺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去那個地方！爺爺說那個地方是劉家的祖墳，白葉不姓劉，去了不合適，怕見了不干凈的東西不好處理。

        老頭看著猶豫的白葉，砸了咂嘴：“怎么？不敢去？我可沒有什么耐心，去不去一句話，不去，過兩年活不成了可別來找我！”

        白葉聽見老頭吼了一句，全身像是被電了一樣，頓時說不出話來。仔細看去，才看清是老頭手中放出了一抹黑氣，束縛住白葉，不得動彈。

        看見白葉不說話，老頭眼里瞬間露出一抹煞氣：“今日你已經見識到了我的本事，不去，怕是走不出這個門了！”

        月光照在老頭臉上，眼神愈發空洞，那眼眶里的空洞似乎是不可觸碰的黑，可以吞噬一切。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撕扯，有種說不出的陰森，在黑夜的氣氛下，看著愈發詭異。

        回想起六年前，自己還是個十歲的小孩子，當時鬧饑荒，家里沒吃的了，爹媽實在管不了，趁著天黑，偷摸著自己走了，留他一個人在家里。

        餓了幾天，差點活不成了，現在的爺爺劉富貴去城里賣了牛，回來的路上看見快要餓死的白葉，看著心疼，就帶著回家養了起來。

        白葉只知道爺爺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只要能吃飽飯，百年之后能夠送爺爺走，還有什么不滿足？

        至于劉家墳，爺爺不讓白葉靠近，自己也確實不是劉家人，那上不上去也就不重要了！

        老頭的咳嗽聲打斷了白葉的回憶，

        黑云遮住了月亮，老頭從懷里拿出火折子點了一堆火，現在很少有人會做這個了：“我再問你一遍，去還是不去？”

        白葉癱坐在地上，絲毫不敢動彈，這老頭的本事白葉是看見了，現在他毫不懷疑這老頭有本事解決掉自己。

        “去一趟，大不了被爺爺罵一頓，但不去，怕是連家都回不去了。”白葉愣了一下，看著這老頭愈發兇狠的眼神，張嘴喃喃道：“去！但你要給我點好處！”

        老頭笑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詞，轉念大手一揮：“送你一件金甲衣，保著你。”

        頓時，白葉兩眼發黑。

        ……

        再醒來，白葉發現自己已經在劉家墳腳下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驚訝于老頭的本事，還是該違背爺爺的意愿，去山上走一遭。

        “可是，我到底要上去找什么啊！”

        白葉只顧著害怕，竟然忘記了要問問老頭要給他找什么東西。

        “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狌，是司天之厲及五殘。你順著山路上去，路上看見什么都不要管，知道看見一座斷碑的墳就停下。”

        老頭的聲音在白葉四周響起，確看不見人的蹤跡。

        子夜時分，狂風大作，山上時不時還能看見似乎有人背著包裹，只靠著一雙腿跑，卻又沾不到地上。

        那條通往山頂的路，此刻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任何生靈靠近都會被吞噬。

        白葉一邊埋怨著自己不該來，惹這老頭的晦氣，一邊強忍著恐懼順著小路上山。恐懼掩蓋了白葉雙腿的知覺，越往上，白葉的雙腿越不聽使喚，邁出一步都要承受極大的張力。

        凌晨的風越刮越大，山頂稀稀疏疏的小樹一齊彎下了腰，墳頭上掛著的墳飄被風吹起，橫在空中，遠看像是一個個路標，指向西方。

        白葉忽然又想起白胡子老頭對自己偶然說過的一些話。

        一縷墳飄落下，掛在白葉身上，頓時讓他后背生出涼意。這時候他竟然覺得老頭說得那些話深有含義。

        “西王母的蟠桃，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消受的，當年有一個法力無邊的散修去到昆侖瑤池，偷下一顆蟠桃。蟠桃落地，群妖四起。那位散修被帶到阿修羅界，至今尚未出逃。”

        “但有時候，人心比魔更可怕，魔是天地煞氣所孕育，本是無憂無慮，可人為了參透這天地規律，誅魔降怪，甚至吃人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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