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節在床上躺了很久，最終不得不承認，他好像丟失了三和大神應有的頹廢感。

    為什么，現在躺的不是很心安理得？

    早已經被打死的勤奮小人，好像突然復活了，想要給懶惰小人致命一擊。

    這感覺，有點奇妙。

    躺在床上，始終不舒服，手機在這一刻突然響了。

    是陳瑞的消息，內容只是一個句號。

    萬節立刻坐起身，心里一緊。

    連忙撥打電話過去，但是沒人接。

    他迅速起身，奪門而出。

    在門即將關上的一刻，他突然又轉身回來，從床底拉出來一個箱子，里面是大大小小的U型鎖，他選了其中一把，握在手里，再次奪門而出。

    ……

    “也就是說，最新的一集是你在拘留所認識的人？”

    “也不全是，還有一個小伙子，天天被他爹揍，揍出抑郁癥了。”

    “我們當初就是和他爸打了一架，然后進去了。”麥子善補充說道。

    “抑郁癥好，這種題材容易拿獎。”郭進平的關注點不出所料。

    他正在開車，按照徐浩給的路線前往萬節的出租屋。

    徐浩嘆口氣，心想自己曾經也是這樣，本質上并不關心抑郁癥之類的，只是懷著獵奇的心態，看看別人的苦難。

    不僅是抑郁癥，精神病題材更容易拿獎，那群評委就喜歡看人間苦難，好讓自己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自我愛憐感。

    所以，徐浩現在其實很為難，如果想讓《另一種生活》拿獎，就要按照評委的口味走，天天拍陳瑞的心里獨白和身上淤青，還有獨自默默的眼淚。

    但如果貼合一直以來的搖滾主題，那就應該讓陳瑞站起來，徹底站起來。

    苦還是不苦，這是個問題。

    麥子善看透了徐浩在想什么，因為之前他倆討論過這個問題。

    他很清楚的表達過自己的觀點：讓評委滾蛋。

    “雨下大了。”麥子善說道。

    透過行駛的車窗，是淅瀝瀝的雨滴。

    “是啊，下大了。”徐浩重復了一遍。

    ……

    小區門口賣水果的老劉，把遮雨傘撐起來，剛好護住自己的攤位。

    撐完幾個大號雨傘，剛剛坐下，就看見雨中幾道身影不同尋常。

    兩個成年人抓住一個半大小伙，像是抓小雞一樣摁住。

    “咋回事啊。”老劉喃喃自語，摸出了瓜子袋，邊磕邊看。

    大雨中，少年毫無還手之力。

    賣鹵菜的老李一路冒雨小跑到他身邊，找他借把瓜子。

    此刻小區內絕大部分商販都在看著這一幕。

    下著雨，沒什么生意，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

    看起來像是老子打兒子，因為其中一個中年人大罵道：老子養你不如養條狗。

    既然是老子打兒子，就沒人操心報警的事，都是看戲的姿勢。

    只不過，這打兒子打的有點狠，怎么跟打狗一樣？

    直接摁在地上錘？

    正當有些人看不下去準備去勸勸，突然，一輛三輪車橫沖直撞沖進了小區，直愣愣停在雨中幾人面前，上面下來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家伙，手里拿著一個U型鎖。

    陳瑞此刻被摁在地上，臉上都是水，分不清事雨水還是淚水。

    三輪車熟悉的刺耳剎車聲響起。

    他爹也開始大叫：“就他，絕對是他！”

    陳瑞仰面躺在地上，看著成千上萬落下的雨水。

    萬節的聲音響起，是對陳瑞說的話：“之前沒沉住氣，沒見過你同意，這次你發個話。”

    雨隨著話音穿到每個人耳朵，在場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片刻的沉默過后。

    宋偉喘著粗氣，捋了捋臉上的雨水。

    他指著萬節，“知不知道我干什么的？我警察，趕緊的吧，跟我走，你這樣的王八蛋我一天抓進去十來個。”

    陳江也是喘著粗氣，“好啊你，跟著外面的人聯合起來，對你爹動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我就白活。”

    原本小區內看戲的人，有人想上去勸架，但聽到這樣的對白，頓時懵了。

    這事太亂，聽不懂，溜了溜了。

    于是又回到原位看戲。

    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一個冒著雨還扛著攝像機的人一路奔跑過來，居然…開始對著拍！

    這特么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戲的都蒙了。

    最開始以為是老子打兒子。

    后來多出來個騎著三輪的家伙。

    然后又來了個攝像機。

    合著伱們拍電影還是怎么著？

    我活了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這種事。

    而大雨中，徐浩才不管別人的想法，他只有興奮，面對素材的興奮。

    麥子善緊跟著跑來，不是他速度慢，是徐浩速度太快。

    “這都什么玩意啊。”陳江和宋偉看著徐浩扛著攝像機也懵了。

    而此刻，躺在地上，最清醒的陳瑞，任由大雨滂沱在自己臉上

    對著天空，他說了一個字。

    “好。”

    好什么？陳江沒反應過來，宋偉也沒反應過來，下一刻，U型鎖呼嘯著穿透雨水，瞬間到了眼前。

    看的所有人腮幫子一疼。

    ……

    “我艸，怎么這么慢！你蹬啊！三輪你不會蹬嗎？”

    “那還有油門啊！捏油門，我的三輪有電瓶！”

    “快點啊，我服了！”

    “再不趕緊走，警察一會過來了！”

    萬節咆哮著大喊。

    麥子善踩著煤氣罐，也指導著郭進平，“實在不行我來蹬，你太慢了！”

    “好了好了，我已經使上力氣了。”郭進平現在算是意識到蹬三輪的技巧了。。

    為什么要跟著來？為什么要跟著徐浩和麥子善來？

    跟學生在一起不好嗎？為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想看看這個紀錄片怎么拍？

    結果剛來就看見，幾個人在混戰，徐浩跟個蜘蛛俠一樣在拍，把他這個大學教授嚇的半死。

    紀錄片是這么拍的？

    他們打架還不說，還要讓他蹬三輪，讓他提前起步，幾人蹭蹭蹭跳上來直接開走。

    一個三輪！五個人！還下著大雨。

    阿三看了都說六！

    這特么的…郭進平心里一萬頭羊駝奔過。

    徐浩完全是踩在三輪車的護手處，附在他耳邊大喊：“加油！”

    大雨在下著，身后似乎有人追趕著，他騎著一個可憐的小三輪，拉著四個人。

    徐浩的鏡頭一刻不停，此刻還扛在肩上閃著紅點。

    麥子善從口袋里拿出紙巾，給陳瑞擦擦鼻血。

    萬節把U型鎖用毛巾擦了一遍，順手一扔，落在路邊綠化帶。

    與此同時，小三輪在狂奔著。

    “麥大哥。”陳瑞突然問道。

    “怎么了？”

    “我會成為新的一集嗎？”

    “你愿意，那你就是的。”

    “那我會有什么樣的歌，作為主題曲？”陳瑞的聲音是哽咽的。

    麥子善拿著紙巾，小心擦拭著陳瑞眼角的小傷口。

    輕聲說道：“美好的事情會發生在你身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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