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賓客大多聚集在宴會廳,花園里只隱隱能聽到那邊傳來的熱鬧聲響。
謝觀寧站在亭子邊緣,頭也沒回,半晌后才慢慢開口:
“周衡遠,你今天十八了,成年了。該知道利害關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周衡遠緊攥拳頭,眼眶發紅:“那什么是利害關系?又有誰規定了我喜歡你這件事是不能做的?”
謝觀寧閉了閉眼,心下無奈。
周衡遠緊咬牙關,道:“還是說、還是說我媽之前找過你,跟你說了什么?”
風吹草木動,昏暗的世界中一片蕭肅。
謝觀寧沉默片刻,轉頭看他,干脆利落道:“你母親的確是來找過我。”
高考前三個月,一次放學,謝觀寧遇到了在校門口等著的周夫人。對方表明來意后,謝觀寧雖然疑惑,但還是順從地跟著她到了學校周邊最貴的一家咖啡店。
席間周夫人姿態優雅,聲音輕柔,輕言細語間將來意娓娓闡明:
“你和衡遠還年輕,熱血上頭,總是免不得想要昭告全世界。”
“但是也就是因為年輕,什么事兒都沒有定性,你說萬一事后回想起來,后悔了,那可怎么辦?”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衡遠性子太急,也太單純,做事兒總是風風火火的,沒個定性。我也是頭疼,這才想著和你說一說……”
謝觀寧一開始滿頭霧水,等到后面恍然大悟,一時又驚又怒,到了最后,甚至還有些好笑。
他知曉自己的身份在有些人來看就是個笑話,上不得臺面,卻也沒想到竟有人能防患于未然到這個地步。
謝觀寧干脆利落地打斷她的話,只道自己和周衡遠只是同學,并無其他關系。周夫人明顯一怔,隨后便輕言笑著,說:
“你這么想,自然是極好。”
她笑得溫和:“畢竟,衡遠是周家的獨子,未來要接觸的人,交的對象,總不能隨隨便便,你說是不是?”
謝觀寧當即心下一沉。
周夫人表面溫和,實際上字字句句都在往謝觀寧心窩子上戳,捏著他的身份來說道。謝觀寧素來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若非看在周衡遠的面子上,只怕當場就要發作。
二人算是不歡而散。之后幾天謝觀寧對周衡遠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只那小子一貫跟在謝觀寧屁股后面,對謝觀寧的脾氣也有幾分了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越發殷勤。
謝觀寧也就在那時察覺到不對。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謝觀寧把周衡遠收拾得心服口服,也習慣了他在自己屁股后面謝哥謝哥地叫,從來沒想過其他的可能。這一次周夫人的話雖讓他不爽,但到底在他心里埋下了個種子,氣消了之后再以旁觀者的視角觀察,發現周衡遠對他的確是過于親近了。
即便是謝觀寧對于alpha與omega之間的相交問心無愧,大大方方,但也沒有只要一有時間,周衡遠就和他湊到一塊的說法吧?
謝觀寧心下驚疑,又尋機試探了幾次,當即心態就有些崩。
他原本還挺理直氣壯,覺得周夫人莫名其妙,現在看來,倒是人家有的放矢。
謝觀寧一心賺錢,只想盡快脫離謝家,對于這些情情愛愛的本就無甚興趣。更別說周衡遠這種家庭,更是個麻煩。正巧當時高考將近,謝觀寧便借口備考十分自然地同他疏遠了幾分。本想著高考結束,二人報不同的院校,未來便鮮少能見到,那小子的心思就該慢慢歇了。卻沒想到考完那天晚上,同學聚會上,那小子給他玩了一出當眾告白。
謝觀寧上的學校是有名的私立院校,里面都是群不差錢的主,高考結束當晚在首都星最豪華的酒吧定了個大包廂,一整個晚上都鬼哭狼嚎,熱鬧非凡。謝觀寧也被帶起了幾分興致,喝了幾杯酒,卻沒想到就在臨近凌晨,他都準備要回去的時候,周衡遠忽然拉著他哭唧唧地告白。
許是酒意上頭,周圍沉默了片刻,隨即一聲高過一聲的哄鬧聲勸他答應。謝觀寧被陷于這種境地本就心情不爽,又因喝了些酒,心煩意亂,隨口拒絕,臉色不好地出了包廂。
一直到現在,他們二人才算再一次見面。
周衡遠臉色有些蒼白,他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釋什么:“我不知道……我母親,我替我母親給你道歉,謝哥——”
謝觀寧放重了語氣:“周衡遠。”
周衡遠瞬間止住了聲。
謝觀寧看著他,桃花眼不再是以往含著笑的模樣,而是清冽如淵,沉靜異常。
“周衡遠,我們也認識這些年了。你覺著,以我的脾性,我若是想做一件事,想要一個人,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的反對而放棄嗎?”
周圍一時寂靜無聲。
周衡遠張了張嘴,眼眶瞬間紅了。
周衡遠如何不清楚?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才不敢主動去找他。
“都是成年人了,彼此之間留點體面。”謝觀寧輕嘆一口氣,聲音放緩些許:“生日快樂。”
語罷,他轉身提步離開。
周衡遠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身影,忽地揚聲道:
“謝哥!”
謝觀寧腳步一頓。
周衡遠道:“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我不會放棄的。”
謝觀寧眉眼一沉,只道:
“只要你同周夫人說清楚,讓她別再來找我的麻煩,也別去找謝家的麻煩。”
“隨你。”
·
謝觀寧不喜歡宴會那種場合,也不想再和那位江元帥尷尬地同處一室,便在花園里隨意找了個地方待了一會,等看到陸陸續續有賓客離開,才悄然進了宴會廳。
謝夫人正在一旁同周夫人辭別,謝觀寧目不斜視,在角落里靜靜等著她們。
周夫人注意到他,眼神一沉。謝觀寧也不想再多搭理她,只當沒看到。
周夫人面色不虞,看著謝夫人正欲說什么,周衡遠忽然大步走來,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周夫人表情一僵,勉強揚起笑容。
等到謝夫人母女走來,謝觀寧沉默不言地跟在她們身后,謝夫人看了他一眼,似有不滿,卻礙于環境只能生生忍著。
直到出了周家莊園,謝家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著,謝夫人轉身看他,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怒意:
“你和周家是怎么回事?”
謝觀寧道:“就像是您看到的,周夫人不喜歡我。”
謝夫人:“我是在問你和周公子!”
謝觀寧看著他:“我和周公子怎么了?”
他眸色漆黑,在遠處明亮燈光的映襯下比最上等的黑寶石還要剔透幾分:
“我和周公子不過是普通的同學關系,能怎么了?”
謝夫人一時又氣又急,一方面遺憾于如此好的近水樓臺的機會,若是她的嘉然定能緊緊抓住,說不準還能助謝家更上一層樓。一方面又覺得幸好謝觀寧和周衡遠沒什么,否則他一個私生子死死壓在她們母女二人的頭上,臉面盡失不說,就說他和謝家的關系,若真搭上了周家,只怕對謝家而言,也未必是福。
謝夫人眸色凌厲,冷聲警告:“記著自己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是謝家給你的,別妄想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
“還有,周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誰準你和周夫人那么說話的?萬一惹得周夫人不快,你擔得起責任?”
謝觀寧低眉搭眼,隨口道:“不是您和我說的讓我別給謝家丟人嗎?我又不會跳舞,要真按她說的做了,明日謝家估計就要淪為首都星的笑柄了吧。”
謝夫人氣笑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這是在怪我沒給你請舞蹈老師?”
謝觀寧看著那根手指,眉頭輕蹙,到底還是強忍著脾氣,轉過頭去,站在那里不聲不響。
謝夫人本就看不慣他這副無所謂的模樣,再加上今天本就憋了一晚上的氣,更是氣得肚子疼:“好,好,既然你這么能耐,那就自己回去吧。”
說罷,她拉著謝嘉然上了車,片刻后,車子自他身邊飛快駛過,不帶絲毫猶豫。
謝觀寧垂下眼瞼,慢慢地舒了一口氣,只覺得周遭頓時清凈了許多。
漆黑的夜幕沉沉地掛在半空,除卻昏暗的路燈,就只有不遠處莊園里的光芒。
謝觀寧左右看了看,不由輕嘆了一聲。
周家莊園處于首都星最中心的區域,周圍的人家非權即貴,也因此附近的安保格外嚴密,一般的車輛很難進來。更別說現在這么晚,他就是想打一輛車,也難。
謝觀寧打開終端,翻著通訊錄,本想問問溫黎有沒有時間來接他一趟,結果信息還沒發出去,明亮的車燈忽然照亮四周。謝觀寧眼睛微瞇,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一輛懸浮車緩緩駛來,在他面前慢慢停下。
車窗慢慢搖了下來,露出一張精致到妖孽的漂亮面孔:
“嗨。”他熱情地打招呼。
謝觀寧眼皮子一跳,目光在他臉上一劃而過,卻緩緩落在了他的身后。
車內燈光柔和,灑在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平白添了幾分柔和的暖意。他西裝依舊,領地卻是稍顯松垮,前襟的扣子也散開了一個,照之宴會時的矜貴優雅添了些隨性從容。
男人察覺到他的目光,回眸看來,目光沉靜如海,語調平緩:
“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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