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們可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從路小雨軍訓結束后的鬧劇完結,他們就再也沒見過。
整個國慶假期,陳深揚都在加班執勤,路小雨那時趁著休假找過他,一次都沒找到。
再后來路小雨也放棄找他了,他閑下來也不用想著怎么躲著她。
時間一長,他們就都以為,彼此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
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在兄長家見到路小雨,陳深揚波瀾不驚的眼底漫起了些許探究。
他很快回過了神,好像長輩那樣朝她點了點頭,他這樣的反應才是對的,一開始的發怔都不太適合總是運籌帷幄的他,可他越是如今這般淡定,路小雨越是感到煩躁。
她站起身,主動走到陳栩身邊,微笑道:“我和陳栩一起來的。”
她故意放緩聲說話,語調甜甜的,帶著些暗示的味道。
陳寶方和妻子早就誤會她和陳栩有什么了,聽她這么說也是會心一笑,唯獨陳栩,有些不好意思的紅著臉說:“我、我帶小雨來幫您慶祝生日。”
為什么要帶路小雨來幫他慶祝生日。
他們是什么關系,已經到了陪伴著參加長輩生日的地步。
陳深揚沒說話,看了一眼陳栩便轉開視線,開始和他平輩的人交談。
他像看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孩子一樣,將路小雨丟在了一旁。
路小雨站在那,漸漸開始嗓子發干,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陳栩見她尷尬,拉著她的手臂說:“先坐下吧,一會就開飯了。”
路小雨淺淺笑笑,低著頭沒再言語。
和陳寶方聊天的間隙,陳深揚不著痕跡地睨了路小雨一眼,這個視線很隱蔽,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那么看了。
如陳栩所說一般,陳深揚這個主角一到,很快就可以開飯了。
陳栩媽媽的手藝很好,不需要保姆的幫忙就可以燒一桌子精美的飯菜。
飯菜的香氣撲向鼻息,只是聞著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但路小雨一點吃飯的心思都沒有。
她望著餐桌中央的蛋糕,耳邊回蕩著陳栩父親剛才的話。
“你也老大不小了,過完生日都要二十七了吧?快三十歲的人了,該找個女朋友了啊。”
陳媽媽很贊同丈夫的觀點:“你哥說得對,我前不久給你介紹的姑娘你也不肯去見,是不喜歡嗎?不喜歡就算了,不見就不見吧。”她取出手機,“不過我最近又見到了個好姑娘,長得干凈漂亮,在稅務局工作,和你一樣都是公務員,年紀比你小兩歲,不管在什么方面你們都很般配,你看看照片,這個喜歡的話,我安排你們見個面。”
陳媽媽將手機遞給餐桌對面的陳深揚,往日每次有這種事,陳深揚都會果斷拒絕,唯獨今天,他給出了不一樣的反應。
他抬手接過了手機。
連陳寶方都很驚訝,但更多的是欣慰,他微笑著說:“看來你過生日這天格外的寬厚啊,很好,好好看看,照片我提前看過了,看著就是個好女孩,一定可以當好警嫂。”
陳深揚低頭看著手機上的照片,沒有回應兄長的話,他看了一會,將手機遞回給陳媽媽,聲音平靜無波道:“還好。”
竟然是還好?
要知道“還好”這種評價,在陳深揚這里就已經非常難得了,基本等同于其他人的“非常不錯”了。
陳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那我就安排你們見面了,如果合適的話,爭取過年前就把你們的關系敲定,相處一段時間就訂婚。”
陳深揚沒反駁,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哪怕不去看,他也知道路小雨的表情會是怎樣。
路小雨臉都白了。
她喜歡陳深揚。
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她從暗戀他轉變成明戀他那一天,直接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從那以后,甚至都沒機會再見到他。
這是一件痛苦的事,期間她哭過很多次,每到夜里都會難受得翻來覆去。
但現在看看,這也是一件好事。
不能見到他,至少不需要知道他的近況,也就不需要因為他對誰表達了好感,答應了誰去和誰相親而備受煎熬。
她坐在餐桌上,麻木地垂著眼睛,陳栩還在驚訝叔叔居然答應相親了,好奇地去拿母親的手機看那個女孩的模樣,并沒發現路小雨的不對勁。
等他拿到了手機,甚至還湊到路小雨這來說:“小雨,你快看看,能被我小叔看上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路小雨并沒直接去看手機,她先抬頭望了一眼陳深揚,他依舊好端端坐在那,半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都沒往他們這里看,好像他們真的僅僅只是胡鬧的晚輩。
路小雨慢慢將視線轉到手機上,上面是個姑娘的照片,年紀雖然比她大不少,但其實長得也很年輕,她見了對方,也只是叫個姐姐而已。
姑娘談不上多漂亮,但真的如陳媽媽說得那樣,看著就是個好姑娘。
這是他喜歡的類型嗎?
路小雨覺得眼睛有些熱,開口說話時不自覺帶了鼻音:“嗯。”她喃喃道,“好看。”
她話音方落,陳深揚正握著筷子的手就緊了緊,他偏開視線望向無人的地方,捏著筷子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卻依然克制著不去看她。
希望她這次可以徹底放棄。
都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他們都堅持過來了,也不在意這一面了不是嗎。
“好了好了,快吃飯吧,菜都涼了。”陳寶方好像感覺到了餐桌上的微妙氣氛,視線在弟弟和路小雨之間流轉,過了一會笑著說,“看我,都直接張羅吃飯了,錯了錯了,應該先吹蠟燭才對。”
他站起身,和陳栩一起把蠟燭點上,招呼陳深揚:“來,許個愿,吹蠟燭。”
許愿這種事男人來做好像很娘,但每年生日陳深揚都會在兄嫂的“逼迫”下妥協。
他將目光轉到蛋糕上,蛋糕不大,六寸而已,款式簡單,上面插了兩根蠟燭,一根是2,一根是七。
二十七。
那個七有些刺眼,好像在提醒他一段距離。
他閉上眼睛三秒鐘,假裝許了愿,很快便睜眼吹蠟燭。
路小雨的視線全程都定在他身上無法移開,她多想在他閉著眼睛的時候親他一下,但好像這樣想想,都有些褻瀆神靈的畏懼感。
她收回目光,無聲無息的縮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陳栩拍了她一下說:“把你的禮物拿出來吧?我的都送完了。”
路小雨慢慢抬眸,這次她再看向陳深揚的時候,發現他竟然也看著她。
這應該是今晚他來了之后,除卻第一眼之外,他第二次看她。
她莫名有些緊張,紅著眼睛低下頭,從背包取出包好的禮物,捏在手里遲疑了幾秒鐘,才站起身,微笑著雙手遞過去說:“陳警官,生日快樂。”
陳深揚將視線轉到她手中的禮物上,長方形的禮物盒子,不大,包得很精美,還打了個蝴蝶結。
他抬手接過去,像個合格的長輩那般道:“破費了。”
路小雨收回手,坐回椅子上低柔地說:“沒。禮物很便宜,是我自己賺錢給你買的,算是感謝你之前……對我的幫助,希望你別嫌棄。”
她沒有和陳栩一樣稱呼他為“您”,因為她不希望將他們的距離拉得那樣官方,那樣遙遠。
她后面的話說得很小聲,卻比第一句祝他生日快樂的話更讓他在意。
他再次望向她,低聲問:“自己賺錢買的?”
路小雨雙手在桌子下面緊張地交握在一起,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她的嘴唇紅紅的,配上那張雪白的臉,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嗯。”她簡單應了一聲。
陳深揚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天在超市里看見的她。
她滿頭是汗地拖著沉重的貨物在做兼職。
當時他就在想,到底是什么讓她走到那樣的地步。
現在她告訴他,這份禮物是她自己賺錢買的。
也許,她只是想用自己賺的錢給他買一份生日禮物。
這不是他想太多,而是女孩望著他的視線里就包含著這樣的情緒。
陳深揚轉開視線,只覺輕飄飄的禮物盒子忽然變得千斤重。
若是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可能會就此拒絕這份禮物,但現在這里還有其他人,如果他表現得太過特殊,只會引起別人的猜疑。
他最終還是將禮物放在了身邊,和陳栩送的擱在一起。
他表情淡淡地道了謝,言詞客氣,也疏離漠然。
路小雨笑笑,嘴角向下壓,不可抑制地感傷。
這之后整頓飯食不知味,路小雨吃得很少很少,陳媽媽還問她是不是不合口味,她只能笑笑說只是胃不舒服,東西很好吃。
陳栩聽她說胃不舒服,擔心地問她要不要吃藥,她低聲說:“不用了,回宿舍我再吃就好。”
“這么晚了還要回宿舍啊?”陳媽媽擔憂地說,“你們應該考完試了吧?干脆今晚就住在這兒,明天再和陳栩一起回學校。”
陳栩附和說:“是啊,天都黑了,還下了雪,地面那么滑,你要不要就住一晚?我家很多房間的。”
路小雨輕聲說:“不了,我還是要回去的,還答應了室友幫她帶宵夜。”
什么帶宵夜,其實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只是不想再在這里呆著了。
她真是太糊涂了,為什么要自己找罪受,為什么要來到這里,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讓她心如刀絞,只顧著喜歡一個人甚至忘記了為母親報仇的自責感,以及生平第一次喜歡別人卻被拒絕,被無視的痛苦折磨著她,能夠勉強保持微笑已經是她最后的體面了。
“非要回去的話那也正好,深揚今晚不住,你順便送小雨回學校吧,江大就在你家附近。”
陳寶方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乍一聽沒什么不對勁,既然都要走,還順路,那不管是身為長輩還是警察,送一送路小雨都是理所應當。
路小雨聞言立刻望向了陳深揚,那目光好像在等著他拒絕。
陳深揚唇瓣緊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沒有拒絕。
后來陳媽媽幫路小雨打包了一些好吃的回去給室友,免得她還需要跑去買宵夜。
其后她又幫陳深揚裝好收到的生日禮物,這才目送他們離開。
路小雨腳步很輕地跟在陳深揚身后,他們離開時天色很晚,夜風很冷,好像又飄起了雪花,單穿制服有些冷,他便在外面套了一件大衣。
大衣是陳栩父親的,他瘦削挺拔,穿起來有些肥大,不過穿在他身上,竟然也不覺得不合適。
好像還襯得他越發像夜間的行者,遙遠,神秘,難以靠近。
路小雨沒戴手套,還要提著東西,手很快就冷冰冰了。
她沒在意,又或者說,她現在沒功夫在意這些,她跟在他身后走著走著,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陳警官。”她沙啞地開口,也讓男人停下了步伐。
男人沒轉身,就那么站在那,路小雨仰頭望著他的背影,他戴著警帽的背影在月光下猶如神祗。
“你不看看我送你的禮物嗎?”女孩低低地開口,這樣的問話終于讓男人慢慢轉過了頭。
夜幕下,路小雨慘白慘白的臉上掛著一雙大眼睛,直直地望著他。
他和她對視幾秒鐘,忽然說:“胃疼?”
路小雨霎時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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