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這是情人之間的心有靈犀嗎?
前一秒路小雨還在想會不會在窗外看見陳深揚,下一秒他的短信就來了。
他還真的就在外面。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路小雨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他們之間算什么情人呢,若非要找一個關(guān)系來定義他們,那肯定也是仇人多一點。
愛恨情仇幾字總是糾纏在一起分不開的,她和陳深揚之間不能有愛情,那就只剩下仇恨。
她當(dāng)然沒有下樓,她甚至拿了換洗衣服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她洗了很長時間,洗到手上的皮膚都起皺了才離開。
走出暖烘烘的浴室,回到開了空調(diào)的房間里,溫度驟降讓路小雨越發(fā)清醒了。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拉上了窗簾,一眼都沒往窗外看。
她也清醒地躺在床上,不斷催眠著自己,希望自己能睡著。
可是睡不著。
怎么可能睡得著呢,若是她能那樣沒心沒肺,也就不需要像現(xiàn)在這樣為難痛苦了。
路小雨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整夜,睜著眼睛到天亮,她始終沒去確定樓下的那個人走了沒有,好像不去看就不會想,不想就不會忍不住跑下去。
她很佩服自己,她終于忍住了,終于讓那個人像她一樣吃了閉門羹。
太陽升起來之后,她翻身下床,簡單洗漱過后換了衣服打算去晨跑。
她向上帝保證,她絕對絕對沒有想著去確認(rèn)那個人是否還在,她真的只是想晨跑而已,絕對沒有半分其他想法。
可現(xiàn)實是,當(dāng)她開門出去,回眸的瞬間與角落里挺拔修長的男人對上視線時,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竟然還在。
他一夜都沒離開嗎?
路小雨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半點腳步都無法挪動了。
陳深揚可能是不想太靠近路家的,或許是怕被路家人看見他和路小雨見面會給她帶來麻煩,所以他每次來都站得很遠(yuǎn),這次也不例外。
他站在不算近的地方,深知今日路小雨不可能像過去那樣朝他跑過去,所以他自己抬腳走了過來。
他一步步靠近她,路小雨下意識往后退,不知不覺間,兩人一進(jìn)一退,竟離路家越來越遠(yuǎn)了。
陽光一點點照射下來,氣溫緩緩升高,路小雨穿著適合晨跑的衣服,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在陳深揚即將和她面對面的時候,路小雨好像忽然回過了神,她調(diào)頭就跑,跑出沒多遠(yuǎn)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陳深揚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抓到她,他想見她的時候有成千上萬種方法,可她想見他的時候卻連他的半個衣角都看不見。
回想起過去那煎熬度過的日夜,想起自己尋找他卻得不到任何消息的日子,路小雨心里的怨恨與感情如浪潮般翻涌,但她看著陳深揚的眼神很平靜,好像不曾因他的出現(xiàn)有絲毫情緒波動。
她甚至還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讓開,別擋路。”
曾幾何時,她還抱著他不讓他走,讓他別離開自己,但今天,她能鼓起勇氣趕他走,讓他別擋路,這是多么巨大的變化啊,路小雨都恨不得給自己鼓鼓掌了。
只是,陳深揚好似沒聽見她的話一樣,依舊筆直地站在那,他的目光直接又坦然,她所有的勇氣都用來板著臉了,沒剩下什么拿去和他對視。
她只能看著其他地方冷淡地說:“還有事?”
陳深揚到了此刻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一如她記憶中那樣好聽,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獨特的男性魅力,但此刻這聲音過于沙啞了些,還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一直在等你。”
他沒直說“我等了你一夜”,但他說他一直在等她,這也是變相證明了路小雨的猜測。
她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覺得很可笑,對眼前這一切感到可笑。
她忍無可忍地瞪向陳深揚,有些崩潰地問他:“所以呢?你還想怎么樣?我現(xiàn)在按照你之前的要求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了,你為什么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打擾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陳深揚幾乎毫不猶豫道:“我什么都不想干。”
他緊盯著路小雨一字一頓道,“我只想把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說清楚。”
到頭來還是因為這個。
若是知道這樣可以得到他的追逐和糾纏,路小雨可能早就這么做了。
只是太晚了,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沒那個心思了,兩人認(rèn)識了不多不少約莫兩年,這兩年她度過的又痛苦又快樂,昏昏沉沉執(zhí)迷不悟,事到如今,她已經(jīng)看開了,也需要去做一點別的事情,她不想再沉溺其中了。
“既然你想說清楚,那我就跟你說清楚。”路小雨冷靜下來,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說,“那天晚上喝醉的人是你不是我,主導(dǎo)一切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需要有任何內(nèi)疚,也不要想著負(fù)任何責(zé)任,我不需要。”她微抬下巴,驕矜并堅定道,“我始終都是清醒的,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我做那些事不是為了讓你愧疚地跑來找我,只是因為我想那么做。”
陳深揚唇線緊抿,他清冷的眼眸始終凝在她身上,只是路小雨已經(jīng)不想再因這份關(guān)注悸動興奮了。
“我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是被動的,你沒有錯,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發(fā)生這種事一笑而過就好了,你真的沒必要再因此來找我,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像是用那種事挾持你罪犯。”路小雨盯著他說,“你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堪,好像我想用那件事從你身上得到什么一樣。而事實是,我什么都不想得到。”
她往前一步,看著他深邃的雙眼,他眼底情緒極其復(fù)雜,她奮力也不能探究一二。
“我現(xiàn)在只希望你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路小雨開口,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有些不真實,卻又是百分百真實的,“我希望我們都不要再去打擾彼此的生活。祝你幸福,也希望我事事順利。”
她要說的,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
她半秒鐘都待不下去了,說完話就跑了。
陳深揚筆直地站在原地,他抬眸望向她遠(yuǎn)去的背影,有一個聲音在心里告訴他,這次你讓她跑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腳步莫名動了起來,朝著她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可追了許久卻毫無她的蹤跡。
她不知跑去了哪里,這次他再想找到她的時候,到處都找不到。
陳深揚沉沉的目光到處搜尋路小雨的身影,他去了很多地方,心里猜測著她可能在哪里,一一過去看,但都毫無收獲。
他倉惶地停住腳步,不斷地奔跑尋找讓他汗流浹背,深灰色襯衣背后濕了一片。
陸續(xù)多起來的路人悄悄打量著他,他皺著眉轉(zhuǎn)開視線,不死心地又在周圍看了一圈,還是沒有她的身影。
她跑掉了。
她真的跑掉了。
她有意躲著他,離開之后不一定去了哪里,這么大的江城,這么大的西江區(qū),他怎么可能輕易找到她呢。
陳深揚在原地站了許久,等到鬧鐘響起來,到了上班的時間,他才不得不轉(zhuǎn)身離開。
不遠(yuǎn)處,路小雨躲在灌木叢之后望著他離開,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對他說了那么多話,里面真真假假,別說是他了,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但她知道有句話她是真心的。
那就是,祝他幸福。
那天回家之后,路小雨就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哪里都不去。
吃飯的時候她也不想下樓,每次都是路正聲給她端上來,她開一小扇門拿進(jìn)去,一句話不說就把門再次關(guān)上,等吃完了便由傭人去收碗碟。
路正聲很擔(dān)心她,幾次想和她說話,都被她無聲拒絕。
時間一長,路正聲開始煩躁了,他找到萬倩說:“是不是那個沈期做了什么讓小雨不高興的事?小雨現(xiàn)在這樣很不正常,自從她重新開始好好讀書之后就再也沒這樣過了,肯定是那個小子招惹了她。”
萬倩有些猶豫道:“也許是有什么別的事情……”
“還能有什么事情?”路正聲不耐煩道,“這都怪你,沒事搞什么生日聚會,小雨本來就不喜歡熱鬧,她也沒那么多朋友,你搞那么個聚會,讓她跟那個花花公子熟悉了起來,甚至還在一起了,這簡直得不償失!如果這次真是因為那個沈期讓她傷心難過郁郁寡歡,我不會輕易作罷的。”
萬倩紅著眼睛說:“那你還想怎么樣?路正聲,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只是看小雨都二十歲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費盡心思找了優(yōu)秀的男孩給她挑選而已,我是為了你女兒的將來考慮,怎么到了你這里還是我的錯了?!”
“你找的那是個什么東西?”路正聲也忍無可忍道,“那個沈期,他父親是什么樣需要我提醒你嗎?老子都那副德行,小的能好到哪里去?我已經(jīng)找人調(diào)查過了,那小子在學(xué)校里不知道有多少前女友,你就找了這么個東西給小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萬倩近乎崩潰道:“我能安的什么心!我只是希望你女兒過得好罷了!沈期哪里有你說得那么差?你沒看見他對小雨多好嗎?而且他是小雨的同學(xué),在我安排他們認(rèn)識之間他們就已經(jīng)糾纏不清了!就算沒有我后續(xù)的安排,他們也會在一起!這些都是注定的!注定了沈期要和小雨在一起!你只是找不到機會安慰你的女兒,只能把氣撒在我身上罷了!”
萬倩的聲音很大,震得路正聲耳朵疼,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丟下一句“不可理喻”便回了房間,還反鎖上了門。
萬倩被丟在那里,無盡的委屈和憤怒席卷了她,她也顧不上傭人還在了,情緒崩潰地嚎啕大哭,蘇哲打開門看了她一眼,想上前安慰,可又有些猶豫。
路小雨也聽見了樓下的爭吵,她靠在門前發(fā)笑,這算什么呢?無心插柳柳成蔭?無所謂了,這樣挺好的不是嗎?這證明她的路子是對的,把萬倩從家里趕出去,看她發(fā)瘋,看她露出馬腳,指日可待。
至少,她的人生中還有一件事是朝著她的預(yù)期發(fā)展的。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臨近國慶假期末的時候,路小雨終于把自己從房間里放了出來。
倒不是她自己想出來了,而是她被迫出來。
蘇哲每天都來敲門,小小聲,樓下的人不易察覺,但她在屋子里能聽見。
每當(dāng)她不耐煩地打開門,就會看見十來歲的少年怯懦猶豫地望著她,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一樣,讓她到了嘴邊的斥責(zé)全都咽了回去。
然而,她這副模樣哪怕不說話也夠嚇壞小孩了,所以蘇哲都來不及說出自己想干什么就被嚇跑了。
這是最后一次了。
蘇哲再次來敲門的時候,路小雨面無表情地打開,問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惡作劇的話這么多次也足夠了吧,你想挨揍嗎?”
蘇哲當(dāng)然不是想挨揍,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她,弱弱說道:“姐姐,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
“那你到底是想干什么?”路小雨十分不耐煩地問。
蘇哲眼睛一紅,哽咽地說:“姐、姐……我,我想做作業(yè)。”
做作業(yè)找她?真是找錯人了。
這是路小雨聽到蘇哲那話的第一想法。
但聽蘇哲細(xì)細(xì)說完之后,又發(fā)現(xiàn)好像真的需要她來幫個忙。
走在前往游樂場的路上,路小雨真覺得挺可笑的,萬倩現(xiàn)在是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了,全都推給司機,學(xué)校里要求家長陪伴的實踐作業(yè)也讓司機代替,蘇哲不想讓司機帶自己去,就找上了路小雨。
路小雨不是沒問過他為什么不找父親,蘇哲欲言又止,半天才在她兇狠的催促下說:“爸爸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怎么回家……”
是了,最近連給她送飯的人都換成了傭人,路正聲的確是有幾天沒見了。
算了,隨便吧,她也的確該出去逛逛了,她自認(rèn)這段時間足夠她撫平心里的不安和難過了,便領(lǐng)著蘇哲去小區(qū)附近的游樂場做實踐作業(yè),也算是讓自己散散心。
她想,從今往后她應(yīng)該真的不用見陳深揚了,也不再需要面對那種矛盾痛苦的局面。
哪怕還需要面對,她也可以表現(xiàn)得很好。
她滿懷自信地出門了,卻萬萬沒想到,挑戰(zhàn)竟然來得這樣快。
這家游樂場是新開的,面積不大卻很豪華,就開在小區(qū)附近,頗有些高檔小區(qū)少爺小姐們私人游樂場的意思。
蘇哲的同學(xué)們早都來過了,但萬倩沒心思也沒心情帶他去,把他推給了司機,他不想讓死板的司機帶自己去,就一直拖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路小雨帶他來了,他亦步亦趨跟在姐姐身邊,哪怕興奮也興奮得很小心。
他走了幾步,忽然發(fā)現(xiàn)姐姐停住了腳步,他不解地順著姐姐的目光望去,在游樂場門口有執(zhí)勤民警,炎炎烈日下,穿著藍(lán)色半袖襯衣的男人半彎著腰送走一個孩子,直起身時朝他們這里望過來,玄色的眸子略微一沉。
那一秒,蘇哲覺得,這個警察叔叔比爸爸媽媽甚至是老師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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