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怡感覺自己一覺睡了很久。

        等到她撐開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間，就看到已經分手三年的前男友的臉在慢慢向她靠近。

        “啊！！”麻怡嚇得一巴掌揮過去，站起來抱住自己，躲到一邊。

        呂浩浩完全沒防備，被麻怡打了個正著，啪的一聲脆響，原本蹲著的他順力摔倒在地上。

        他愣了一會，很快站起來。

        拍拍睡褲上的灰，手揉了揉左邊臉頰，沒好氣地說，“螞蟻，我真服了你了，手勁還是這么大。”

        麻怡根本沒留意聽前男友對她的吐槽，她怔怔地看著四周。呆了。

        她正在一個老舊的電梯內部，沒有亮光的樓層按鍵正上方有一臺灰撲撲的座機小電話，頂部右上角上掛著一臺灰塵密布的電風扇。

        電梯四面墻壁上劃痕銹漬斑駁，電梯底板上有成塊成塊的黑色臟污印記。

        而她三年不見的前男友身穿睡衣睡褲，正在按電梯開門鍵，只是電梯門紋絲未動，緊緊的闔著。

        怎么回事，她明明在自己床上睡的好好的，怎么在電梯里，難道是在做夢？夢到了呂浩浩？

        可是，剛剛用力打了呂浩浩的右手還在隱隱發麻，夢里會有這樣逼真的痛感嗎？

        麻怡心跳加速，職業病犯了，小腦袋瓜里想了一些有的沒的恐怖情況，把自己嚇了夠嗆。

        呂浩浩見前女友臉色蒼白，深知她膽子小，走過來，對著她打了一個響指。

        見她回神，他皺著的眉頭舒展開，語氣稱得上溫和，“沒事吧？”

        時隔三年，麻怡久違地仔細認真地凝視這張長在她所有審美點上的臉龐。

        三年不見，呂浩浩還是那么干凈帥氣，膚白貌美。

        尤其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似乎能照出她一見他就萌生的心動。

        麻怡的骨氣上來了。就算是在夢里，她也不想被前男友笑話。

        她挺直了脊背，嘴硬道，“我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呂浩浩輕輕地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拆穿她的倔強，“那就好。”

        說完，他再次走到電梯門旁邊，拿起座機電話，好像是在撥打物業的求助電話。

        麻怡屏住呼吸看著，過了有十幾秒，呂浩浩掛斷了座機，看來無人接聽。

        他按開門鍵，仍舊無用。按樓層按鍵，按鍵不亮，上行下行的樓層箭頭指示面板同樣暗沉無光。

        這是什么故障電梯。

        她到底在哪兒啊現在。

        麻怡忍不住了，她環抱住自己的胳膊，期期艾艾地問，“喂，這到底怎么回事，我們是在，是在做夢吧？”總不會是睡著后被人綁架了吧。

        呂浩浩沒有轉過身來，背對著她的聲音磁性悅耳，“雖然很離譜，不過八九不離十。我家的安保措施還沒那么差。再說，我穿著睡衣，你也是。”

        經他提醒，麻怡才注意到自己穿著她今晚剛換上的紅色條紋純棉睡衣，她還光著腳，怪不得腳下一直有些不舒服。

        麻怡一聲驚呼，退到靠著墻壁的角落。她忘記了，她沒！穿！內！衣！

        她趕緊背過身，面向墻壁，雙手攏在胸前，懊惱得臉都紅了。

        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怪夢啊。

        為什么夢里的人能無障礙交流，和現實生活中一樣？

        這時，麻怡聽到呂浩浩一聲低低淺淺的輕笑，他在笑她！

        一時之間，羞意腿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這幾年她很熟悉的悵然失落之感。

        如果他們沒分手，他這時候肯定會跑過來抱住她，拼命親她閃躲的臉，鬧她。美其名要用嘴感受一下她的臉幾分熟。

        麻怡不知道呂浩浩此時此刻在想什么，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他們兩誰也沒主動說一句話。

        前男友前女友什么的，相逢就是尷尬，拼的就是臉皮。

        麻怡不確定自己像罰站似的站了多長時間，她光著腳，腳底板疼，腿部酸脹。

        交替著活動也改善不了這股難受的勁，她現在只想坐下來。

        這時候也顧不上干不干凈的問題了，麻怡剛扶著墻，想坐下來，向下的視線中出現了拿著睡衣的男生青筋有力的手臂。

        “放地上鋪著吧，你坐下來會舒服點。”

        見麻怡要回頭看他，曾經的習慣性打趣又復蘇了，呂浩浩故意激她，“哎，別回頭，我上面沒穿衣服，身材太好，別看了流鼻血。”

        這人！和以前一樣就喜歡在口頭上占她便宜，麻怡咬牙嗤他，“誰要看你，衣服拿走，你自己穿吧，我不要。”

        呂浩浩了解麻怡勝過了解自己。

        這家伙的嘴硬聽聽就罷，不用當真。

        他徑直將睡衣鋪在地板上，輕輕用力將麻怡按下去坐了。

        “哎，你干什么！”麻怡推搡著嚷嚷。

        “站都站不住了，逞什么強，坐你的吧。”

        所有方法都試過了，電梯就是開不了。呂浩浩想保存力氣，等會再試試打物業電話。

        總不能坐以待斃。

        他認定這是在夢里，既然是在一個密閉的電梯里，也許離開電梯就是逃出夢境的方法呢。

        呂浩浩背對著麻怡，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麻怡面對著墻，雙手抱膝，臉側著放在并攏的兩個膝蓋上。

        聽到聲響，知道他也坐下來了。

        和呂浩浩分手后，其實她做好了和他永不再見的準備。

        因為她自尊，他驕傲，既然分了手，兩人都不會輕易回頭。

        如今這個古怪的破夢，偏偏再次把他們困在了一起。

        麻怡紛亂的思緒中全都是和呂浩浩在一起時的點滴片段。

        興許是因為這些年她強制自己忘記過去，忘記呂浩浩，在回憶開了閘后，如洪水般的過去就快淹沒了她。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麻怡從鼻子里輕輕舒出一口氣。

        沉默了一會兒，呂浩浩主動開口，打破靜謐，“你這幾年過得怎么樣？”

        這似乎是每一對分手的前男女朋友重逢時寒暄的第一句開場白。

        麻怡保持姿勢不變，嗡聲回，“老樣子。你呢？”

        “我也還行。對了，聽說你現在是著名作家了，恭喜你完成心愿。”

        “別，什么著名作家，我還差的十萬八千里呢。勉強糊口罷了。仲夢帆告訴你的吧？”

        仲夢帆是呂浩浩的大學室友好哥們，去年和麻怡的大學室友也是她唯二的知心朋友徐貝貝結婚了。

        除了他們夫妻兩，她和呂浩浩的朋友圈基本再沒有交集。

        呂浩浩笑了，“是，有一次在商場路過一家書店，仲夢帆指著櫥窗里書架上的一本書，說是你寫的。他拉著我買了十本，說是要給你沖銷量。”

        麻怡也笑起來，“這事貝貝告訴我了，她死活要我去她家給書簽名，說是這樣送人比較有面子。”

        當時去微微他們家的時候，仲夢帆百般強調呂浩浩拿了一本走，說他要看。

        也不知道呂浩浩看得慣她寫得那些天馬行空的愛情嗎。

        “聽說你現在是y站百萬up主，也恭喜你了。”

        互捧嘛，她會。

        有仲夢帆和徐貝貝在，麻怡自然知道他的y站賬號，只是從來沒搜過。

        她看過他某一期的手機測評，皆是因為他的顏值，使他那一期視頻掛上了第二天的微博熱搜榜第12位。

        詞條也很古怪，是什么好想成為他手中的手機。

        那一期他穿著白襯衫，左手腕上戴著手表，右手腕上戴著一條細紅繩，鏡頭下，瑩白如玉的修長手指拿著手機講解數據。

        一頓一笑間，都是那種干凈清爽的帥氣。再加上聲音好聽，彈幕上都在刷“這是哪里來的神仙哥哥。”

        呂浩浩雙手抱胸，“我是誤打誤撞，比不上你如愿以償。嘿，我這話還挺押韻。”

        說起來，下定決心走上網文作家這條路，還是因為呂浩浩。

        如果不是他說自己腦袋瓜里奇思妙想多，讓她嘗試寫出來發表到網上，并在她受挫的時候一再鼓勵，麻怡也許早就放棄了。

        盡管他們之間沒等到簽約成功的結果下來，就分了手。

        “該謝謝你。”

        曾經以為沒有機會當面道謝，現在終于說出口了。

        “謝我什么？”呂浩浩猜不透她毫無預料的道謝是為何。

        麻怡轉過臉來，看著呂浩浩勁瘦的后背，表情誠摯，“我現在能不用擠地鐵上班，還能養活自己，多虧你那時候鼓勵我，謝你一聲是應該的。”

        呂浩浩站起來，笑著拍了拍睡褲，“行，畢竟是我慧眼識英才，那我接受了。等出去了，你請我吃頓好的。”

        看到麻怡沒有繼續避嫌不看他，呂浩浩揚了揚眉，“怎么不躲了？”

        “又不是沒看過。”不僅看過，還摸過。麻怡心想。

        呂浩浩一時被噎住了，對著她豎了一個大拇指，“刮目相看。”

        也許是兩個人聊了一會，面對呂浩浩，麻怡沒有一開始那樣的不自在了。

        沒穿內衣，不好意思站起來，麻怡就坐在那兒，側對著呂浩浩說話。

        她沒有呂浩浩那么樂觀，這個夢太奇怪了，無從得知，無從下手，她有些懷疑，“如果這真是夢，我們怎么才能醒過來？”

        呂浩浩絲毫不糾結，想到就是干，“先把正常方法多嘗試幾遍，保不齊就行了。”

        無論處于何種境況，呂浩浩他似乎總是這樣充滿希望，自信陽光。

        這是她的反面，也是麻怡想要的品質。可惜她還沒修煉到這樣的境界。

        正當呂浩浩再次掛斷無人接聽的座機時，電梯突然從外面打開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臉震驚地站在電梯門口，在疑似干了壞事，衣衫不整的兩人身上逡巡一通，她皺眉嘖嘖兩聲，強拉著孩子離開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男孩好奇追問，“奶奶，那個哥哥沒什么沒穿衣服？”

        “別問了，快和我走。”

        阿姨和她孫子的交談聲清晰地傳入麻怡和呂浩浩的耳朵，被誤會了的兩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有口難言。

        敢情這夢不是只有他們，還有配角npc？

        眼見電梯門就要自動合上，呂浩浩眼疾手快將手擋在中間，門再次打開縫隙。

        “快走！”

        呂浩浩向麻怡招手。

        麻怡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只想逃出電梯再說。

        她拿著墊在自己屁股底下的呂浩浩的睡衣，快步跑了出來。

        剛出來電梯門口，還沒看清周圍，突然，白天變黑夜，他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到眼前再次恢復光亮，麻怡睜開眼，發現他們又回到了電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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