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魚箱的男人出現的那一刻，面館內忽明忽滅的燈光一下恢復正常。

提刀向前的紅衣張雯也憑空消失。

已經退到墻角的老人長長出了一口氣，看向門口那男人的眼神里升起一抹感激的神色。

被忽然出現的紅衣厲鬼嚇得蜷縮在墻角的木訥年輕人掙扎爬起，為外邊送魚的男人打開門。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男人對著木訥年輕人罵了一句，抱著魚箱走進面館。

他看到落座的楊寧，笑說：“呵？老石，下這么大雨，這個點還有人到你這吃面呢？生意可以啊！”

“來！今天的貨！”

男人抱著魚箱放在面館內廚房門口的架子上，說：“四十斤！全是本地的塵湖魚！結賬！”

他這一句話把那老人嚇得眉眼直跳，老人一把拉住他問：“有外地魚么？”

“什么？”

男人詫異道：“咱這地方誰搞外地魚？咱自己的魚不能吃還是怎么著？”

“老石，你可別搞那什么、外邊人放個屁都是香的那一套啊！”

“我跟你說——”

眼看著送魚的男人那張嘴就跟大河決堤一樣要滔滔不絕，老人怒斥道：“閉嘴！”

送魚男人：“......”

老人瞥了那邊坐著的楊寧一眼，見楊寧沒什么異常反應，老人才向送魚人嚴肅說道：“王浩！我就問你，到底有沒有外地魚！”

送魚男人點點頭，“有！”

老人：“給我來一箱！”

送魚男人：“我車上沒有，你稍等，我打電話讓人送過來�！�

老人：“好！快點！”

掏出手機，送魚男人打出一個電話交代了幾句。

之后，這一個容納了四個人的小小面館陷入了沉默。

老人似乎是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轉身走進了廚房里。

那木訥的年輕人也跟著走了進去。

送魚男見了，轉頭打量起楊寧來。

“嘿，你這小伙，長得挺俊的，是你一定要吃外地魚吧？我跟你說，我們塵湖的魚可比那些外地魚——”

楊寧抬起手，那話說得正帶勁的送魚男忽然就啞巴了，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楊寧看著他笑問：“這家的魚湯面，還行吧？”

送魚男點點頭，嘗試咳嗽兩聲，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立即說道：“我跟你說，老石的魚湯面在我們塵湖那可是一絕！”

“就是老石這個人有點......”

說著送魚男往廚房那邊看了看，向楊寧湊過來低聲說：“老石這個人有點邪乎！”

楊寧露出一副來了興趣的樣子，好奇地問道：“是么？怎么個邪乎法？”

送魚男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夸張起來，“他白天在旁邊村里給人做棺材，晚上過來開面館，天天領著個大傻子，走動都背著一口棺材！”

楊寧一臉“擔憂”地說：“是么？那、那是有點邪乎�。　�

送魚男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前兩天啊，他兒子回來了一趟，還領著個說什么是做大生意的大老板......”

一邊說著，送魚男一邊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越說越來勁的他并沒有注意到，此時周圍的溫度在一點一點降低。

半個小時后。

“阿嚏！”

打了一個噴嚏，送魚男的滔滔不絕終于停了，因為外地魚送來了。

就在剛剛的半個小時里，送魚男幾乎是把整個塵湖最近所有的八卦都跟楊寧講了一遍。

和老人結了賬，送魚男一臉不舍地跟楊寧告別，“小伙，以后有機會再見了��！”

“跟你聊天還挺盡興的！”

聽著他這話，后邊的老者嘴角一個勁的抽抽。

魚到了，一碗魚湯面很快就出鍋。

木訥年輕人端著那一碗面站在廚房門口，哆哆嗦嗦就是不敢上前。

老人見了罵道：“你寒顫什么呢？！把面給人端過去！”

年輕人還是一個勁顫抖，就是不動。

啪！

老人往旁邊桌子上狠狠一拍，頓時，木訥年輕人一個激靈，端著面向楊寧走過去。

見此，楊寧笑道：“您這趕人的手法也不差��？”

老人只當沒聽見，轉過頭重新回到廚房里。

魚湯面放到楊寧面前，他從旁邊拿過一雙筷子，放了點辣椒和鹽，攪拌均勻。

夾起一塊鱔魚段聞了聞，楊寧將其放到一邊。

又夾起一塊黑魚塊聞了聞，楊寧還是將其放到一邊。

旁邊那木訥的年輕人見了，結結巴巴問：“為什么、不、不吃？”

夾起第三塊不知道是什么魚的魚肉，楊寧隨意說道：“我看看，老板有沒有給我放雙份的魚肉�！�

木訥年輕人轉頭看向廚房——

當啷！

廚房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了。

也就一分鐘不到，楊寧便把所有的魚肉全部挑了出來。

他疑惑道：“這似乎，并不是兩份的魚肉量，嗯......”

“看來，塵湖里的魚兒們要開心了。”

說著，楊寧站起身，咔咔！

面館里的燈光又變得忽明忽滅、斷斷續續。

老人面色驚慌地從廚房里跑出來，急聲說道：“你沒有說你要吃大份的面還是小份的！”

“這是小份面！已經給了你雙份魚肉了！沒錯！”

楊寧狐疑道：“真的？”

老人抬手指向墻壁上的價目單，上邊顯示著魚湯面確實分大份、中份、小份。

“看來，是我誤會你了？”

楊寧又坐回去，面館內燈光恢復正常。

隨之老人的一顆心也重新回到肚子里。

楊寧用筷子抄起面條，正準備吃——

叮咚！

店里邊有人的手機響了。

是老人的。

有人給老人發來了語音信息。

老人顫顫巍巍地點開，信息播放。

是剛剛的送魚人發過來的。

“老石��！那傻*吃完走了嗎？”

“還非得吃外地魚？我去他*的外地魚吧！實話告訴你，剛剛我給你送的兩箱都是本地的塵湖魚！”

“那傻*吃出來了么？他吃不出來吧？！哈哈！”

老人：“......”

木訥年輕人：“......”

外邊風大雨大，面館里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老人滿臉死灰，雙眼里盡是絕望。

放下手里的筷子，楊寧拿紙擦了擦他那并未碰過那魚湯面的嘴。

看了一眼面館外的風雨，他淡然的聲音如同驚雷響在老人耳邊——

“有遺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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