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鬼鬼的臉上幾種表情摻雜在一起，我想那或許就是一分焦恐，兩分不敢置信，三分驚訝，四分擔憂……

        “我剛剛就出去了一分鐘……你怎么去的？”

        “是在夢里，但是我外婆把我趕出來了。”我補充道，繼而問道，“鬼鬼，你知道人和鬼簽訂契約去陰界是什么意思嗎？”

        他大舒一口氣，答道：“我不大清楚，我們可以去問問余曦或者上官水荷——話說，你在那里都見到了什么？”

        我回憶道：“那里非常荒涼，我好像還戴著眼鏡來著，但是卻看不太清……嗯……很多很多鬼影，它們說我是簽了什么契約進來的……還有我幾年前就已經去世的外婆，她把我趕了出來，她拐杖閃爍發光的那一下，我看見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了無生息的……”

        ……

        第二天放學鈴聲響起后，我就狂奔到辦公室，只有稀稀疏疏幾個老師，而且都離余曦很遠。

        余曦溫柔笑道：“考慮清楚啦？”

        我和陳鬼鬼一同點了點頭。

        “體夜交換一次，然后就有一次機會在睡著之后，就可以……”

        “體夜！交換……”陳鬼鬼驚呼著打斷了余曦，面頰染上幾抹緋紅。

        余曦雙手各往陳鬼鬼的兩邊臉頰重重地拍了一下：“哎呀！蚊子！”頓時，陳鬼鬼臉頰兩側都出現鮮紅的手掌印，然后嚶嚶地躲在了我的身后。

        “血液交換就行……這周六你們去我家，到時候一些重要事項我再詳細地告訴你們。”余曦不慌不忙的說道，話音剛落，拖堂結束的老師們陸續地走了進來。

        我乖巧地和余曦道別，他淺淺地笑著和我揮了揮手。

        陳鬼鬼氣惱地飄在我的四周，跟著我一起走了，摸著被打的臉頰憤憤道：“今天周一，等到周末還要挨五天，這老逼登就是純粹煎熬我們！”

        我敲了下他的腦袋道：“好啦，你跟著我好好上學、認真念書，這五天不就很快就過去了嘛！老師也是怕我們耽誤了學習。話說你怎么好像總看余曦老師不順眼啊？”

        “那是因為……”他飄到我面前來，睜大了眼委屈巴巴地看著我，“因為……”

        “因為什么？”

        “因為……我就是討厭他！”陳鬼鬼扔下一句話，然后轉身飄走了。

        我心中既不解又好笑，難道他嫉妒余曦風度翩翩又才華橫溢？這，難道這就是雄競心理嗎？

        正這么想著，我的手臂被人推了一下，差點跌下樓梯去，我慌了神，回過頭來，一張漂亮精致的臉蛋映入眼簾。

        “呂婳，你……”

        “哎呀呀，走路走快點啦，怎么堵在樓梯這兒~”說罷她大搖大擺地從我身旁走過，斜著眼對我得意地挑了下眉毛。

        “毅然哥哥，你等等我呀，不要走那么快啦~~”

        我：“……”

        ……

        終于，這一周也迎來了周末。

        當陳鬼鬼帶領我來到余曦家門口，路癡的我對他投去驚嘆的目光：“你就來了一次就記住啦？！不對，你之前也被抓住過，那就是兩次！”

        “我來這兒……”他目光不定，咽了咽口水，沒再說下去。

        我一邊按下門鈴，一邊問道：“鬼鬼，你上次是為什么要變成厲鬼啦？”

        “我……”陳鬼鬼還未說些什么，門就已經開了，余曦挺拔寬厚的身軀、成熟溫潤的面頰出現在我面前。

        “小孩們，快請進吧！”他溫柔地笑笑，兩頰微微地卷起可愛的酒窩。

        上官水荷就坐在沙發上，看起來等候多時。透過玻璃門，我看見院子里兩個大概三五歲的小孩在嬉戲玩耍，待我、陳鬼鬼和余曦三人都入座后，一個嬌小瘦削的老婦人拿著一盤水果從廚房走出來。

        “明花老師！”我猛地站起來驚訝道。

        吳明花一改往日嚴肅板正的面孔，慈祥地對我笑了笑：“不用拘謹。”

        她給了我個橘子，也坐下來到沙發上。

        “這是你之前的那個老師啊，她病好了呀。”陳鬼鬼看著我隨口說了句。

        不料吳明花一雙犀利的眼神看向他，爽朗一笑道：“好了噢，現在就是在家偷懶休息下。”

        “老師你！？”我驚訝道，吳明花怎么也看得到陳鬼鬼？

        “我娘是這一片區上一屆的駐陽大使。關于你們這一次要去陰界的事情，她資歷長，知道的要比我們夫妻多許多。”余曦柔和地笑道。

        陳鬼鬼驚訝瞪大了眼，仿佛要把臉貼到吳明花臉上：“天眼……是遺傳的么？！”

        “不是噢。”吳明花笑了笑，一雙眼睛更加炯炯有神，指向后院玩耍的兩個小孩，“我孫子孫女都只是普通人。”

        吳明花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們要去陰界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個大概了。如果你們一人一鬼要一起去陰界，首先陳婷婷身為普通人，要吃下護身丸，能保身體不被鬼氣入侵……諾，就是你手上那個橘子，快吃吧，你師母把那苦得掉牙的玩意做成橘子也費了番心思呢。”

        我感激地看向上官水荷，同時手中開始剝橘子。上官水荷瞇起眼睛，抿著嘴朝我笑出兩個彎彎的月牙。

        “其次，護身丸是一次性用品，不過也剛好。你們去陰界要進行體夜的相融合，融合一次，則契約生效，有效期也只有一次。因為要帶著個普通人，所以和一般進入陰界的方法不一樣：體夜融合之后，一人一鬼一同睡去，鬼魂的本身靈體直接進入陰界，而普通人則是靈魂進入陰界……如果只有一方進入陰界，則也算契約生效，由于有效期只有一次，所以之后再一起睡去也不會進入陰界。”

        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之前我去了陰界，但陳鬼鬼卻沒有什么反應，體夜交融后只有一次機會，而那次只有我睡著了。

        “再次，就算你們一同去到陰界，不一定會剛好落身于一個地點……我把這個最壞的情況先告訴下你們，這個契約的內容其實就是：鬼魂在活人靈魂方圓十米內可以保證普通人三魂七魄不被陰界的怨氣擷取，如果進入陰界后，鬼魂靈體，和普通人的靈魂并不在一起……”吳明花湊近我，一雙老態卻有神的眼充滿了鄭重，“那你便會陷入未知領域，靈魂的遭遇會映射到肉、體上，好的結果可能是缺胳膊少腿，也可能是丟了幾魂幾魄變得癡呆，壞的結果嘛是死……”

        我心中驚恐，看向了陳鬼鬼，沒想到他也同樣擔憂地看向了我。

        吳明花安慰道：“不過落身處不在一起的幾率很小，不用太擔心，陰界通過專業分析大約是1……”

        1嘛……我和陳鬼鬼的擔憂都放了下來。

        “最后，之所以把你們叫到這兒來，除了告訴你們這些事，還有一個原因是，你們睡著后必須處于不被驚擾吵醒的環境，只能等你們自然醒來或被陰界里的人趕出來，否則容易落下魂魄在陰界，找不回來。”

        我背后一涼，如果那時不是外婆救了我，我很可能現在都已經沒法坐在這兒了。

        余曦對我溫柔地笑笑：“橘子吃完啦。”

        我緊張得捏緊手中的橘子皮，點了點頭。

        他拿起水果刀走向我和陳鬼鬼：“那交融一下血液吧。”

        陳鬼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抓起手割了一下掌心，頓時鮮血淋漓地從他的傷口流淌出來。

        “嗷嗚嗚嗚！——”陳鬼鬼痛得大叫起來，直接從窗戶飛了出去在后院的樹冠上瘋狂亂轉。

        我害怕地看了余曦一眼，不自覺身體都往遠離他的方向傾斜，膽怯地閉上了眼，畏畏縮縮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然而我只感到食指上被筆尖碰了一下的感覺，接著就聽聞余曦輕聲道：“好啦。”

        我心有余悸地睜開眼，縮回手一看，食指指尖上正有一粒血珠，我驚喜地看向余曦，他只對著窗戶伸開五指，瞬間，陳鬼鬼的身體從窗戶外飛了進來。

        “撲通！”陳鬼鬼沉沉地摔在我和余曦面前的地上。

        “余曦！你！你太過分！……”陳鬼鬼氣憤地大叫，余曦充耳不聞，只捏起陳鬼鬼的手腕，把他的手心向我拽過來。

        “食指放上來就可以啦。”余曦依舊是對我溫柔地笑笑。

        我將帶血珠的食指輕輕放在陳鬼鬼受傷的手心，我們兩人的傷口\\交合的地方，亮起小小的一粒紫光，然后轉瞬即逝。

        “那這樣就好啦！”上官水荷走過來拍拍我的背，道，“跟我走吧。”

        我跟上她的步伐，陳鬼鬼怨氣沖天地飄在我后邊。

        上官水荷帶領我走向上次進去的那個純黑不透光的走廊，一走進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陳鬼鬼就攥緊了我的衣角。

        我好奇地問道：“師母，我在你們家外面看，這條走廊好像沒那么長呀。”在這個房子的外面看，房子雖然很大，但沒大到一條走廊要走五分鐘而后面還跟著個大實驗室的地步。

        “是虛擬空間啦。雖說是虛擬，但是是運用類似于黑洞的物理原理做出來的，所以這里面的東西也是真實存在的。”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

        “但是為了我們那兩個普通小孩不要闖入，所以外面才用了那個不透光甚至吸取光的無形屏障阻隔，他們雖然好奇，但是這種構造會讓他們害怕，不會偷偷進來。”

        只走了一分鐘，上官水荷便輕聲道：“好了，到啦。”

        我停了下來，漆黑的四周，我只能聽見她向一旁走了兩三步。

        “吱呀”一聲，一扇門應聲推開，亮光從房間里透出來，上官水荷帶著我們走了進去，這是個小房間，布局很簡單，只有有幾個書架、一個書桌和一張床。

        “這個房間是100隔音的，能確保你們入睡后不被打擾，門后邊有個按鈕，等你們醒來按這個按鈕我就會過來。”她看我乖巧地點了點頭，繼而看向陳鬼鬼道，“對了，這個是你余曦老師自己的書房，桌上和書架上的東西應該是他很重要的東西，我基本沒來過這兒，你也不要亂碰噢。”

        “切！我才不去碰他的東西。”陳鬼鬼憤然道。

        上官水荷轉身要走，但臨走時透過快要關上的門縫輕聲提醒道：“在奈何橋旁，生死碑應該會給出一些難題，然后你們才能得到那朵花。”

        說罷，上官水荷關上門，只剩我和陳鬼鬼看著那張床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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