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很快就到了。

        盛夏的腳步也越來越近。六月的梅雨、七月的蟬鳴逐漸逼近。空氣愈來愈悶熱，視線不由扭曲。

        在這樣的溫度里，學生們的心也止不住的燥熱。

        哪怕是在開著空調涼爽的教室里，每一個學生也急得火燒眉頭。

        五月末的月考悄悄結束了。

        每個教室與走廊都回響起大家的討論聲。

        愛好八卦的人已經開始尋找除學習外的樂趣。

        陸亦鐘和劉濤的賭約發生在課間走廊。當時人來人往，很多人都看到了。再加上大家的娛樂稀少，這等有趣的事自然早就傳遍了全年段。

        甚至有不少消息靈通的高一和高三學生也聽說過。

        “不會吧？陸亦鐘居然贏了？！”女生們圍著學校貼出來的總排名表吃驚道。

        “什么？我看看！”夏小雨艱難地從人群中擠了進去。

        榜單分為兩份，一份是一到十班的理科班的成績排名，一份是十一班到十五班的文科班的成績排名。

        排名是根據總成績排的，分文理但不分班雜亂在一起。

        陸亦鐘——

        238名，總成績438！

        劉濤——

        261名，總成績427！

        劉濤居然輸了？

        夏小雨不可置信：“這不可能！”

        夏小雨身邊的女生們開始竊竊私語。

        “進步這么快，太不可思議了！”

        “會不會是作弊了？我聽說這次月考卷子被偷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陸亦鐘他偷了卷子？”

        不同于其他學生的議論與懷疑，陸亦鐘這邊可是如沐春風般的喜悅與安寧。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務：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為你加載任務獎勵！”系統的不辨雄雌的聲音在陸亦鐘腦內響起。

        陸亦鐘也不敢相信自己能進步這么快！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可從來沒有及格過！

        此刻，他由衷地感謝系統的存在。倘若沒有系統，他可不會這么輕松地獲得這一切。

        特別是最近，陸亦鐘難得有風光無限的時候。只要他走在走廊上，就能感受到嫉妒的、羨慕的、崇拜的眼神。

        這種被眾人追捧的感覺還真不賴。

        哼！昨日你們對我愛搭不理，今日我叫你們高攀不起！

        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在文科班的校花秋聞月也聽說這事了。

        秋聞月剛好看到在走廊里散步的陸亦鐘，也頗有興趣地將頭伸出高二十一班的窗口，朝他打招呼：“想不到傳聞中的主角就是你呀。”

        陸亦鐘撓了撓腦袋，沖著秋聞月一笑：“沒想到又會見到你。原來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陸亦鐘與秋聞月在市圖書館只見過一面，交換了姓名。加上是在周末，雙方都換上了便服，他們倆就更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信息。

        還能見面，果然是緣分吧。

        秋聞月這樣想著，也彎起了眉眼：“本來圖書館見面后就想尋你，沒想到月考復習太忙，再次見到你，竟是這么高調的場景。

        “你可真厲害啊，恭喜你！”秋聞月真心實意地為陸亦鐘祝賀。

        雖然進步速度夸張，但是秋聞月認為，像陸亦鐘那么喜歡文學的人，人品也壞不到哪去。

        陸亦鐘一定是憑借著努力和聰慧才取得的成就。

        秋聞月又不禁欽佩道：“頭腦聰明的人就是不一樣。只要稍作努力就可以進步這么大。我能請教一下學習技巧嗎。雖然我們文理不同，但說不定會有可取的共同之處呢！”

        陸亦鐘被秋聞月仰慕的眼光所激，心頭一熱，不由揉了揉鼻子，朗聲笑道：“哈哈，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

        這個道理誰都懂，但道理不一定就是真理。

        秋聞月覺得陸亦鐘似乎在敷衍她，禮貌一笑：“說的也是呢。”

        陸亦鐘難得敏銳一次，立即補充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周末我們一起去學習唄。”

        秋聞月一愣，隨即展顏：“好呀。”

        睫毛一跳一合，藏住了燦爛的星眸。少女的笑容溫婉得體，夏天的溫度，燒到了陸亦鐘的身上。

        陸亦鐘與秋聞月相談甚歡的場景又被其他人看到，不一會兒，陸亦鐘與校花曖昧不清的八卦又傳遍了全校。

        少年總是對另一份的感情充滿懵懂的幻想。他們自以為成熟，能對愛情高談闊論，殊不知，過于興奮的情緒、左顧右盼地悄悄話，這些全是可愛的幼稚。

        許是看不慣高漲地情緒，天空降下了雨。

        水珠嘀嗒嘀嗒地做著自由落體運動。雨水可以是詩歌的音節，也可以是纏人的水草。

        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嗎？

        在物理測驗成績下發的那一天，劉濤拿著卷子不禁迷茫。

        班級排名27聽起來還不錯，但僅僅是不錯。

        不上不下，就是所謂的中游吧。

        這可真是……

        劉濤回到座位，將試卷握成一團。

        年段里處于五班中游地代也就算了，在班級里居然也處于中游地帶！

        不，不能說是中游！班上52個人，真正中游是26名，細算起來他連中游也算不上，只能算是下游！

        什么時候，林岳轉頭問他：“劉濤，我們周末還去圖書館嗎？”

        劉濤余光瞥見林岳放在桌上的卷子，鮮紅的91刺痛了他的心。

        “劉濤？”林岳得不到答復，擔憂的看著他。

        劉濤卻不敢直視林岳的眼睛，含糊道：“不了，我周末有事。”

        可周末又有事呢？

        劉濤的思緒也隨著漸行漸遠的聲音逐漸消失。

        烏云密布，惱人的蟬鳴被更鬧人的雨聲所代替。斑駁的墻壁因為雨水的侵犯憤怒地嘶吼，廣告紙被風刮走了下肢，徒留被膠水束縛的另一半。

        周末，劉濤打著傘，穿過破舊的小巷，終于來到熟悉的家門。

        “濤子回來啦！”老人拄著拐杖從屋子里走出來。

        有些事就是這么不公平。

        有的老人可以等閑垂釣，而自己的奶奶卻要忙碌到白花了頭發。

        有的孩子含著金鑰匙出生。而劉濤的父母只能離開自己孩子，給別人家擦嘴里的金鑰匙。

        左鄰右舍聽見動靜，從窗戶口探出腦袋調笑道：“我們的小學霸回來嘍。”

        劉濤一直以為，只要一直學習——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

        他從農村考上市重點，學校和國家政府還相繼發了助學金。于是，他的家人們，歡歡喜喜地搬到了城鎮。

        他以為可以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讓全家生活得到改善，但現實卻告訴他——努力的資本也是天生決定的。

        有的人天生就不能努力，有的人天生就可以努力，而還有的人是你努力也夠不上的，他們不需要努力。

        高一時覺得無所不能，從七班沖到了五班，但他好像只能止此了。

        該是雨天的錯。

        劉濤合起傘進屋，溫暖而有熟悉的味道并沒有解決他的煩惱，積攢已久地疲倦感與恐慌干竟也如雨水般傾瀉而出。

        他忽而想起昨天中午拿著物理小測的卷子去請教老師問題時，物理老師與其他老師背后的討論聲。

        “劉濤這家伙是很努力，但是……唉……”

        唉……

        唉？

        唉！

        為什要嘆氣？

        憑什么？

        劉濤躲在房間里，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眼睛有點干澀。

        劉濤眨了眨眼，漫不經心地想著。

        “濤子，該吃飯了。”奶奶在門外喊道。

        “這就來。”劉濤咳嗽一聲，用比以往還要高的聲唄喊道。

        世界總不會圍繞著你轉，更不會體諒矯情。

        當挑燈夜戰成為習慣，無意義的迷茫總會被拋之腦后。

        哪怕是閑話——

        “聽說了嗎？陸亦鐘物理小測考了全班第一，86分！”

        也動搖不了。

        對，劉濤覺得自己很好。

        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調節好心情，能繼續忘我的學習，能和林岳繼續做好朋友。

        劉濤緊緊的抱住數學練習冊，向辦公室走去。

        周三中午，在其他老師去食堂吃飯時，數學老師只能被迫加班。

        數學老師一邊無奈地看著不停問問題的劉濤，一邊在心里為自己的肚子默哀。

        數學老師講題到一半，正口感舌燥想喝口水，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他推了推眼睛，用鏡片擋住神色，迫不及待地說：“劉濤你等一下，我出去接個電話。”

        數學老師一離開，辦公室里就只剩劉濤一人。

        劉濤無聊地圍繞著數學老師辦公桌打轉。

        電風扇嘈雜的嗡嗡聲蕩漾在劉濤的耳邊，寂靜的心忍不住開始浮動。

        數學老師的電話實在太久了。

        一陣風從窗戶外溜進，數學老師辦公桌前面的，另一張桌子上的報紙被吹走。被報紙所遮蓋的白色的卷子跌入劉濤的眼內，包括驟然露出黑字——

        ……月考……

        劉濤瞪大雙眼，腦子轟然發白，心跳開始加速。他局促不安地看了眼正在屋外背對他打電話的數學老師，舔了舔嘴角不存在的汗珠。

        劉濤抱著數學練習冊的手指一陣顫抖。

        他當了十多年的“好孩子”，第一次做了“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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