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手掌很大，很暖和，被他這么牽著手走，洪寧襄覺得很滿足，很踏實。

　　她想起了懷著石鳴的那些日子。

　　她當(dāng)時入魔了，心里充滿了對石定峰的恨意，有好幾次，她甚至痛苦得恨不得打掉腹中的孩子。

　　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爹爹的疼愛，她不想孩子出生在一個殘缺的家庭里。

　　可每次準(zhǔn)備下手時，她都放棄了。

　　她再恨石定峰，終究舍不得自己的骨肉。

　　如果不是柳青冥在身邊照顧著她，安慰她，鼓勵她，恐怕她獨自一人很難熬過那段日子。

　　她現(xiàn)在很慶幸，她挺過去了，如果當(dāng)初真的失去了鳴兒，或許她也會跟著去了。

　　如今，那個在她懷里哇哇大哭的嬰兒，已經(jīng)長大變成了一個英俊的青年。

　　她和他，還有九爺，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離。

　　短短的一段路，洪寧襄卻有種過了一生那么漫長。

　　直到石鳴突然回過頭，松開了她的手，她才猛然回神。

　　“為什么？”

　　洪寧襄心頭一震。

　　石鳴那雙酷似石定峰的眸子，深邃又冷靜地盯著她：“為什么？”

　　“鳴兒……”

　　洪寧襄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可她不知該怎么回答他。

　　或者，她怕出來，只是徒添彼此的痛苦。

　　“為什么不認(rèn)我？”

　　洪寧襄看到他的嘴唇在顫抖。

　　“回答我的問題。”他似乎很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洪寧襄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該由兒子來問，如果非要問出一個答案，應(yīng)該是石定峰來問才對。

　　可石定峰從來沒有問過。

　　為什么不認(rèn)兒子？

　　洪寧襄咬緊了嘴唇。她有不想面對這個問題，可在石鳴雪亮的眼神注視下，她放棄了抵抗。

　　她渾身的力氣如被抽空了，半晌，輕聲開口：“鳴兒，對…︽…︽…︽…︽，m.︾.c▽om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嗎？”

　　石鳴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娘親的解釋。他知道，她是不打算解釋了。

　　也罷，其實她不解釋。他也知道答案。她前世被爹爹傷得那么深，心里恨透了爹爹，這一世又被柳青冥抹去了大部分記憶，她甚至都忘了她是怎么生下他的。她當(dāng)然有很多理由可以不認(rèn)他。可是。他介意的是。她恢復(fù)了記憶后仍然沒有認(rèn)他，她似乎習(xí)慣了隱藏自己的感情，把所有的苦楚埋在心里，不管是對他，還是對爹爹，她永遠(yuǎn)都是這副鴕鳥的樣子。

　　她越是這樣，他越是心痛。

　　他知道娘親才剛剛蘇醒，爹爹舍不得罵她。舍不得重話，那么今天。就讓他來做這個壞人。

　　無論如何，他要與她相認(rèn)，他要她勇敢地認(rèn)他這個兒子。

　　洪寧襄輕輕抓住石鳴的手。

　　她試圖像從前那樣軟和的話：“鳴兒，別這樣。我跟你認(rèn)錯，還不行么？”

　　石鳴眼神更加銳利了幾分：“你是誰啊？你是我什么人？”

　　洪寧襄知道他在氣頭上，不能和他計較。

　　她輕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你是我兒子。我是你娘親。”

　　石鳴僵了一下。

　　在她出這句話時，他一直緊繃的心弦松開了。

　　一種幸福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那郁結(jié)在心的怨氣瞬間消散了許多。

　　他果然裝不來爹爹的冷酷，只要她輕輕一句話，他一下子就原諒了她。

　　他哼了一聲：“親生的嗎？”

　　“當(dāng)然！”洪寧襄見他神色緩和下來，心里松了口氣。

　　她半開玩笑地瞪了他一眼，“傻子，你不是我生的，難道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你不我怎么知道！”

　　石鳴撩開袍子，坐在了花池邊。

　　他僵著臉，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坐吧！”

　　洪寧襄剛坐下來，石鳴皺著眉道：“坐過來一。”

　　這子什么時候?qū)W得這么霸道了！

　　洪寧襄慢吞吞地靠過去，石鳴似乎有不耐煩，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如果累的話，可以靠在這兒。”

　　“……”洪寧襄有怕了這子，誰知道他一會兒會不會又逼著她回答他的問題。

　　她試探地問，“鳴兒，你不生氣啦？”

　　石鳴自嘲地笑，“怎么會呢！你是我娘親，我要是生你的氣，一來大逆不道，二來，我怕爹爹打我，三來，我怕我氣不過來，被你活活氣死，我可沒有爹爹那么大度量，我很氣的。”

　　洪寧襄終于被他這陰陽怪氣的話氣到了。

　　她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罵道：“你個臭子，看來是我平日太縱著你，你真以為我不敢揍你是吧？”

　　“本來就是！我錯了嗎？”石鳴捂著胳膊反駁。

　　他毫不客氣地指責(zé)道，“你自己想想，這大半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你要跑來妖界查柳青冥的底細(xì)，查就查啊，為什么不跟爹爹一聲？害得爹爹到處找你，害得我和爹爹為你擔(dān)心！等我們好不容易來到了妖界，你卻對爹爹那么兇，還為了柳青冥，拿劍對著我，和我動手！娘親，我知道你當(dāng)時入魔了，我不該跟你計較，可你知不知道，你那么在乎柳青冥的生死，你把爹爹置于何地？你那么在乎琉璃，你又把我置于何地？難道在你心里，我和爹爹就不如他們重要嗎？”

　　洪寧襄看到他渾身都在發(fā)抖。

　　他的話像匕首一樣割在她的心上，可她不能怪他，她寧愿他把這些話都出來。

　　“鳴兒。”洪寧襄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她把臉埋進(jìn)他的肩窩，柔聲道，“鳴兒，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以后，不會再和你爹爹分開，不會再讓你們?yōu)槲覔?dān)心，我會努力修煉道法，不會再入魔，不會再任性自私地傷害你們。你知道的，娘親不能沒有你，也不能沒有你爹爹，又怎么能你們不重要呢？你原諒娘親，好不好？”

　　“娘親，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琉璃呢？”石鳴忍住了眼中的淚珠，“現(xiàn)在柳青冥已經(jīng)死了，琉璃怎么辦？十年前，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要給我一個完整的家，現(xiàn)在早就過去了十年，你要怎么兌現(xiàn)承諾？如果琉璃不是柳青冥的孩子，只是你收養(yǎng)的一個孩子，我們可以接納他，可他是柳青冥的孩子，柳青冥是爹爹的宿敵！我知道我不該排斥琉璃，但我心疼爹爹，如果你繼續(xù)收養(yǎng)他，你想過爹爹的感受嗎？”(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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