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朱長夜看破一切!呂氏和周家!
剎那,李茹身軀一顫。
她看著女兒,又看向城隍爺神像,她沉默了。
片刻后。
李茹深吸一口氣,她點燃了六炷香,給自己三炷,給女兒也三炷香。
“小涵,你跟著娘說….”
她說著看著蒲團都有人用,她沒有等別人用完蒲團,而是選擇雙膝在地上,她神情認真看向城隍爺泥像,叩拜燃香。
“謝謝城隍大恩.…”
虔誠、感恩的聲音從其口中傳出,響起。
她比任何人都要虔誠,城隍爺救了她女兒,讓女兒能有完整的人生,也等同于救了她的命。
堪稱在世父母,都不為過。
燒完香,李茹在放貢品的時候,尋思自己是不是帶的太少了?
以前她對女兒有慚愧,認為自己生出了女兒,卻沒給女兒一個完整人生,天生智力殘障,是自己的錯。
所以。
她每次掙了錢,都會花很多給女兒看大夫。
大夫們都沒法子,可她堅持要看,哪怕只有一成概率救回….別說是一成,哪怕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她也會帶女兒看病。
這是她欠女兒的。
而看病費,幾乎占據每個月月錢的四分之一,每個月都是如此。
也正因此,家里總是過得緊嗖嗖,今天掙得錢今天花完,哪怕花不完也是存著給女兒看病。
這種永遠今日掙今日花,使得她有時候沒找到活計,家里還得挨餓一兩天。
她在做無用功,也曾有人問她,這么做值得嗎?
李茹沒有回答。
只是轉移了話題,私底下則繼續帶女兒看病。
她心中始終認為,這是她欠女兒的。
沒能把女兒安然無恙帶到世間,她也該如此懲罰。
而這些年看病下來,
女兒病沒治好,而且看病錢也幾乎天文數字了。
那天大夫沒治好女兒,都花了那么多錢。
現在城隍爺把女兒救回來,自己只是帶來些幾文錢十幾文錢的貢品,合適嗎?
要知道城隍爺不僅救了女兒,也救了她,讓她以后不用再花費看病錢,那份看病錢也能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不行,得再買些貢品過來。”
“話說回來,城隍爺喜歡吃什么來著?”
李茹犯著迷糊。
她對城隍爺不怎么了解,但民間應該是有傳聞的,比如猴子愛吃蟠桃,豬八戒愛美女之類。
那些仙神,都有屬于自己的喜好。
李茹打定主意,要找附近的人甚至是天云觀弟子打聽打聽。
打聽出城隍爺喜好,到時候不管城隍爺喜歡什么,她都可以買回來當貢品。
李茹正準備行動,卻發現一直乖乖在她旁邊站著的女兒,突然往一個方向跑去。
“小涵!”
李茹嚇了一跳,趕緊跟上。
沒跑幾步路,女兒便停了下來。
在她前方,則是一名穿著黑色道袍的老者。
看樣子,像是天云觀掌事的。
女兒….擋在了這位老者眼前!
“對不住對不住。”
李茹趕緊拉回女兒,不斷道歉:“老道長,我女兒她不是故意擋著的,她以前很乖的,對不住對不住。”
碰事兒不管對錯,都先認錯。
這是她這些年的生存經驗。
她只是一個女子,無依無靠,遇事兒若和別人起沖突,別說是公子爺這些高貴之人,哪怕是個男子,都不是她能惹得。
若是正面起沖突,她若負傷,那么家里唯一的依靠就垮了,娘和女兒,都得死!
所以萬事,她不敢和人起沖突。
“沒事。”
老道長笑著開口,正準備繼續離開,道袍褲腳卻是被小涵扯住了。
老道長詫異看著她:“孩子,有事嗎?”
小涵有些怕生,小心翼翼看著老道長:“你是昨天那位老爺爺,是你救了我。”
“娘說被人幫忙就要道謝,老爺爺,我來道謝的。”
聞得此言,李茹心中震驚。
什么?
這老道長,就是那位老爺爺?就是城隍爺?
她心中一驚,趕緊在仔細看老道長面容,可怎么看,都和城隍爺面容不像啊。
女兒….這是認錯人了吧?
此刻。
老道長也有些懵了,而他的確是朱長夜。
朱長夜很是驚訝,自己已經掩飾了面容,小家伙是如何認出他的。
“孩子,你認錯了。”
朱長夜笑了一聲。
他不是喜歡貪功之人,世間有一種人是在背后默默幫助他人,比如后世的ji毒井,臥底等等。
都是于暗中護著人們,不留下一點名聲。
朱長夜自認沒那么偉大,但至少幫個小忙,還不至于因此而來邀功。
“不會錯的!”
“您肯定是昨天那位老爺爺!”
小涵一臉堅定。
這看的李茹都有些尷尬了:“這….道長,對不住,孩子她不懂事,我這就….”
“不必。”朱長夜笑著打斷。
他性子講究隨性而為,既然孩子認出來,也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朱長夜右手輕輕一揮,原本掩飾自己的面容恢復原樣。
赫然,
和城隍爺神像面容,一模一樣!
李茹瞪大眼睛:“老人家,您….您,您真是城隍爺!”
朱長夜笑道:“承蒙閻王倚重,托付重任,貧道確實為應天府城隍爺。”
說著,朱長夜看向小女孩,好奇道:“孩子,你如何認出我的?”
小涵原本還有些怯生生的臉色,在看到真正的朱長夜后,變得開心。
“老爺爺,我猜的!”
“聽娘說,這叫直覺!”
小家伙開心道。
朱長夜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倒還真是樸實無華的理由。”
“你啊,你娘以前為你吃太多苦頭了,以后記得好好孝順伱娘。”
小涵笑道:“老爺爺,一定會!”
李茹在旁眼神充滿欣慰,淺笑道:“小涵,你這孩子,沒必要太大壓力,娘還身子骨硬朗,還能動,不用你孝順。”
“你呀,先顧好自己,這剛恢復過來,說不定落了些暗疾還沒….”
話說一半,李茹瞬間驚醒。
不好,自己說了啥?
自己竟然當著城隍爺的面,說孩子還有暗疾?
這可是城隍爺救治的,自己還懷疑….
呸呸呸,臭嘴!
李茹心里罵了自己好幾遍,現實里趕緊道歉:“城隍爺大人,我不是故意說小涵還有暗疾,我….”
朱長夜揮揮手打斷,笑道:“無妨,為人父母擔心孩子是為正常。”
畢竟當年,我那一家也是這樣過來。
心中,朱長夜補了一句。
當年啊,有時候孩子玩鬧磕磕碰碰了,長樂就擔心的不行,說是什么摔斷腿怎么辦?把問題給夸張化。
凈嚇孩子!
搖搖頭,朱長夜不再多想。
“好了,我還有些事,就先離開了。”
朱長夜往天云觀外走去。
在他身后,
李茹還陷入抉擇,似乎是某種天人交戰的決定。
半晌,眼神堅定。
“城隍爺大人,斗膽一問,您老喜歡吃什么?”
她大喊。
朱長夜腳步頓住。
也沒回頭。
這把李茹嚇得不輕,暗道早知道自己不問好了,自己也是膽子肥,竟敢問城隍爺大人。
“桂花糕,不要太甜的,太甜我這年紀吃不來。”
前方,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
說完后便再次離開。
李茹微微愣住,旋即大笑:“哎,好,我給您老記住咯!城隍爺大人慢走!”
李茹喜笑顏開的目送朱長夜離去。
她心里也是喜滋滋,想著城隍爺真溫和,而且一點架子也沒有,真是好好的城隍爺。
還有自己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竟然能親眼見到城隍爺大人。
她心里美得很。
“小涵。”
半晌,李茹蹲下身,雙手抱住小涵小腦袋,和她一起看向朱長夜的離去方向:“以后記著,城隍爺大人比娘還重要,知道嗎?”
小涵點點頭:“娘,知道啦。”
.
….…….….….….
另一邊。
朱長夜離開天云觀外,門口就有兩孫子等著。
是真正的孫子。
朱允熥和朱柏。
“師尊,您老可算出來了,我們等您好久了。”
朱允熥滿臉苦色。
朱柏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怎么說話呢?能等師尊,這是咱們的福氣!”
“我….我….”朱允熥被懟的說不出話。
朱長夜笑道:“好了好了,你倆別說了,雄英呢?怎么沒看到?”
朱柏回道:“師尊,今早雄英過來找我了,說是要幫老爺子處理政務,今天就不來了。”
朱長夜聞言,恍然大悟。
“如此,也好。”
“既然他不來,那咱們走吧。”
朱長夜領著兩孫子,往城外而去。
他要帶兩人,去城外和張易十匯合。
張易十在城外,是他交代的一項事情,要去買鹽山。
自從來到應天府后,朱長夜就發現應天府的鹽沒有多少。
屬于稀缺資源。
而城外明明有很多鹽山,只要方法得當,是可以制作出鹽的,但沒有一個人察覺。
那些鹽山,官府和百姓都認為是廢山,不僅種不出莊稼,還很難生長植被,比荒山更加沒用。
至少荒山打理打理,至少還是可以生長些植被的。
朱長夜想著,是要要把那些沒人在意的鹽山買回來,自家道觀進行制鹽,然后賣出去掙錢。
道觀里是有香火錢,可僅靠香火錢,道觀也并不富裕。
更別提近段時間,那筆錢還用來修繕道觀了。
現在道觀余下的錢不多了。
那些錢,可不夠用來建造他腦海中的“福利院”。
沒有福利院,也就沒法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所以權衡之下,朱長夜命眾多弟子掙錢去了。
眼下目標,就是用鹽山制成鹽賣出去掙錢。
一個時辰后。
到了城外,與張易十匯合。
朱長夜就見張易十,眉頭緊皺。
“怎么了?購買鹽山碰到難點?”
朱長夜問道。
張易十嘆了口氣:“回天師,事情恰恰相反,那些持有鹽山的主人家,聽到咱們花百兩銀子購山,都很歡迎。”
“我帶著弟子們,都已經是買下一座鹽山。”
朱長夜笑道:“如此,不是很好嗎?”
身后朱柏和朱允熥,也不斷點頭。
他們不敢插話,這是屬于天云觀里兩個大佬的談話,只能是用表情或者動作來代表自己的意思。
“問題就出在這。”
張易十望向身后眾多山脈:“天師,按您意思我帶人探查附近山脈,總共有十三座鹽山,而我們只買來一座。”
“其他十二座,我們都不知道主人家是誰,就連賣給我們那座鹽山的主人家,也不知道是誰。”
“我們….無從下手,只能擁有一座鹽山。”
朱長夜聞言,感慨道:“這樣啊….沒事,你們先試我教給你們的法子去煉鹽,成功后此事咱們再議。”
張易十點點頭:“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
應天府。
周府。
周驥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
“爹,爹!有事情!”
他滿眼喜色,走進大堂。
大堂里,周德興正在坐著。
他面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是啊~怎能不蒼老?
前段日子為了自己心中所謂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把寶貝了一生的傳國金印,塞到了天云觀里面。
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栽贓天云觀私藏傳國金印,反而是傳國金印讓那天云觀觀主做了人情。
心里頭這個氣,一直到現在都氣不通暢。
事情想不明白,還一直想著念著,也就蒼老了下來。
“兒,啥事啊?”
周德興有氣無力道。
周驥看在眼里,已經習以為常,面帶喜色道:“是天云觀,他們要買鹽山!”
“天云觀!!!”
提及這個名字,周德興瞬間來了精神。
原本還有氣無力,這下精神的直接站了起來,目光炯炯。
“他們買鹽山干什么?”
周德興詫異。
周驥笑著搖頭:“不知道啊,但他們確實在買。”
“咱們家的探子還得知,就咱們家那些鹽山的旁邊一座鹽山,已經是賣出去了,賣了足足一百兩!”
“看那天云觀意思,他們還覺得不夠,正到處搜羅咱們家那十幾座鹽山呢!”
張易十看中的那十幾座鹽山,只有一座是買來了,剩下的十幾座鹽山,其實都是周家的。
當年周家隨朱元璋打天下,藍家常家都被封了大賞,就他周家受到冷落,苦巴巴的零頭點賞賜。
或許朱元璋也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就又把城外十幾座鹽山賞給他們了。
起初周德興還很高興,也很期待。
老爺子賞給藍家常家那些家族,要么封號,要么銀子。
都很不錯的封賞。
可這,如何與封賞土地相提并論!
老爺子賞給他們的,是貨真價實的土地!
當時周德興樂壞了,然后帶人一到那鹽山,各處勘探后,他就失望了。
這些都是破山,莊稼不能種植,植被也生長不了,是傳說中的毒鹽山,比荒山還要沒用!
老爺子還是看不起他們,就十幾座破山把他們打發了。
之后周德興也試著把它賣出去,可有能力買山的,哪個會是愣頭青?根本沒人來買。
這是真正的,給砸在手里了!
這事兒,周德興能記一輩子。
而現在,竟然有人買山!
還是自己最痛恨的天云觀。
好!
好事啊!
這下不僅山能賣出去,還能坑天云觀一把,一舉兩得!
周德興大喜,不過還是長了個心眼,問道:“他們買那些破山干什么?”
周驥想了想,狐疑道:“聽咱們家探子說,好像是制鹽。”
“制鹽?”周德興樂了:“好,好一個制鹽!哈哈哈,那十幾座破山,咱家都找人看過了,這幾年也找人看過了,壓根就沒有任何開采的價值,更別提制鹽了。”
“天云觀犯傻了,好不容易犯傻一回,那咱們得緊緊抓住!”
“這樣吧,你去賣給他們,不過得看他們態度,如果是堅定要買,就把價格抬起來一些再賣。”
周驥笑道:“爹,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周德興大笑:“哈哈哈哈哈,好!”
“之前咱家的傳國金印,算是白給了天云觀,這下咱們也要狠狠掙他們一筆!”
“一座山他們起步買一百兩,我們若一百五十兩賣給他們,那十二座就是三千兩!”
“三千兩的金銀,除了傳國金印的稀缺度,僅金銀方面,足夠相抵了!”
周驥笑道:“爹,是啊!這下咱們也可以減少上次損失了。”
周德興點點頭,而后似乎想到什么,開口道:“兒啊,把這個消息也告訴你堂姐,就說咱們總算是坑了一回天云觀。”
周驥錯愕:“爹,這不是….這不是還沒賣嗎?您那么快傳?”
周德興笑道:“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而你堂姐和允炆,他們最近都在怕,太怕了。”
“那一夜,老大獻出如何取蓉城糧食的辦法,實在把他們嚇得不輕,咱們同一陣線,有好事必須得盡快告訴他們,讓他們….不必那么怕!”
“咱們,有時候也是可以贏的。”
周驥聞言,覺得很有道理。
他又和老爹寒暄幾句,這才徐徐離開。
….….….….….….
東宮。
由于上次老大獻計蓉城太過驚艷,已經初步展現帝家智慧。
所以朱允炆回來把這事告訴呂氏后,呂氏當機立斷,眼下老大勢大,他們要夾起尾巴做人。
這段時間,他們母子倆很是安分。
就連老大回來東宮,他們都是避著走走的。
是真正做到了,夾起尾巴做人。
這一日。
朱允炆如同往常般要去上課,卻被呂氏叫住了。
“娘,怎么了?”
朱允炆困惑。
呂氏看著他,笑道:“兒啊,好事!站老大背后的那家天云觀,要栽跟頭了!”
朱允炆瞬間來了興趣:“怎么說?”
呂氏笑道:“他們要買鹽山,那種沒用的山,聽你堂弟說,天云觀要花一百兩買,還是起步價!”
朱允炆聞言,還當是什么呢,結果就這種小事?
他興趣缺缺。
呂氏看在眼里,孩子怎么想的她這個當娘的還能不知道嗎?
“兒啊,切莫好高騖遠。”
“在老大真正登上那皇位之前,至少還有二十年時間,咱們與他的斗爭,是長期!而長期中他不斷吃小虧,聚沙成塔,到最后是可以成為大虧!”
朱允許眼眸明亮。
呂氏看在眼里,抱著他腦袋,溫柔道:“好了,你也切莫多想,好好讀書研究宋史才是你的主要,至于其他的….娘都會幫你處理。”
“你啊你,只需心無旁騖讀書即可。”
.
…….….….….….
下午時分。
朱長夜還在看道觀里弟子制鹽。
制鹽的材料都在。
有天云觀弟子,把剛購買的鐵鍋架在柴火上,然后鍋內倒入水。
隨后便將鹽礦石放在碩大的鐵鍋內,鐵鍋下高溫火燒。
鍋冒著白騰騰熱氣。
井礦鹽含有很多化學物質,正如人們認知的那樣,單單經過高溫解析后,依舊會還有有毒的化學物質。
一般制鹽,都需要高溫蒸發和解析,從而成為粗鹽。
但礦鹽中,這樣仍就不能直接食用,還需要一道最為重要的化學工藝,需要摻雜著鹵水去蒸發,從而制取精鹽。
鹵水,這里也有很多。
朱長夜看著天云觀弟子們,不斷蒸餾和解析細鹽。
看到現在整個下午,約莫十斤的細鹽便已經被他們制出。
按照現在市場細鹽的價格,一斤鹽巴三分五厘。
十斤也就是三兩五分。
這些錢,自然不夠。
但這只是開始,而且還是試驗階段,現在是試驗成功之后,就會加快速度。
朱長夜拿起又一份新鹽看著,點點頭,很是滿意:“不錯,已經第六次成功。”
“你們,這下是真的會了,我也不在此多多逗留,往后一切全由你們張易十師兄安排。”
朱長夜笑了一聲。
隨后和興奮中的天云觀弟子們,一一道別。
而等他正準備回去時,張易十面色凝重走了過來。
“天師,那十二座鹽山的主人家找著了,也同意賣給咱們,只是….價格要一百五十兩。”
張易十快速說道。
一百五十兩,比起之前的一百兩,足足多了二分之一。
一座山多五十兩,那么十二座山就是六百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錢夠嗎?”
朱長夜沒有詢問細節,只是開口錢夠沒。
張易十搖頭:“不夠,遠遠不夠。”
正說著,那買家周驥也走了過來:“道長,你們意下如何啊?”
朱長夜笑道:“還在討論。”
張易十則看向周德興:“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總覺得,自己對周驥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不像是第一次見面。
剛才也問了。
可對方卻始終堅持,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事實上,兩人哪里是第一次見面啊?
上一次見面,就在天云觀。
周驥親自帶著傳國金印,交到了張易十手中。
可那段歷史是屬于黑歷史,他不愿提起,也不愿想起。
而對張易十來說,他一天要見的人太多了,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忘記了只有一面之緣的周驥。
“沒有沒有,道長,咱們真是第一次見!”
周驥再次堅持著笑道。
張易十瞇著眼道:“那興許是我想錯了。”
而此刻。
朱長夜也在打量周驥,看了一眼,便若有所思起來。
另一邊。
其實周驥并不想來這兒的,因為這會見到了朱長夜,他總覺得在朱長夜那雙眼眸里,自己什么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樣。
所以他很不想來這里,可是來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這里有朱長夜。
要早知道,周驥是萬萬不會過來的。
“道長,如何啊?一百五十兩一座鹽山,買嗎?”
“少點。”
“哎呀不能少了,這可是我祖傳基業,若不是手頭緊,我都不想賣給你們。”
“少點吧。”
有天云觀弟子還想著討價一下,但朱長夜卻直接道:“可以,一百五十兩一座山,明日交接。”
“這位買主,你意下如何?”
周驥聞言,樂呵呵道:“好,好極!”
達到了目的,周驥和他們又寒暄幾句,便找了個借口火速離開了。
而朱長夜也沒有多留,當即吩咐天云觀弟子,把剛剛制作好的鹽,拿出去販賣。
明初的鹽業承元制,百姓是沒辦法私下販賣食鹽。
想販賣食鹽,需要從官府取得鹽引。
大多數人不會考慮做終端銷售,他們沒這個啟動資金去在應天府租賃鋪子,更沒有錢,去問朝廷購置鹽引,以及從鹽商手中購買原鹽。
但做不了終端銷售,并不意味著不能做食鹽生意。
現在朝廷對食鹽施行兩種政策,一種是民制官收商運商銷的“開中法”。
另一種是民制商收商賣的“綱法”。
換句話說,大多數人完全可以走另外一條路,完全可以自己提煉食鹽,然后將食鹽販賣給官府或者商人!
這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而朱長夜,也打算走這一條路。
他有朱雄英這個關系,更是朱元璋親爹,弄個鹽引挺簡單的。
但弄了鹽引,誰來賣?
只能是天云觀弟子了,自家弟子賣鹽的事傳出去,天下間如何看待龍虎山?
雖然朱長夜不在意那些虛名,但他身在掌教這個位置上,加上老天師對他有恩情,所以有時候就得為龍虎山的名聲考慮。
自家天云觀弟子是不能去賣鹽的,那么剩下的,就是把鹽賣給官府和有鹽引的商人。
商人,之前的蓉城之禍朱長夜看在眼里,自然不會賣給他們。
所以朱長夜打算,讓人把鹽賣給官府。
而由于觀里沒錢,再加上明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交差的時間緊急。
所以朱長夜一來是讓天云觀弟子們記住制鹽,另一方面則是找人….借錢。
他讓朱柏帶話回去皇宮,就說需要兩千兩白銀。
如今大明國庫收了一些商稅起來,雖然富裕了,但整體還是偏窮,很多部門都找朱元璋要金銀,但朱元璋大多都給否決了。
可在聽到自己老爹要兩千兩白銀,朱元璋二話不說,直接給批了過去。
并且還讓錦衣衛使毛驤,親自護送這兩千兩白銀。
一個時辰后。
裝有兩千兩白銀的馬車,抵達天云觀。
毛驤和天云觀弟子交談后,就把這些金銀留下,自己則帶人回去皇宮。
而這筆錢的到來,也讓朱長夜稍微松了口氣。
與此同時。
也有天云觀弟子,按著朱長夜的吩咐,用馬車帶足足五十斤食鹽,往轉運鹽使司而去。
在轉運鹽司前他停下了,找了一個有商籍的外門弟子,讓他把鹽運過去。
大明對士農工商四個階級,分的很是明確。
你士大夫就該干士大夫的事,農就干干農的事,商人也只能干商人的事,分工明確,不得逾越。
也正因此,若是這位沒商籍的天云觀弟子進去,那么不出一刻鐘,他不僅鹽沒賣出去,還要被官府給抓了。
只因他沒商籍,卻干著商人的事情。
該抓!也必須抓!
所以。他讓有商籍的外門弟子過去。
龍虎山外門弟子找到轉運使的吏目,告訴他來意之后,轉運使吏目檢查了外門弟子的商籍,便道:“現在鹽價三分七里,盡快拉來。”
短短幾天,鹽價又在上升,看得出來國朝對食鹽的需求多么緊迫。
外門弟子點頭,恭敬行了禮,然后便把牛車駛入轉運司。
吏目驗收食鹽,看到這雪白無瑕精密細致的食鹽,他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這是好鹽?”
外門弟子點頭。
那吏目更加震驚,用手舀了一點放在嘴巴里,像后世嗦粉的一樣,隨后雙目猛地瞪大:“好鹽!您稍等!”
吏目說完,便急急離去。
沒多時,一個身穿綠袍的官吏走來,看到這潔白無瑕的鹽巴,他也愣住了。
“小郎君,這鹽巴不錯,您哪兒來的?”
外門弟子笑笑,并沒回答。
師兄師姐交代過他的,來這里要盡量隱瞞身份。
那官吏訕訕一笑:“本官唐突了,這樣,你的這些鹽巴,我轉運司按照四分收,日后你若還有,可以直接送到轉運使來。”
這是又高于市場將近五厘錢了,足看出轉運司對朱懷這批鹽巴的鄭重。
外門弟子點頭:“好!”
那綠袍官吏一喜,直接讓吏目去過稱,最后交給外門弟子二十兩白銀,并且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外門弟子,下次可以繼續賣給轉運司。
這些鹽巴,完全可以當做貢品送給皇宮,如此珍貴的細鹽,他們當然不會拿到集市上販賣。
等外門弟子走后,那綠袍官吏對手下道:“快,別愣著了,將這批細鹽送去皇宮!”
.
….…….….….….
奉天殿。
入夜,快要入冬的夜晚實在難熬,現在已經夜半,朱元璋才將奏疏批閱完畢。
這些奏疏他真的是越處理越氣,自從那天和朱標共同要查假賬后,他又查出了好幾個地方。
“好,好啊,都好的很,都不怕咱。”
“都是英雄!”
朱元璋望著那假賬賬簿,就仿佛是看到了那些貪官,給氣笑了。
“皇爺爺。”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呼喊聲。
朱元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眸子,面無表情的道:“進來吧。”
少頃。
朱允炆端著面,走了進來。
看著朱允炆,朱元璋說道:“允炆,怎么了?”
“皇爺爺,孫兒知道你操勞政務,給你送了一碗面過來,您趁熱吃了。”
把面放在朱元璋面前,朱允炆繼續笑道:“皇爺爺,您吃,也記得早些休息,孫兒先回了。”
朱元璋笑著點頭:“好,咱孫兒懂事,這面咱喜歡,你回去后早些休息。”
朱允炆笑道:“好,皇爺爺,孫兒告退。”
朱允炆沒停留太久,也沒說太多余的話,因為他始終記得,娘出門前和他說過,除了孝順的話,其他的話你不要說。
他一直謹記。
等朱允炆走后,朱元璋感嘆:“這孩子….也是個孝順的孩子,哈哈哈!”
他笑了一聲,然后把面拿起來,開始吃面。
最近這些天他時常就吃到朱允炆煮的面,一開始還挺難吃,但或許是煮著煮著習慣了,已經逐漸開始好吃起來。
他端著大碗寬面,狠狠嗦了一口。
嗯?
朱元璋臉色變了變。
這鹽味兒不對吶!
朱元璋自小從農田里摸爬滾打,對百姓家的柴米油鹽,比誰都要敏感。
這鹽似乎少了很多雜質,吃起來口感更加順滑!
“來人!”
朱元璋道:“這鹽是怎么回事?”
“回皇爺,這是都轉運鹽使司從一名商人手里購置的新鹽。”
說話的是朱元璋貼身太監,是陳洪。
本來老爺子是要最近把陳洪給調走,因為陳洪是朱允炆的人,而他的身邊現在不需要朱允炆的人,只需要大孫的人。
但,貪官這事到來。
事情重大。
他給忙上忙下,負責照顧自己的太監若是用新的,自己還得教那新來的太監會來事兒。
得重新培養默契。
所以老爺子尋思著,等貪官這事結束,在把陳洪給調走。
此刻。
陳洪服侍朱元璋十年了,比誰都了解朱元璋的心思,此時他已經很自覺的將一小撮鹽巴放在朱元璋的案牘前。
朱元璋用手捏了捏,然后放在嘴巴中,眼神漸漸渙散起來。
“好鹽!”
“這冶鹽工藝,讓都轉運鹽使司給咱買回來!多少錢都行!”
“老奴遵旨!”
.
….….…….….….
翌日。
天云觀。
集結眾多弟子努力與趕工,他們又造了兩百斤細鹽,接著由那位有商籍的外門弟子,繼續拉著牛車去了一趟都轉運鹽使司。
從轉運司出來,外門弟子手里足足拎了近八十兩白銀。
只是他剛走。
一個身穿緋紅的官吏便找到轉運司都事,在他耳邊耳語兩句,轉運司都事眼眶瞪大,不免多看了外門弟子的背影。
居然能被皇上親自點名做生意,這小子真是個幸運兒!
他不敢耽擱,急忙帶著吏目追趕外門弟子。
……
外門弟子來到槐花胡同附近,與張易十等人匯合,接著一同返回天云觀。
只是,張易十剛轉身,身后就傳來一道聲音。
“咦,這不是張易十張道長嗎?”
周驥快速走來,笑道:“張道長,那批鹽山,可還用的滿意?”
他知道自家鹽山是什么垃圾,別說制鹽,就是連只蚊子飛進那里面,都得搖搖頭,然后扭頭就走。
真的是一堆垃圾山。
張易十笑道:“挺不錯的,等會我們觀主,就能結清你三千兩金銀。”
“好,好!”周驥笑容滿面。
而心里卻實無比樂呵。
就那些破鹽山,挺滿意?你就裝吧!
也就在這時,轉運使司的人匆忙趕了過來,走到外門弟子面前停下。
周驥不免有些好奇。
轉運使的人,找這些天云觀道士做什么?
他也湊了過去,認真地看著。
“李小郎君好。”
轉運司的人行禮。
外門弟子姓李,朝他點點頭:“敢問,有事嗎?”
轉運司都事張有秉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李小郎君,是這樣的,我們轉運司想買下你的鹽山。”
既是官府,他們自手眼通天,外門弟子是通過什么方式制鹽,他們早就打探清楚了。
但他是天云觀的人,這倒是不知道,因為為了怕被認出來,所以張易十等人出來,也是穿著尋常百姓衣裳,隱藏身份。
此刻。
轉運司的人這一開口,周驥頓時驚呆了。
他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轉運司的人瘋了嗎?那些破鹽山,有什么可買的?
這會,
轉運司的人,隨時注意著外門弟子的表情變化。
他是大明的官,心眼自然通透。
見外門弟子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張都事便道:“李小郎君,本官有些直白,有話就直說了,一萬兩白銀,我們想將您的鹽山買下來。”
一萬兩,當然不止是買山,怕還要將冶鹽的工藝一柄買下來,對方不說,外門弟子和張易十等人也不會點破。
一萬兩….白銀?
周驥的表情頓時僵住,臉上那本準備看笑話的微笑,現在也一點點流失,他覺得自己腦袋有點發懵。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是聽錯了嗎?還是轉運司的人瘋了?
霎時間,周驥突然覺得有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那鹽山….不是自己一百五十兩賣給天云觀的嗎?
轉運司的人一座山就收一萬兩,那豈不是十二座山,就得收十二萬兩?
我的天!
這是何等的天文數字!!
自己當初,呸….不是當初,就昨天,可是一座山一百五十兩賣給天云觀!
可轉運司的人一萬兩收一座山,只差了一天,差價竟達到天價!
哪怕十二座山加起來也才賣了三千兩給天云觀,都不夠人家一萬兩一座山的零頭。
十二座山,更是….無法想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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