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朱雄英的想法!
他偷偷抬眸朝前面看去。
老爺子和尋常沒任何兩樣,只是換了個地方,端坐在龍椅上,案頭上的書籍將老爺子兩肩給堵住了。
朱元璋擱筆,抬眸看著眼前發(fā)楞的鄭和。
鄭和趕緊磕頭:“小人……不是,奴婢拜見太爺……不是,奴婢拜見皇爺。”
朱元璋揮揮手:“起來吧。”
鄭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忍住了一腔疑問,想開口,卻沒勇氣。
這里不是天云觀或者皇太孫生活之地,這是深宮,是皇帝的書房,是天下權力的中樞。
他只能乖乖站在旁邊,一動也不敢動。
不是鄭和不夠機靈,實在是,現(xiàn)在他有些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實。
為什么啊!
老爺子是當今圣上,為什么要對自家觀主那么好?捐獻那么多的金錢!
就在鄭和滿腹疑問的時候,朱元璋淡淡的開口了。
“進了宮,就和外面不一樣了。”
鄭和認真聆聽著。
朱元璋繼續(xù)道:“至于咱為啥要瞞著你家爺,你也不必多知曉什么,總而言之,對你家觀主好。”
朱元璋很少會和閹人說話,但鄭和這小子將老爹朱長夜伺候的很好,也對朱長夜和朱雄英忠心不二。
愛屋及烏,于是朱元璋才會對這個小太監(jiān)高看一眼。
若是不然,閹人在朱元璋眼中,永遠都如牲畜一般。
鄭和忙不迭道:“是!奴婢謹記皇爺?shù)脑挘 ?br />
朱元璋沉聲嗯了一聲,繼續(xù)道:“雄英他,千辛萬苦給你送到宮里來,對你是抱著大期望的。”
頓了頓,朱元璋有些欣慰的點頭:“咱大孫沒看錯人,如果你連宮里那些太監(jiān)都斗不過,咱想,你也沒有什么價值了。”
“你沒丟咱大孫的臉。”
聽到這里,鄭和心下十分動容,不過規(guī)矩使然,他只能眼眶通紅的站在原地,神色有些驕傲,好似是為朱雄英爭光而感到驕傲!
“成了,以后就和外面一樣,以前怎么伺候的,以后怎么伺候。”
鄭和忙是道:“奴婢遵旨!”
朱元璋點點頭,似乎想起什么,看著鄭和:“如果你和咱老爹再見面……嗯,咱想,你是聰明人。”
鄭和點頭:“奴婢……知道,奴婢不敢亂嚼舌根。”
朱元璋嗯了一聲:“咱批奏疏不喜人打擾,下去吧。”
“是!”
鄭和忙不迭朝后退步而去,直到出了謹身殿,才轉過身。
這一刻,鄭和長長吐了一口濁氣,雙拳死死握緊,抬頭看天,低聲吶喊:“觀主!您一定不知道吧!”
“觀主!您一定不知道這位經(jīng)常來咱們天云觀的老大爺,是皇帝吧!”
“觀主,咱們要發(fā)達了!太好了!”
只是下一刻,鄭和思緒再次凝固住。
老大爺叫自家觀主咱爹?
咱爹……那自家觀主是?
太上皇!
天吶!
鄭和喘氣已經(jīng)開始急促起來,心跳的厲害。
“鄭公公,出什么事了嗎?我看滿臉大汗。”陳洪站在鄭和身旁,關心的問道。
鄭和搖頭,趕緊道:“回陳公公,沒事兒。”
陳洪笑道:“鄭公公毋需客氣,咱們是一個品秩,都是伺候皇爺?shù)模瑳]有誰高誰低。”
“伴君如伴虎,咱們都要格外小心,皇爺心情時好時壞,咱哥兩可都要通個氣才是。”
鄭和點頭:“當?shù)茫數(shù)谩!?br />
陳洪笑著道:“那成,今天咱家當值,你先回去歇著。”
“好!”
鄭和不動聲色的離去。
這陳公公,比陳芳更危險!
這是鄭和對陳洪直觀的第一印象!
雖然對方說話客客氣氣的,但話里話外都是要串供通氣兒這些詞語,說難聽點,這和監(jiān)視皇爺有什么區(qū)別?
不過鄭和現(xiàn)在也不敢亂說什么,畢竟他不清楚陳洪是誰的人,又或者在這深宮有什么仰仗。
無論如何,此人要防著。
……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月色微涼,
朱雄英獨自一人,背著手在東宮院落內來回走動。
自從梅園回來,他就開始在思考。
今日梅園上的人實在太多。
但熟人就那么幾個。
秦晉二王的表現(xiàn)很反常,似乎在有意親近自己,而且似乎顯得實在太過于熱情了點。
不過看到秦晉二王,和藍玉的這種毫不避嫌的親熱勁,朱雄英暫時可以相信此二人。
誠如藍玉說的那樣,秦晉二王不會和四叔朱棣勾結在一起。
但為何,藍叔他們都不讓自己說出身份?爺爺他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和當初,自己之死有關?
朱雄英背著手,繼續(xù)在院落內來回走著。
朱棣身旁有幾股勢力,皆都不可小覷。
邊塞中,遼王朱植和谷王朱想都與朱棣走的很近,這也是藍玉一直強調防守的重心。
遼東和宣府都是軍事重鎮(zhèn),雖然此二王在梅園的話很少,但朱雄英看到了他們站在朱棣身旁,并且和朱棣竊竊私語的親近感。
當然,還有一股子勢力,當時藍玉沒和朱雄英分析過,甚至藍玉都沒怎么在意過此人。
但朱雄英,卻無比的重視!
他是分封在河南開封的一一周王朱楠!
這是朱棣的親兄弟,雖然他看起來醉心于舞文弄墨的樣子,可河南之地實在太過敏感。
這里是糧食重地,如果到時候朱棣真打算出兵,那么河南就會成為他踏過黃河的絕對跳板,更糟糕的情況,這里未來將會成為一個補給大站,可以源源不斷的給朱棣輸送糧餉。
所以……周王朱棣,也不得不防!
除了這些藩王們,朱雄英還在觀察寧王朱權。
寧王在今年,即將去喜峰口的大寧都司就藩。
雖然自己和寧王有過交情,寧王也明里暗里告訴過自己,不會和朱棣沆瀣一氣。
可誰能保證呢?
那里距北平很近,而且還有勇猛無比的重騎兵朵顏三衛(wèi)。
這一支力量要是被朱棣拿到,天平立刻就會傾斜!
今天寧王很安靜,在梅園的話很少,既不和朱棣有交流,也不和朱雄英有過多的交流,朱雄英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
恍惚之間,朱雄英似乎想明白了,隨即有些莞爾一笑。
“這小子,是個小機靈鬼!”
或許只有現(xiàn)在保持中立態(tài)度,才能在大寧混的風生水起吧!
且不去理會寧王。
朱雄英繼續(xù)沉思,不知不覺走到院落中的一顆小樹旁。
這是當初從安南運回來的金雞納樹,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到人高。
朱雄英收攏心思,繼續(xù)思考。
接下來,便是外戚的力量。
以中山王徐府為主的勢力,在今日梅園內,不動也動。
這一波人,已經(jīng)綁在了朱棣身上。
朱雄英以為徐輝祖會掂量著利害關系,但他沒有,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亦或者是被朱棣算計了。
無論如何,現(xiàn)在徐家已經(jīng)徹底和朱棣綁在一起了。
朱雄英不停的想,不斷的想。
這個夜里,他都在思索著老爺子他們,究竟瞞著自己什么
自己….又要不要,去找?guī)熥鹫f一下?
問一下他們的目的。
師尊雖然從頭到尾都沒來,但朱雄英知道,一切的一切,師尊都了若指掌。
這天下。
便沒有什么,能瞞得住師尊。
……
翌日。
入春之后的應天,多了幾分陽光明媚,初七那天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這兩日天氣放晴。
朱雄英一如既往的早起。
秦淮河承載了千年的風華,依舊還是流淌著養(yǎng)育著六朝古都百姓的涓涓細流。
朱雄英沿著秦淮河晨跑。
洪武新年,辛勤的百姓一如既往的享受著和平的美好。
那一張張洋溢笑容的臉,就是執(zhí)政者最大的成功。
朱雄英這輩子都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他很難想象戰(zhàn)爭中的百姓會是什么樣子的。
他只知道。
這一份美好的盛世,需要守護,并且傳承。
朱雄英沿秦淮河跑了一圈之后,一如既往的來到攤販前。
清晨,人還不多。
有老人坐在小攤前,一口一個包子朝嘴巴中撂著。
然后吹了口氣,將冒著白氣的豆?jié){一飲而盡。
老爺子吃飯,依舊狼吞虎咽,那個時代過來的人,對糧食都格外珍惜,一滴都不肯浪費。
朱雄英興致勃勃的走過去。
“雄英,過完年啦?”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咱就知道,你小子要過來。”
“去找你師尊?咱不急先。”
說著,對店家招手:“一籠包子,兩個茶葉蛋,一碗紅薯粥。”
朱雄英大喇喇的坐下。
朱元璋看著朱雄英狼吞虎咽的樣子,一個勁慈祥的在笑。
“春種一棵樹,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天,農夫尤餓死。”
朱雄英楞了愣:“爺爺,啥意思?咋突然還感慨上啦?”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暫時還沒啥事,不過應當很快就有事兒了。”
額……
“什么啊?”
朱元璋沒多說,問朱雄英道:“梅園的事,咱都聽說了,讓你小子囂張點,你這是囂張過頭了啊!”
“咱都沒想到,你小子文武皆備,都比咱想象的強多咯!”
“老頭子我聽了,都起雞皮疙瘩啊!”
朱雄英笑笑,隨口道:“都您老個師尊教的好。”
然后繼續(xù)吃早餐。
朱元璋突然冷不丁的道:“如果咱要對徐家動刀,你當何如?”
咯噔!
朱雄英聞言,突然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著朱元璋:“爺爺,這是……什么意思?”
……
紅薯已經(jīng)開始在大明大范圍試種。
朝廷的辦事效率很高,朱元璋執(zhí)政的朝廷,也沒有出現(xiàn)下層官府尾大不掉的情況。
上令下行,不到幾個月內,全國各地開始種植紅薯,這種作物已經(jīng)成為糧食的一種,并且獲得百姓認同。
朱雄英將最后一滴紅薯粥喝完,便拉著老爺子回到府邸。“爺爺,為什么突然說這話,您要對徐家動刀不成?”
朱元璋看了朱雄英一眼,苦笑著搖頭:“咱就這么一說。”
朱雄英知道,老爺子一定是起心思了,不然不可能隨口一說。
他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沉思了片刻,便道:“我現(xiàn)在想不出來能做什么,但我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爺爺真存了對徐家動刀的心思,徐家就只能等死!”
朱元璋呵呵笑著,言語一變:“那如果是藍玉呢?如果咱皇帝要對藍玉動刀呢?”
朱雄英再次愣住,表情有些凝重,自牙齒吐出兩個字:“會救。”
朱元璋笑道:“你剛才說你做不了什么,又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現(xiàn)在你說要救,咱有些好奇,你怎么救?你要違背咱不成?”
朱雄英搖頭:“爺爺,皇權也有約束,朝上是神權,如果利用神仙等鬼怪呢?”
朱元璋好奇:“何以為?”
朱雄英道:“事情有些復雜,如果您老真打算快刀斬亂麻,神權是唯一可以救藍玉的辦法。”
“如果是溫水煮青蛙,那就要在這時候將淮西勛貴的影響力給擴大起來,讓其影響到朝廷上下各個方面……”
頓了頓,朱雄英看著朱元璋:“爺爺聽過魏晉世家大族嗎?為什么到李唐時期,李世民那般剛硬,卻不敢對世家大族動手?”
“為什么直到唐末黃巢,將世家一刀砍完了,傳承千年的世家大族才徹底消亡?”
朱元璋有些愣神:“此言何意?”
“長遠布局!”
朱雄英道,“當從現(xiàn)在開始布局,利用他們手里的權力和財富,滲入到國家的人才、財政、民生等各個方面影響國朝未來發(fā)展的東西之后,他們可安全脫身,動其則會動搖國本,皇帝會畏懼。”
“不過如此一來,便是培養(yǎng)出一群可怕的龐大怪物,對當政者有很大的威脅。”
朱元璋瞇著眼:“細細說說看。”
朱雄英道:“譬如我給您舉個例子,拿世家發(fā)家的例子來舉。”
“開始他們置辦書院,寒門人才想出頭,就需要他們出錢出力,當寒門人才身居高位之后,在反哺世家,如此一來,當人才足夠多,當朝廷的所有高官,都和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之后,這個維持國家發(fā)展的平衡點,便絕對不能動搖。”
“當他們將財富借調給各個人才之后,便是掌握了這些人才的疲敝,如果朝廷想動核心人物,那么這些身居高位的人才,便能層層運營,最終達到脫罪的目的。”
“如果……”(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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