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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久到時光仿佛是被凝固住了似的，連十四阿哥都覺得有些恍惚了。翠珠一直沒有停下手中的忙碌，從似乎是為了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真想讓時光就這樣永遠地定格在這里。

　　剛剛遭受到了那么沉重的打擊，令她絕望至極，令她以為今生今世、永永遠遠沒有可能再服侍在他身邊的可能，因為知道他的心房里住著一個他永遠都渴求不到的人，而她竟喪心病狂到恣意詆毀的程度，那是他的死穴，他的命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這是在懲罰她，她也知道，他知道她什么都不怕，為他去死都不怕，只怕不能在服侍在他的身邊這一樣。這是她的死穴，她的命門，他牢牢地掌控住了，也讓她受到了足夠的懲罰，足夠到令她產生了以死謝罪之心。只有她死，他才會消了氣，才會為他的仙子報仇血恨，而她才會心安。

　　本以為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卻是不想，喜福過來傳他的吩咐，要她進屋去伺候。天啊，爺是回心轉意了嗎？還是說這是他們主仆情分一場，他給予她的最后恩典，準許她見他最后一面？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甚至是抱著與他訣別之心，緩緩地踏入這間她曾經踏入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房間。才一進門，她立即就嗅到了他的氣息，帶著他專屬的，最特別的個人烙印。從前每一天每一秒，無時不刻被他的氣息包圍，她已經習以為常，今天這個時候，卻令她有一件悄然隔世的感覺，因為她要與他說再見了，再見不知道會是哪一生哪一世，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她，又還會認不認得她？

　　不敢再往下想，翠珠強忍著快要滴落的淚水，一聲不吭地忙碌起來，借以麻痹自己的神經，可以讓她，讓他，還有讓這里的一切一切，都永遠定格在這一秒。翠珠也不知道時間過了有多久，當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讓翠珠以為自己是在夢里。

　　“翠珠，你服侍爺有十多年了，有些話，不用爺說，你也應該知道，爺做的事情，自然是有爺的道理，從前你從不曾問過為什么，而爺最喜歡你的也正是這一點。所以盡管爺不喜歡你從前的主子，可是爺待你一直都是真心實意，從不曾瞞過你一絲半點。現在，還有將來，也都是一樣，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爺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從前的那個翠珠，永遠都不會問為什么，只一心一意待爺……”

　　“爺啊！”

　　十四阿哥的話還沒有說完，翠珠就已經是泣不成聲了。她以為他會怒斥她的罪責，以為他會朝她說出最絕情的話，以為從此往后他們主仆恩斷情絕，千以為萬以為，就是沒有想到，他會說“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從前的那個翠珠，永遠都不會問為什么，只一心一意待爺”

　　她犯下的是滔天大罪，而他卻沒有責備她半個字，也沒有打算將她趕走，還要她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他還是她的爺，她還是他的丫頭，這讓翠珠怎么可能不深受感動呢？剛才十四阿哥開口說這番話的時候，翠珠正一瓢一瓢地向桶里掏涼水換熱水，此時此刻，就仿佛是到地獄走了一遭，毫發無損地又回到這個陽光明媚的世界之中，翠珠激動得難以自控，當即一頭撲到他的懷中，放聲痛哭起來。

　　翠珠不是沒有服侍過他沐浴更衣，不過沐浴更衣就像是吃飯睡覺一樣稀松平常的事情，作為他的貼身奴才，是最理所當然的差事。翠珠再是對他心懷愛慕之情，卻是不敢有半點表露，因此服侍他沐浴更衣的時候，比其它的差事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惹惱了他。

　　現在因為劫后余生的激動萬分，她又一次情緒失控了，失控到撲到他的懷中，放聲痛哭。只是，現在的他不著片縷，面對翠珠的情緒失控，他可以理解，但如此意外的局面，令“久經沙場”的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兩只手臂原本是架在木桶兩側的邊緣，此刻一只手臂承受著翠珠的肩膀，半露在水面外的胸膛上被她抵著頭。

　　他不想有半點安慰舉動，害怕翠珠誤會，給她希望又給她失望，他也不敢有半點安慰舉動，害怕手臂的移動繼而引發水面波動從而嗆到了她。十四阿哥的不想與不敢在翠珠的眼中變成了縱容。她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原以為他們從此恩斷情絕，卻是沒有想到他不但沒有狠狠地責備她，更沒有狠狠地責罰，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結果，卻是眼睜睜地實現在她的眼前，這讓翠珠如何不激動萬分？

　　哭了好長一陣，連十四阿哥的手臂都覺得被她壓得麻木地快要失去知覺了，翠珠的心情才算是稍稍地平靜了一些。平靜下來的她當然是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本想立即起身向她賠罪，可是她的鼻尖之處就是他的胸膛，帶著濃濃的金桂花香，雖然她知道，那是為了紀念他與冰凝的初相見，他將自己的熏香全部都換成金桂花香，可是這是來自他的熏香，她是多么地希望永永遠遠地讓時光凝結在這一刻，不要再走到下一秒。

　　她知道，他的縱容唯此一次，她更知道，倘若她再犯有第二次，他也絕對不會有姑息的第二次，此生此世，她唯一的一次與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又怎么舍得主動離開？只要他不罵她，不趕她，她就放縱自己貪婪到最后一秒鐘吧。

　　喜福退下去之后也沒有閑著，而是一趟一趟又一趟地從柴房取熱水回來，什么時候十四阿哥沒有結束沐浴，什么時候他就不能結束取水。每一次將新的熱水送過來，他看到的都是十四阿哥靜靜地閉目養神，翠珠一言不發地緊張忙碌，而不敢趟這趟渾水的他自是悄無聲息地進屋來，放下新的熱水，取走換下來的已經涼了的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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