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0章 六十阿哥
皇上率先說了軟話,雖然沒有向她賠禮道歉,僅僅只是顧左右而言它地勸慰她注意身份,但至少已經不是一開始那般理直氣壯地責備她了。冰凝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之人,他若是再繼續跟她態度強硬下去,冰凝自然也是有足夠的魚死網破的決心和勇氣,但他若是態度緩和下來,冰凝當然也是不會得理不饒人,拋開別的不談,首先就是君臣身份有別,她再是有天大的理由也總還是要給他這個臺階。
“多謝萬歲爺惦念,臣妾定當遵照您的吩咐,注意愛惜身子就是。”
“你?”
皇上本以為冰凝聽了他的軟話,多多少少會回心轉意,就算不是對他立即笑逐顏開,但至少也應該微微頷首,可是皇上竟然連半絲暖意都沒有收到。雖然她的回話很是中規中矩,讓他挑不出半點錯處來,但是這其中透露出來的滿滿的疏離之感,除了冷還是冷,令他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此時此刻面對冰凝的油鹽不進,皇上簡直就是騎虎難下。他已經放低姿態主動前來又平心靜氣地叮囑她注意身體,身為天子,他能做到這一步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可是冰凝的一個心止如水卻令他的心冷得不能再冷,他將姿態已經放到了最低,不可能比現在更低,他還能怎么做?總不能低聲下氣地去乞求她的回心轉意吧,不要說他是一代天子,就憑他是一個大男人,也斷是做不出這等沒臉沒皮之事,因此現在的皇上除了直接回養心殿以外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夠保全了自己的顏面。
平心而論,皇上今天過來根本就不是想跟冰凝吵架的,相反,他是抱著兩個重修舊好的目的,結果卻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去,完完全全地顛覆了他此前對于這趟翊坤宮之行的所有預期和判斷。
此時此刻,就算是皇上本心并不想回去,然而現實情形卻是逼迫得他不得不打道回府,否則繼續留下來只能是令他的處境更加地難堪,更加助長了冰凝的氣焰滅掉自己的威嚴。
“好,既然如此,朕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你也好自為之吧。”
說完皇上起身就走,連冰凝行禮都等不及就大踏步地朝房門口走去,結果才走到屋子中央,就聽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還不待他多想,就聽一道響亮的通稟之聲響起來。
“啟稟萬歲爺,六十阿哥求見。”
六十阿哥是誰?不是別人,正是皇八子福惠,由于生于康熙六十年,為向先皇誠表孝心,皇上特意將當時未滿周歲尚不能序齒的福惠稱之為六十阿哥,此番繼承大統之后也只是在極為正式的官方文件上才稱之為皇八子,平時仍是沿用慣常的六十阿哥的稱謂。
門外的是福惠阿哥?皇上實在是沒有想到福惠阿哥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了,畢竟此時并不是請安時間。不過因為皇上此番是“微服私訪”,因此福惠阿哥不知道他此時就在房內貿然前來找冰凝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雖然小阿哥的這個不請自來可以得到皇上的充分原諒,然而就算是皇上多么的喜歡福惠,多么的想與小阿哥共享天倫之樂,然而剛剛與冰凝鬧翻、憤然離去,他實在是沒有心情面對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福惠阿哥。
就在皇上猶豫是否同意進見的功夫,福惠阿哥已經替他的皇阿瑪做出了選擇,于是皇上的眼前突然一亮,性子活潑、虎頭虎腦的小阿哥自己就挑簾進了房里,隨著門簾掀動而直射進來的陽光實在是太過強烈,刺得皇上的眼睛直覺得痛,一時間忘記了福惠阿哥的貿然進屋。
按理來講,就算是半歲的小阿哥都不能沒有規矩,更何況已經是兩歲多的福惠阿哥了。壞了規矩怎么辦?當然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是小主子年齡小不懂事,也要受罰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可是小阿哥還不懂事也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是不是太過苛責太不盡人情了?
非也。小主子雖然年紀小,不懂事,但是伺候小主子的那些奴才們也是年齡小也是不懂事嗎?皇宮中從來都是講規矩的地方,不能因為年齡太小、身份尊貴就可以為所欲為。不過小主子不懂事壞了規矩,雖然不能借口年齡小而逃脫懲罰,但是這些懲罰也不會直接落到小主子的身上,而是由伺候他們的那些奴才們代為受過。雖然有些苛刻,但是從道理上來講也是說得通的,奴才們的職責就是伺候、看護好小主子,不懂事的小主子壞了規矩當然是因為奴才們的失職所造成的,因此這個責任自然是要由奴才們來承擔,否則豈不是所有的奴才都可以尋找各式各樣的借口來逃脫責任,甚至教唆、唆使小主子犯錯呢?那樣的話,豈不是天下大亂,沒了王法嗎?
然而說一千道一萬,規矩都是人定下來的,也是由人來執行的,而只要是涉及到“人”,總是會有例外情況的發生,畢竟“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再是鐵面無私之人也他網開一面的例外,而福惠阿哥就是皇上的一個例外。
皇上一直自詡是極有原則極講規矩極重公平之人,然而每當事情發生在福惠阿哥身上之后,他的這些原則、規矩、公平等等全都無影無蹤了,雖然事后他也覺得這般行事非常不妥,也告誡自己下不為例,但是下一次的時候,他還是會犯同樣的錯誤。就好比現在,沒有他的許可,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哪一個膽敢擅自闖入?可是福惠阿哥不但未經他的許可就挑簾進了房里,而且還沒事兒人似的立即向他有板有眼地行禮請安。
“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福惠阿哥的到來給皇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今天是一門心意前來與冰凝和談,并沒有見福惠阿哥的打算,而且他們兩個人已經鬧翻了臉,翊坤宮他是不想再多呆半秒種,哪里料到卻是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弄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福惠阿哥之所以能夠成為了一個例外,完全是因為皇上下意識地放縱和縱容的結果。不管是服侍主子的奴才還是朝中為官的群臣,全都是吃伺候人這碗飯的,察言觀色是最起碼的本事,皇上對誰另眼相待,眾人只需稍加留意就能夠立即看出端倪。皇上自以為自己已經是一碗水端平了,對所有人都是極其公平,但是他對福惠阿哥的偏愛完全是在不經意間就暴露無疑。
別的不說,就說給皇子請師傅吧。皇上極其重視皇子的教育,才剛剛登基一個多月,在內憂外患、立足未穩的嚴峻局面之機,即使面臨著政敵尚未肅清、政權更迭、百瑞待興的時刻,皇上仍是騰出很大一部分時間和精力專注于為皇子選定師傅,朱軾、張廷玉、徐元夢、嵇曾筠這四位品德出眾、才學淵博的臣子榮膺皇子之師,并于雍正元年元月舉行了極為正式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隆重的拜師禮。
此此參加拜師禮禮的有三阿哥弘時、四阿哥弘歷(元壽)、五阿哥弘晝(天申),還有就是才剛剛不到兩歲半年紀的八阿哥福惠(彼時仍未獲取正式大名)。由于這些皇子中的其中一位將來會成為下一任帝王,因此這些師傅就是未來的帝王之師,皇上當然是重視得不能再重視了,不但一口氣選擇了四位帝師,還舉辦了其為隆重的拜師禮,朝中重臣多達幾十人出席了這場盛會并有幸親眼目睹和親自見證了這個未來帝王最為重要的人生時刻。
當時尚不滿兩歲半的福惠阿哥還在呀呀學語階段,也是性子最為頑皮的階段,竄上竄下、登低爬高,無所不能,上一次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將皇上送冰凝的那只梅瓶失手打碎,那可是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都是極具紀念意義的一只梅瓶,害得冰凝不但被碎片劃傷手臂,更是因為痛失梅瓶而傷心難過了好半天。就是這樣性子極為活潑的福惠阿哥,此時連大名都還沒有正式取得,卻是如此嚴肅的時刻,皇上竟然要讓指不定會鬧出什么故事的兩歲玩童參加這么隆重的拜師禮,可想而知福惠阿哥在他的心目中占據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對于這一場拜師禮的重要意義所有人全都是心知肚明,因為這是未來帝王在行拜師禮,所以皇上才會如此重視,而兩歲多的福惠阿哥也能夠赫然在列,令那些最擅察顏觀色、揣摩圣意的人們自然而然地聯想到福惠阿哥必定也是未來帝王的重要人選之一,否則皇上完全可以待福惠五歲開始學業的時候再正式拜師。畢竟現在福惠即使是參加了拜師禮也不可能像另外三位阿哥那們正式開始從師學習,因此這一次的拜師完全是形式意義大于實質內容,但也正是這個形式意義令皇上對福惠阿哥的格外偏愛昭示于天下,也從另一個方面充分印證了眾人對正大光明匾牌后面那個名字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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