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溫言接到了外城傳來的消息，是時家托人送來的一封信，信上內(nèi)容簡明扼要：首飾鋪找到了。

        她也不耽擱，帶上墜兒就要出門。臨走時囑咐計嬤嬤：“二少爺?shù)搅宋覀兇蠓窟@邊，雖然二老爺和二夫人沒什么反應(yīng)，但還得防著點兒夜連綿，可別讓她再跟母親鬧起來。”

        計嬤嬤點頭，“小姐放心，家里有老奴在，不會有什么事。就是這段日子計奪計蓉都在忙著監(jiān)視二房那邊，小姐出門要不要叫回來一個？”

        夜溫言擺擺手，“我大白天的出趟門能有什么事，比起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家里的事要緊。”

        計嬤嬤就沒再說什么，送著她們出了院子，自己也往清涼院兒那邊走了去。

        其實夜溫言擔心夜連綿鬧事，倒真是有些多余了，她自己也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個擔心多此一舉。因為夜連綿已經(jīng)顧不上回大房這邊來鬧，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位即將入府的平妻身上。

        就是現(xiàn)在，人也正在前院兒纏著她二叔說好話。

        “二叔可得想想，新二嬸進門之后，下人應(yīng)該對她怎么個稱呼。也叫二夫人嗎？那跟現(xiàn)在的二嬸是混淆的，聽著也亂。但總不能叫常夫人，那聽著就有點像外人。”

        夜景盛剛看過下人搬進來的幾套新家具，有點兒不太滿意，但下人又說這已經(jīng)是能買到的最好的了，因為手里實在沒銀子。

        他無奈，只好揮揮手讓人把家具往東院兒搬。

        夜連綿趁機又說：“其實二嬸手里有銀子，先前不是還要給秀山縣來的舅爺爺一百兩么。那銀子舅爺爺可沒拿，還在她手里呢！雖然是她的私銀，可她畢竟是當家主母，二叔娶平妻也是府里大事，當家主母理應(yīng)幫著打理瑣事，怎的讓二叔自己張羅，還用祖母的銀子？想當初大夫人當家時，可是貼了不少自己的嫁妝，到了二嬸這里她怎么就不貼了呢？”

        夜景盛讓她說得好生煩躁，但這次不是煩夜連綿，而是煩蕭書白。

        夜連綿看出來了，趕緊又接著說：“大夫人之所以往公中添銀子，那是因為她心里完完全全向著我父親，因為父親說過，只有她把家里照顧好，他在外頭才能安心打仗。可二嬸這做法……她可能是沒把二叔真正放在心上吧！也是，畢竟是寧國侯府的嫡女。”

        “閉嘴！”夜景盛更煩了，狠狠瞪了夜連綿一眼，“胳膊還折著，回你自己屋去。”

        夜連綿也不惱，很順從地點頭，只是臨走時又多說了句：“二叔放心，新二嬸入府之后我一定會向著她幫著她的，無雙妹妹我也會多多照顧。就是二叔好好想想我之前說的那個事兒，新二嬸進門，下人們總得有個稱呼才是。”

        夜連綿走了，夜景盛就沉浸在府中下人該管常雪喬叫什么這個事上，連夜溫言和墜兒經(jīng)過他身邊都沒發(fā)現(xiàn)。等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時，夜溫言的馬車已經(jīng)離開府門口了。

        墜兒有點兒擔心：“二小姐這是又要生事了，她幫著誰倒無所謂，只是咱們家夫人怕是又要傷心。小姐，你說咱們對二小姐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夜溫言攤攤手，“我能有什么辦法？她是母親的親生女兒，且在母親心里對這個女兒是有虧欠的，所以我們做什么都不太好，只盼著她能有自知之明，離咱們遠一些。”

        墜兒也無奈，但這個事兒就像夜溫言說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再多想也是無用。

        馬車沒有直接去外城，而是先拐道去了應(yīng)府，接上了應(yīng)南天和借住在這邊的上官瀟涯。

        二人聽說這么快就找到了鋪子都很高興，上官瀟涯甚至已經(jīng)開始思考鋪子應(yīng)該叫什么。

        但其實夜溫言已經(jīng)想好了名字，很簡單，也很直白，就叫——玄脈珠寶。

        她不想取花里胡哨的名字，開這間首飾的目的就是要讓人知道她夜溫言已經(jīng)到了這里，也是想在這世上留下一些后世的線索，以便其它幾脈尋過來時，能夠順著線索找到她。

        醫(yī)館因為有時家參與，勉強取了個時玄，首飾鋪她不想跟任何人合作，所以直接就可以把玄脈兩個大字掛上去。

        另外她還準備了一個圖案，是一朵彼岸花。前世慕驚語送過她一朵彼岸花，是從黃泉路上摘回來的。那花一直被她收在儲物空間里，舍不得用。

        后來慕驚語知道了，就告訴她說：“彼岸花是自愿投身于地獄的花，被一再驅(qū)逐，仍然倔強地生長于黃泉路邊，不死不滅。我摘下它時已經(jīng)與它做了交易，它隨我歸陽，我保它一族長存黃泉。所以即使你以它為引催發(fā)靈力，它也不會枯萎。”

        她那時就試過，的確不枯，所以后來的許多年，她隨身都帶著那朵花，十分好用。

        五脈這一代家主，她的幾位姐妹皆知那朵花，所以她將圖樣拿出來告訴應(yīng)南天和上官瀟涯：“每打一樣首飾，都要在不顯眼的地方留下這朵花，做為玄脈珠寶的標記。這個樣式我已經(jīng)做過精簡，盡可能的簡化它，以免有些首飾太小，很難雕刻。但即使已經(jīng)精簡過，它還是有些復(fù)雜，不知你二人能否完成。”

        慶南天接過來看了一會兒，點頭，“即使是雕在最小的耳墜子上，我也能保證把它雕得清楚。所以請師父放心，這個標記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不知玄脈是何意思？”

        上官瀟涯也想問同樣的問題，便將目光投了過去。可惜卻并沒有聽到夜溫言太多實質(zhì)性的回答，她只是對他二人說：“沒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我的一個念想。但你們要記得，每賣出一樣首飾，都要告訴買家這個標記，只說是我們玄脈珠寶的象征，將來若有人問得更多，就說這是夜家四小姐夜溫言想出來的。”

        二人不明白她這話是什么意思，但這種事也不需要明白，只管照做就行了。

        到了外城時，才一過城門就看到時家的馬車等在那處。馬車里，時夫人探出頭來，看到夜溫言來了樂得用力揮手，直接就下了自家馬車往夜溫言的車上爬。

        時家丫鬟讓她整得十分尷尬，卻又不好打擊自家夫人的積極性，但看車里實在是擠，就只好主動跟應(yīng)南天和上官瀟涯打商量：“二位能先到我們時家的車上去嗎？你們放心，馬車會一直跟著四小姐的。”

        應(yīng)南天二人也覺得車里又是小姐又是夫人的，他們兩個大男人不太方便，小丫鬟一提，二人立即同意，匆匆就跟時夫人換了馬車。

        時夫人很高興，甚至還給打了個賞，應(yīng)南天看著塞到自己手里的一塊銀元寶，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這外城的人都什么毛病？

        夜溫言也很無奈，有心提醒一下時夫人吧，又覺得這位時夫人可能就是這個性子，就算提醒了她也不見得能記得住。總歸不是壞心眼兒，賞了就賞了吧！

        時家找來的首飾鋪位于外城的護城大街。

        所謂護城，護的是臨安內(nèi)城。內(nèi)城位置本就在外城中心，一來修建外城時，特地修出一條街道，圍著內(nèi)城轉(zhuǎn)了一個圈兒。經(jīng)過幾朝幾代的發(fā)展，如今已然發(fā)展成了外城最熱鬧繁華的商業(yè)街。同時也正是借用這種熱鬧和繁華，將內(nèi)外兩城分明地隔絕開來。

        說起來，時玄醫(yī)館其實也在護城大街上，畢竟是時家的產(chǎn)業(yè)，以時家在外城的財力，是不太可能把鋪子開在護城大街以外的地方的。

        這間鋪子上下三層，用時夫人的話說：“它是外城最大的一間首飾鋪，就是跟時玄醫(yī)館分在了兩個方向，醫(yī)館在東，首飾鋪在西。但我想著，咱們東邊一個西邊一個，正好就在兩邊都有了落腳地，這就相當于兩頭堵，四小姐將來想打聽什么消息也更方便些。”

        首飾鋪除了三層店面之外，后面還有挺大一個院子。院子一圈兒都是房子，是給巧匠準備的干活的地方。灶間也在后院兒，另還備出了幾間房。

        時夫人說：“房間是給下人和巧匠們準備的，有專門的婆子做飯洗衣，平日里后院兒都不用人操心。就是前頭柜面的伙計，現(xiàn)在都是些小伙子，四小姐將來要是有心，最好培養(yǎng)些大姑娘過來，畢竟來買首飾的也都是姑娘家家的，整些個小伙子來賣就是不太好。”

        夜溫言問她：“那之前的東家為何沒請女子到柜面來？”

        時夫人一跺腳，“哎喲，哪里敢請哦！大姑娘小媳婦兒的哪個不是在家里待著，這種拋頭露面的事誰能愿意干呢？就是自己愿意，家里也是不愿意的。何況我的心思也不在這首飾鋪上，反正別家鋪子也都是男伙計，就湊合著賣吧！倒是四小姐，您有聲望，也比商戶人家更保靠，所以如果是您開鋪子想招姑娘到柜面，肯定是有人愿意來的。”

        她說到這里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一下子有點兒不好意思。見夜溫言正沖著她笑，干脆一跺腳說：“我就招了吧！這鋪子其實是我們時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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