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xué)軍心里咯噔一下，太詭異了，竟然真的像個人。
  他呢喃的聲音似乎被聽見，那老水牛抬了下脖子，碩大的眼睛看過來，隨即四肢擺動，竟換了一個很自然的姿勢。
  “它能聽懂？”
  這一下，張學(xué)軍更加害怕了。
  難道夢是真的？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確定牛的肚子上到底有沒有縫隙。
  可真要是有，自己又該如何應(yīng)對？
  張學(xué)軍回憶起從前聽說的故事，若是有臟東西穿著皮，只需要將那條縫給縫起來，它便再也出不來了。
  當(dāng)傳說成為現(xiàn)實，原本荒謬的應(yīng)對手段也變得合理。
  他一咬牙，從床上下來，躡手躡腳的朝著門口走去。
  先把針線取來，再伺機(jī)而動，可剛要開門，突然身后響起嗤的一聲。
  張學(xué)軍嚇了一跳，回頭看去，正好迎上老水牛的目光，剛才那是它的呼吸聲。
  砰砰……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老水牛站起了身，一步步朝著他走來。
  張學(xué)軍雖然年少，但平時思想跳脫，反應(yīng)極快，知道此時若是逃跑，必然會被察覺異常。
  可滿頭的汗和高速跳動的心臟，已足以讓對方看出端倪。
  他念頭急轉(zhuǎn)，很自然的捂著屁股齜牙咧嘴起來，“疼！真疼啊！我得去找點藥擦擦！”
  “哞～”
  快走到近前的老水牛停住腳步，凝視著他的表演。
  “我出去一下。”
  張學(xué)軍沒有怯場，如果以疼痛來遮掩，那身體的反常便可以說通，直接將房門拉開跑了出去。
  牛棚外。
  他雖在朝前走，可精神卻一直關(guān)注著后面，聽到并沒有被跟蹤的聲響，總算松了口氣。
  “爹！娘！”
  砰砰砰……
  輕微卻又急促的敲門聲，將已經(jīng)熟睡的夫妻二人驚醒。
  “什么事啊！”
  “臭小子還不睡覺！告訴你！想回來睡沒門！今晚給我在牛棚里喂蚊子！”
  在罵罵咧咧聲中，張學(xué)軍眼前的房門被打開，見到爹娘，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牛棚里的臟東西在此刻也沒那么可怕了。
  “爹！咱家的老水牛，可能有問題！”
  他跑進(jìn)屋子，小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才反手將門給關(guān)上。
  “咱家牛有什么問題？”
  張母緊張地問道：“生病了？”
  “沒有！”
  “沒有你說個屁，滾去睡覺！”
  “別！別啊！”
  張學(xué)軍背緊貼著房門，連連搖頭，“娘！我是說，咱家的牛可能被臟東西殺了！”
  “你胡說什么？牛不在牛棚好好的？”
  “牛棚里的那只是臟東西假扮的！它穿上了它的皮！”
  “啥？”
  夫妻二人一愣，眼神變得古怪起來。
  張學(xué)軍原本以為會被父母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還要多費一番口舌解釋，可沒想到這二人對視一眼，竟沒有說話。
  “爹？娘？”
  他疑惑地叫了一聲。
  “鐵柱啊！爹娘知道你最近壓力大，但沒想到這么嚴(yán)重！”
  張爹嘆了口氣，拉著他走到桌邊坐下，“孩他娘，讓你今天別打那么重，看，腦殘了吧？去，給孩子倒杯水！”
  “誰打得重啊？”
  婦女白了他一眼，嘮叨著走進(jìn)廚房。
  “爹？你現(xiàn)在敢跟娘這么說話啊？”
  張學(xué)軍捂著屁股輕輕坐下，笑道：“以前倒水的都是你。”
  “是嗎？”
  “是啊！”
  男人愣了一下，張學(xué)軍也愣了一下，總感覺哪里不對勁，父親的反應(yīng)很陌生，像是不知道自己怕老婆一樣。
  就在自己眼前，男人停頓片刻后起身走進(jìn)廚房，片刻后里面?zhèn)鱽砟赣H呵斥的聲音，“好啊張水根，你現(xiàn)在也敢命令我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嘛！”
  父親的道歉聲很卑微，是熟悉的感覺，可這轉(zhuǎn)場，太僵硬了！
  張學(xué)軍緊盯著站在廚房門口，以背對著自己，正在賠笑臉求饒的父親，目光陡然一凝，瞳孔顫抖起來！
  父親的后腦勺，有一條縫隙！
  在他點頭哈腰時，那縫隙也隨之開開合合，若隱若現(xiàn)。
  “父親他……”
  張學(xué)軍渾身抖如篩糠，口干舌燥，那不是父親！那是……那是……
  鬼！
  腦海里蹦出了這么一個字！他蹭得一聲站起來，“娘！娘有危險！我，我要救她！”
  第一時間沒有逃跑，他朝著廚房沖去，可就在這時，父親和母親的位置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二者換位爭吵。
  “鐵柱，你怎么了？”
  母親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來。
  “沒什么。”
  張學(xué)軍僵直在原地，剛才，母親的腦后，也有一條縫隙！
  母親也……
  安全感如潮水般褪去，恐懼在心中瘋狂蔓延，眼前的視野迅速變得黑暗，大腦恍惚中，身體搖搖欲墜。
  “啊！”
  少年終究是少年，所謂的沉穩(wěn)在此時此刻變得可笑至極，心中的那根弦瞬間崩斷，張學(xué)軍尖叫著朝著門外沖去！
  可那扇大門被他緊緊拴上，一時之間竟很難打開！

  “你怎么了？”
  父母的聲音越來越近，回過頭，母親的手上多了一把菜刀，父親的搟面杖上滿是血跡。
  他們的皮膚開始皸裂，五官瞳孔融化，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洞，突然，又有一雙冷漠至極的眸子，從漆黑的眼眶中露了出來！
  【張學(xué)軍！快跑！】
  耳畔……不，腦海里有人在大叫，很陌生又很熟悉，這一剎那，卡住的門栓被拉開，張學(xué)軍被門檻絆了一下，滿臉淚水，嚎啕著沖出門去。
  村間小道上，隨著他的奔跑，那一間間接連亮起，早已經(jīng)休息的村民們點燃燈火，紙糊的門窗后映出一個個人影，他們就站在那里，脖頸隨著他的跑動而扭動！
  “啊！！！”
  張學(xué)軍快要崩潰，大家……大家都……
  【我快支撐不住了，它在侵蝕我夢中的一切！快，找到那口井！找到它！】
  陌生的聲音再度響起，井，什么井？
  情緒激烈的起伏中，像是堤壩出現(xiàn)了一道豁口，大量的記憶井噴出來！
  【道士……】
  【鬼……】
  【夢……】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張學(xué)軍迷茫的目光陡然變得清醒，去張和民家，去張和民家！
  【快點！夢里沒人能傷害你！】
  道士江海平的聲音傳來，似乎承受著難以形容的痛苦，這種直接給夢中人劇透的行為，看起來負(fù)荷極大！
  “好！好的！”
  任由周遭的空氣越來越冷，張學(xué)軍的速度沒有慢下絲毫，這里和自己少年時生活的村莊一模一樣，那時候張和民還沒出生，但他家的地址并沒有變化。
  村東邊。
  “道長！我到了！”
  一腳將院門踹開，張學(xué)軍無比激動地沖進(jìn)去卻突然呆住。
  院子里，根本就沒有水井！
  【唉，錯了！】
  腦海中，傳來江海平落寞又凄涼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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