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察局，外面的世界還是那么美好。

人人禮貌，滿口“謝謝”。

孟曉隨意走著，沒有目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陳警官說，他也不相信孟訓會殺人，所以極有可能是孟訓和舅舅爭執之時，手上沒輕重誤殺了他舅舅。

她坐在十字路口的公交站臺看人來人往，手機響個不停，李冉和周瑤關心她，讓她想開一點，總會有辦法證明孟訓的清白。

葉思雨說她回去問問她爸什么情況，楊幽和孫曉曉說她們相信孟曉姐姐的弟弟不會殺人，孫曉曉還說，會打電話求她爸爸幫幫忙，讓孟訓在里面不難過。

手機新聞彈跳出社會頭條，某國大新生，違背倫理，為繼姐殺死親舅舅。

里面的內容五花八門，仿佛他們在案發現場一般。

“殺親舅舅，不得好死！果然孤兒就是不健全，以后我交朋友也不能選孤兒，保命要緊。

——就是，心里疾病，治不好的。

——那你交朋友讓對方拿著戶口本來？殺人犯也有父母雙全的好不好？你就一桿子打死所有人？

——樓上孤兒，鑒定完畢�！�

“那么問題來了，這算倫理劇，還是算情殺？

——樓主膚淺了，殺親舅舅算倫理慘劇，為繼姐殺人這算情殺，德國骨科了解一下，我見得多了，別那么單純。

——樓上，借一部說話。

——臣附議，借一部說話。

——我有個朋友想借。”

“都是可憐人，舅舅揚言要糟蹋姐姐，弟弟受不了就動手殺人，只是可惜了，這么好的前程，這孩子毀了。

——這我知道，如果定罪，國大那邊就會按退學處理取消學籍，剛上國大就被退學，以國大在全國大學的影響力，這弟弟就算放出來，以后日子難熬了。

——體面一點的工作都不會要他的，一輩子等于毀了。”

……

“不信謠，不傳謠。本人有幸認識其中一位，姐姐本來也是優秀的學生，今年大四馬上就要大學畢業�？叙z頭睡大街供弟弟讀書，弟弟爭氣考上國大，誰知道才幾個月就惹這么一件事。

——這樣說起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愿姐姐安好�！�

安好？怎么個安好法？

……

孟曉冷眼看著，仿佛是別人的事，無論是什么樣的立場猜測她和孟訓，所有人都已經定罪孟訓殺人。

孟訓沒有殺人。

……

孟曉一直到晚上國大宵禁才回家。

微信上，一直沉默肖衍生的消息發過來，問孟曉孟訓的事怎么樣了。

孟曉沒回，能怎么樣，殺人犯，關著唄。

學�，F在完全尊重警方調查，不管。警局現在怕孟曉撒潑，專門有警衛跟著孟曉，不讓進。

肖衍生那邊發消息過來：孟曉，為了畫室的影響，明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然后，一條轉賬，結清了她這個月所有的工資，絲毫不差。

孟曉收了，沒難過。

她早就過了期望王子會來救她的年紀，她連一個普通的家庭都沒有，不奢望別人不嫌棄她。

她隨時會成為殺人犯的家屬，這個時候和她撇清關系是明智之舉。

幾個畫室的學生發消息過來：小孟老師，你要堅強，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都支持你，我和同學們等你回來。加油！

孟曉發了一個笑一笑的表情，什么也沒說。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孟曉在孟訓的房間里睜眼，過了今天，孟訓就要被壓回原戶籍所在地受審，一旦定罪就會被判刑。

少年一生在拼搏的最好年華，就要葬送在那一片天地里。

可她作為姐姐卻無能為力，她甚至不能見他一面，只能在這個舊房子里緬懷曾經的孟訓有多乖巧。

孟訓床頭有他們那張全家福，孟訓怕她難過沒有掛在客廳。孟曉看著那張照片里的母子倆，到了這一刻，孟訓和他媽媽的好，才全部都想起來了。

她還很小的時候，隔壁街賣菜家的小女孩笑話她沒媽，孟訓為了給她出頭和那小女孩打架，最后被人家的哥哥胖揍了一頓。

兩個人回家已經是個泥人，孟訓滿臉青腫，又被爸爸打了一頓。

繼母罵她沒出息，被人打了，就知道哭。罵孟訓丟人現眼，打不不知道張嘴咬。

第二天，繼母特意跑去那家吵架，農村婦女打架撕頭發，八輩子祖宗一塊問候，尖叫聲起此彼伏，攪和的那家好幾天不安寧。

從此以后，那家的小孩看見他們倆繞著走。

繼母被抓掉了一大把頭發，后腦勺禿了一塊。

家里吃飯，雞腿從來是一人一個，她愛啃雞爪，孟訓都給她。

這樣的事，不勝枚舉。

而繼母，至少她對爸爸是全心全意的，向孟訓舅舅借錢，也是為了給爸爸還債。

孟曉以為這些債她來還，以后就可以和孟訓兩清，最后卻都報應在孟訓身上。

后來，她被送回老家去，這些事情被她對爸爸的怨恨和磨難掩蓋。

繼母是好的，她和爸爸一樣曾經努力自救過，想換個大房子把她接回來。

全家福里的繼母還年輕漂亮，和她記憶中的尖酸刻薄判若兩人。只是困難之時，她選擇保全自己的孩子。

手機提示音叮叮響，孟曉拿起手機看消息。

是吳悅，她今天結婚，給孟曉發了好多張照片。

照片里她穿著一件貴重的白紗，笑得幸福，身邊李巖帥氣英俊，滿心滿意都是她。

李巖身后是伴郎團，楊易最后做了李巖的伴郎，而伴娘里面鄭穎也在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吳悅笑得燦爛，一邊緊緊抱住李巖的胳膊，另一邊緊挨著楊易。

吳悅：你的窮會傳染，無藥可醫，殺人犯姐姐。

面對嘲笑，孟曉已經麻木，無關痛癢的放下手機，坐在床邊對著小窗戶，看著窗外小麻雀自由飛翔。

不知道坐了多久，門外響起開門聲，孟曉充耳不聞。

趙警官說，她只能等到孟訓判刑之后，才能去探監見到他。

事已至此，她只想安安靜靜的等待孟訓最后的審判。執法公正，這不是她去求別人就能解決的事情。

客廳里有人來回走動，房間的門被一一打開，最后才找到孟曉所在孟訓的房間。

“曉曉……”熟悉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從背后響起。

孟曉僵硬的回頭，楊易開著門，站在門口。

他一身黑色西裝，領帶被他扯亂，呼吸急促間跑過來蹲在孟曉面前，滿臉擔憂。

“曉曉，對不起，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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