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臺下有人驚呼道：“他不會是癔癥了吧？”
  這一聲喊叫，驚醒了臺上其他人，他們匆忙把那小將拉下臺去，毫不留情地宣判那個老師下放農(nóng)場勞動，好過在臺上曾經(jīng)的雪生侮辱！
  緊接著，下一個上臺的，赫然就是夜雨。
  現(xiàn)在的他看上去十分狼狽，低垂著頭，雙膝跪地，眼神沒有半分波動。
  剛才那個小將被帶下去了，這時又換了一個，批判他寫詩歌頌贊揚神女。
  只是他話一出，下面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就是議論紛紛。
  “神女有什么問題？”
  “神女不是理想的象征嗎？前兩天報紙上還登呢！”
  就在這時，臺下有人大聲提出了疑問。
  “神女沒有問題，神女是一種理想的象征，報紙上都寫得清清楚楚，你們不看報紙嗎？”
  這一番話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沒錯！神女是自由與理想的象征，還代表著神女峰和我們?nèi)A國的大好河山，怎能被你們歪曲成那樣？”
  “住口！這是審判大會，不是菜市場！”臺上的人嚴厲地打斷他們的話。
  “如果你們僅憑‘神女’一詞就給夜雨定罪，那豈不是所有用過這個詞的人都有罪？”又有人挺身而出，義正辭嚴。
  “當然有罪！”一名小將憤怒地回應(yīng)。
  這時，一名青年爬上了臺，拿起一疊報紙遞過去：“如果他有罪，那所有人都有罪，包括這一位！”
  這青年自然是赫知靈裝扮的，她把最近的報紙收集在一起，巧妙地運用輿論來反擊，下面的人群里，吳副編也安排了不少人在發(fā)報紙。
  小將接過報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他遞給其他人看，眾人也驚愕不已。
  報紙上赫然刊登的是那首《水調(diào)歌頭·游泳》，這首詞首次發(fā)表在湖沙市，其中一句“神女應(yīng)無恙，當驚世界殊”發(fā)人深思。
  這分明是一首充滿激情的革命戰(zhàn)歌！
  就在這時，臺下又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赫知靈循聲望去，竟是那天火車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緊握著那疊錢，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她用那筆錢買了半票，坐在地上等了一天，她沒敢回家，而是找到了那些曾受夜雨資助的同學(xué)們，說明緣由后，他們決定站出來，為夜雨正名。
  他們花錢托人買了半票，連夜坐火車趕到渝城，終于趕上了這場大會。
  小姑娘臉色蒼白，但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大聲說道：“夜雨老師用自己的稿費資助了幾十個失學(xué)兒童上學(xué)，我就是其中一個，他資助了我六年，不僅學(xué)費，每個月還給我一塊五，他不是壞人！”
  “我也是被資助的學(xué)生！七年了！”又一名同學(xué)站出來。
  “五年！”又有同學(xué)站出來。
  “六年！”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從人群中走出，他們雖然衣衫破舊，全打滿了布丁，但眼中卻燃燒著希望的火焰。
  夜雨看著臺下這些曾經(jīng)他資助的學(xué)生，眼眶漸漸濕潤，這些孩子們，都是他散播的種子，如今已經(jīng)長大，雖然還不夠強壯，但他們依然勇敢地為他遮擋風雨。
  他們花錢托人買了半票，連夜坐上火車到了渝城，終于趕上了大會。
  臺下的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這夜雨是個好人啊！”
  “能資助這么多學(xué)生的人能是什么壞人！”
  “對呀！他的成分是好的。”
  赫知靈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勇敢地站了出來，還有這么多的學(xué)生都在為夜雨說話，她知道機會到了，她高舉拳頭，沖著人群高喊道：“神女無罪！夜雨無罪！”
  人群中的呼聲此起彼伏，匯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神女無罪！夜雨無罪！”
  “神女無罪！夜雨無罪！”
  小將沒有辦法，走到一邊和其他領(lǐng)導(dǎo)商議，最后無奈宣布：“夜雨無罪，當場釋放！”
  人群爆發(fā)出歡呼聲，那些站出來的學(xué)生們也喜極而泣。
  赫知靈走上前，為夜雨解開身上的繩索，微笑著說：“恭喜你恢復(fù)自由！跟我走吧，可可在等你。”
  一聽到可可的名字，夜雨立刻精神一振。
  他站起身，先向臺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跟在赫知靈身后走下審叛臺，人群自動為他讓出一條路。
  那些受資助的學(xué)生們也緊隨其后走出人群，小姑娘等在外面，見夜雨出來，紅著眼睛把手絹包著的一沓錢遞給他。
  “這是您那天給我的錢，我們一共花了六十一塊八毛五分，  還剩下這些錢，還給您。”
  夜雨搖了搖頭：“已經(jīng)給你們了，你們拿這些錢買車票回家去吧，今天謝謝你們能站出來，以后我會想辦法繼續(xù)資助你們的。”
  小姑娘還想說什么，另一個男同學(xué)走上前拉住她來：“咱們確實還需要錢回去，先收下吧！”他轉(zhuǎn)頭看向夜雨：“夜雨老師，您對我們的幫助我們永遠記在心里，我們做的事都是微不足道的，您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報答您。”
  幾個十三四歲的少男少女，面帶稚嫩與堅定，對著夜雨深深鞠了一躬。

  他們的舉動讓夜雨內(nèi)心涌起一陣莫名的觸動，他轉(zhuǎn)頭看向赫知靈，有些躊躇地問道：“同志，你身上還有錢嗎？我想跟你借幾塊錢，我想帶他們?nèi)コ渣c東西。”
  赫知靈聽后，微微一笑，：“夜雨老師，您就別操這個心了，我會帶他們?nèi)コ燥埖模�您就跟著吳副編他們�(nèi)ハ磦�澡，好好整理一下，干干凈凈地去見可可吧！”
  吳副編和唐雪早就在外面等著，夜雨拜托好赫知靈后就跟著他們走了，赫知靈則帶著學(xué)生們?nèi)ッ骛^吃面。
  在面館，學(xué)生們說起了他們的經(jīng)歷，赫知靈才知道他們竟然只買了三張坐票，其他人都是站票，誰要是太累了就可以去坐一坐，其他人就坐在地上或者蹲在門口。
  為了省錢，從昨天到今天，每人只吃了一個饅頭。
  赫知靈先讓面館給他們每個人上了一碗面湯喝，幾個人也喝得有滋有味，等一碗湯下肚，肚子里稍微有了些暖意，赫知靈才給它們每人點了一碗面，面端上桌，孩子們迫不及待地開吃起來，仿佛這是他們吃過的最美味的佳肴，看著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赫知靈也感到了一絲欣慰。
  另一邊，吳副編帶著夜雨來到一家澡堂，她丈夫在門口等好一會兒了，像接力賽一樣，把他帶進去洗澡。
  蒸汽彌漫在陳舊的澡堂內(nèi)，他閉著眼睛，讓熱水的溫度滲透進每一寸疲憊的肌膚，仿佛能洗凈靈魂深處的塵埃和創(chuàng)傷。
  他曾在黑暗中無數(shù)次掙扎，而今，光芒終于照在他的身上，可父親、妻子再也回不來了。
  臉上不知道是水還是淚的東西，順著下頜流淌在地板上。
  刮胡子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這一年，三十多歲的年紀的自己，老得像四十多了。
  收拾干凈后，他長長地吐一口氣，仿佛要把那些沉重的悲傷全都呼出體外，從這里出去，就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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