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14
他們的聲音太大了,一個護士走過來說,吵什么吵,這里是醫院。大家暫時安靜了下來,都黑著臉等待著,半個小時后,一個醫生走了出來,對趙文若說,病人流產大出血,一直止不住,必須切除子宮。趙文若滿頭冒汗說,孩子沒了是吧?醫生急著說,快簽字吧,不然你愛人也有生命危險。趙文若拒絕簽字,說,不,不能切除子宮,以后可怎么生孩子啊。
醫生說,命都沒了,還顧得上以后嗎?快簽字!徐瑾瑜憤怒地沖上去,扯著趙文若的衣領說,快簽字,不然我媽就沒命了。趙文若還在猶豫,姥爺上前摸了一把淚水,對醫生說,醫生,再想想辦法吧,我女兒是二婚,不能生育可怎么辦?醫生無奈地說,你女兒瞬間失血量達到三千毫升,再不切除子宮,你女兒就沒命了。徐瑾瑜徹底喪失了理智,她抓起趙文若的手說,我媽都沒了,你還要子宮干什么,你要孩子,就找別人給你生,放過我媽!
趙文若最終還是簽字了,醫生趕緊返回手術室里施救,徐瑾瑜被嚇得索索發抖,她好怕媽媽離她而去,雖然他們一家三口現在不是一家人也不住在一起,但心是連在一起的,這種血濃于水的親情,永遠也斬不斷。徐登上前抱著女兒,安慰地說,小瑜,別怕,你媽媽沒事,沒事。姥姥姥爺卻不屑地看著這對父女,姥爺嘟嘟囔囔說,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子宮切除后,虞靜的大出血止住了,轉危為安,在重癥監護室觀察一天,如果沒事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徐登和徐瑾瑜這才松了口氣,姥姥姥爺也走了,他們逼問趙文若,究竟發生了何事,趙文若這才和盤托出。徐瑾瑜厲聲說,你不知道嗎,車不能亂借,出了事故,車主也連帶責任。還死了人,媽媽這才急怒攻心,趙文若,你就是個禍害。趙文若緊緊攥著拳頭,這些話很刺耳,但也得受著,他還得指望徐家父女幫忙。
徐登問,事情進行到哪一步了,要不要律師,我給你們介紹一個。徐瑾瑜拉著徐登,說,爸,不要管,這是人家的事兒。徐登柔和地看著徐瑾瑜,說,小瑜,可這件事是關你媽媽,爸爸不得不管,再不濟,你媽媽給我一個好女兒。徐瑾瑜頓時啞口無言,別過頭去。趙文若支支吾吾地說,我見過受害人,他們說人死不能復生,要我賠償一百萬,他就去陳情,對我表弟從輕處罰。三個傷者一個人要二十萬,一共一百六十萬,我想,如果滿足受害人,虞靜也就沒事了。
徐瑾瑜冷冷地說,一條命就值一百萬,太廉價了。可是,你有一百六十萬嗎。對了,你岳父母有,可他們會給你嗎?趙文若搖搖頭又看向徐登,小聲說,徐大哥,您能借我一百六十萬嗎?其實我倒是無所謂,車主是虞靜,徐大哥,你忍心讓小瑜的媽媽攤上官司嗎?徐瑾瑜鄙夷地望著他,說,趙文若,你可以啊,居然用我媽媽威脅我爸爸,你可真是厚顏無恥啊。徐登說,小瑜,算了,為了你媽媽,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趙文若說,那就多謝徐大哥啊。徐瑾瑜還是忍不住想罵他,卻被爸爸拉走了,父女二人坐在車上,徐瑾瑜說,爸,你管他做什么啊,這都是媽媽的錯,讓她得到些教訓也好,不然四五十歲還天真地像個孩子,可怎么辦,咱們有不在她身邊。他爸媽又是那個德行。徐登說,小瑜,你姥姥姥爺一把年紀了,他們就是那種人,少走動就好了,別置氣了。
徐瑾瑜氣鼓鼓地說,別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刀子嘴鋸子心,爸,你能忍這么多年,難為你了。可我小時候不懂事,總以為你對不起媽媽,我現在才知道,三觀不合的人,不能在一起。徐登摸了摸她的頭,說,小瑜,你媽媽失去了孩子,也無法再生育,已經得到教訓了,爸爸幫她也是為了你啊。徐瑾瑜說,爸,我知道了,所以,經此一事媽媽應該明白,能幫助她渡過難關的,只有爸爸。
呂肅做了個加速親子鑒定,得到的結論是,王玄的基因和母親的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支持生物學母子關系。呂肅喜極而泣,本想立刻打電話給媽媽,告訴她這個驚天好消息,可是掏出手機就猶豫了,還是先找到弟弟,然后把他帶回家,給媽媽一個驚喜。他立即聯系徐瑾瑜,徐瑾瑜正在醫院照顧媽媽,呂肅親自趕了來,在病房外對她說,你媽媽住院為什么不告訴我,我能幫你辦點事。徐瑾瑜搖搖頭,說,我媽媽的事兒,一言難盡,我不想知道的人太多,對了,親子鑒定結果能讓我看看嗎。
呂肅興奮地把報告給她,徐瑾瑜一看,也跟著興奮起來,這一段觸霉頭的事情太多,總算有個好消息了。她拿起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王玄的號碼撥了過去,可對方無法接通,她說,可能他忙著呢,一會兒我再打給他,呂大夫,恭喜你找到了弟弟。我能問問,王玄是怎么跟你失散的嗎?
呂肅無奈地笑笑,與徐瑾瑜走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望著熱情如火的驕陽,說,我的弟弟叫呂敬,九一年夏天,我父親帶著三歲的呂敬,去鎮上趕集,你也知道,集上人多,我弟弟想吃糖葫蘆,我父親沒錢給他買,然后父親再街上賣編制的竹籃,弟弟就在旁邊玩,父親說,有人來買竹籃,父親收完錢,一回頭,弟弟就不見了。父親非常自責,找了弟弟十年,最后患癌離世,臨死前還叮囑我和母親,一定要找到弟弟,那樣他在天上才能安心。說著說著,呂肅便流淚了,徐瑾瑜掏出一袋紙巾,遞給他說,都過去了,如今守得云開見月明,你們一家人總算能團聚了。
可是,王玄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任憑徐瑾瑜怎么找,就是不見他的蹤影,除了那根帶毛囊的頭發,好像這個世界就沒有王玄這個人。呂肅很失落,又很慶幸,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媽媽,媽媽也就不會有那種得而復失的悲涼感覺。徐瑾瑜撥通了呂肅的電話,愧疚地說,對不起啊,呂大夫,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王玄怎么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呢?呂肅反過來安慰徐瑾瑜,說,沒事,慢慢找吧,都等了那么多年,不差這幾天,既然他確定是呂敬,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徐瑾瑜問,最近孫大哥怎么樣了?呂肅說,哥哥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他現在出了在博物館工作,就是在街上閑逛,漫無目的地閑逛,昨天我下班回家,路過跨湖大橋,他在橋邊吹風,我讓他上車去江東域吃飯,他不去,還指了指天上那顆灰暗的星星,說那個星星是他哥,他要陪他哥待一會。徐瑾瑜說,失去親人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前幾天我也差點失去我媽媽,呂大夫,幫我照顧孫大哥,謝謝你。呂肅說,那當然,他也是我的好兄弟。
自從孩子沒了之后,虞靜像是受了毀滅性打擊,雖然吃飯睡覺正常,卻不搭理趙文若,趙文若也很無奈,孩子沒了,虞靜再也不能生育,他這輩子可能當不了父親了。他特意回家給虞靜燉了烏雞湯,虞靜卻不理他。虞靜的媽媽接過飯盒,溫和地對趙文若說,小趙,你也累了,回家休息一會兒吧,媽下午照顧虞靜。趙文若說,那就辛苦媽了。
趙文若走后,虞靜媽媽嘆了一口氣,說,虞靜,對小趙好點吧,你已經不能生育,你還有徐瑾瑜,雖然不一定能指望上,但你最起碼有個女兒。可他呢?他才三十幾歲,沒孩子,你還不對人家好點,人家萬一變心怎么辦?你將來指望誰?虞靜冷冷地說,如果為了孩子他就變心,那我還和他勉強度日干什么?虞靜媽媽把飯盒擱到一旁的置物柜上,指著虞靜說,你說說你,四五十歲的人了,還那么不切實際。虞靜說,難道,我以后得對他低眉順眼,點頭哈腰?婚姻本來就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我告訴你,即便我沒孩子,我虞靜也不曾欠趙文若分毫。
虞靜媽媽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看趙文若不要你的時候,你指望誰,我和你爸爸可不想伺候你,你看著辦吧。徐瑾瑜已經在病房門口站了好久,她頤指氣使地走了出來,說,您就放心吧,我媽媽今后指望我。虞靜媽媽瞪了徐瑾瑜一眼,然后揚長而去。徐瑾瑜走到媽媽跟前,拉起她的手,說,媽,你放心吧,我和爸爸會照顧你的。一顆晶瑩的淚痕從虞靜面頰上滾落,她抱著徐瑾瑜說,小瑜,是我的好女兒,替我謝謝你爸爸,如果不是他,媽媽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徐瑾瑜緊緊抱著媽媽,說,因為我們是一家人,這種血脈之情是斬不斷的。
距離幽益市三百公里的青川市,是一座鄰海的地級市,它的人口數量僅為幽益市的三分之一,也沒有大都市的繁華和喧鬧,卻是個休養生息的絕佳圣地。何子桓和范寧在三個月前不約而同的來到這座城市,合租在青川市中心一個中檔小區的兩居室里。其實也不算合租,這套房子是科主任給她買的,當年他抱走典典給范寧的補償。范寧住在主臥,把客臥掛了出去,尋找合適的女租客,一來增加一份收入,二來不知道是不是虧心事做的太多,她不敢一個人住,而這個女租客,竟然是何子桓。
何子桓盤下這個小區的臨界門面,準備開江東域在青川市的分店,想就近租個房子,就以每個月一千塊的價格和范寧合租在一起。一天晚上,何子桓的智齒發炎了,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范寧敲開她的房門,給了她一盒消炎藥和一盒人工牛黃甲硝唑,叮囑說,甲硝唑雖然管用,但副作用很大,你吃幾次就停了吧。何子桓捂著半張臉,說,謝了。
何子桓吃了幾天,牙果真不疼了,為了感謝范寧,親自給她做了點拿手菜。范寧看著一桌讓人垂涎欲滴的飯菜,心中升起一股久違了的暖意,她好久沒有感受到家的溫暖了。吃完飯,二人一起洗著碗,范寧說,你等消炎了,還得去醫院拔了的,不然會一直發炎,還會引起下顎炎癥。何子桓摸了摸臉頰說,范寧,你怎么懂這么多?范寧說,我以前就是口腔科大夫。何子桓說,原來如此啊,難怪你給我開的藥那么管用,你是哪的人?我是幽益市的。范寧說,我也是幽益市的,以前在幽益市第一醫院工作,因為一些原因來到青川市。你呢,小徐,我看你也不差錢,還在樓下開了一家私房菜館,幽益市那么繁華,你怎么會來青川市。何子桓把盤了控了控水,輕描淡寫地說,開展業務,江東域在幽益市生意還可以,我就想來這里開個分店。對了,我88年的,你呢?范寧說,我比你大,83年的。何子桓說,那我就叫你寧姐,咱倆是老鄉,又住在一起,是一種緣分。
范寧洗完碗坐在沙發上看典典的照片,自從科主任把典典抱走,自此音信全無。何子桓洗了點草莓放在茶幾上,湊過來問,寧姐,這個小女孩好可愛,是誰啊。范寧的情緒一下子低沉起來,說,我女兒。何子桓說,孩子跟著爸爸?范寧點點頭,說,我跟我先生離婚了,孩子歸他。何子桓問,寧姐,你的先生對你不好嗎?范寧搖搖頭,說,不,他對我很好,是我不好,舍棄了他。何子桓默默地吃著草莓,她不會想到范寧口中的孩子的父親,和先生不是一個人。
何子桓拍了拍范寧的肩膀,說,寧姐,既然過去的事很糟心,就讓它徹底過去吧,既然咱們來到新的環境中,何必糾結于過去的種種。范寧說,小何,你雖然年紀小,看的卻比我通透。
范寧騎著單車穿行在青川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她想找一家私立的口腔診所就職,她不想荒廢了自己的事業,畢竟在第一醫院,她的專業數一數二。一上午她就去了三家診所咨詢面試,診所都很滿意她的學歷和工作經驗,只是給的薪酬,范寧不是很滿意。她不僅要賺錢養活自己,還要填補家里的無底洞,她起初以為來到青川市就會逃離家里的魔爪,可是血脈之情又豈是地域可以隔斷,無論在哪她都是媽媽的女兒,只要媽媽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心軟,然后答應媽媽無理要求,事后又想抽自己,一次次惡性循環,周而復始。
她去便利店買了碗泡面,剛剛加滿熱水,電話就響了,又是媽媽打來的,她不耐煩地滑向接聽鍵。電話那邊,她母親犀利地說,你個死妮子,我早說讓你從孫小蒙那多弄點錢,現在可好,他破產了吧,你一無所有了吧,讓咱這一大家子怎么過日子啊?她打開蓋攪了攪泡面,說,你有三個兒子,讓你兒子養你吧,養兒防老嘛。她媽在電話那頭一下子就急了,說,你個白眼狼,我就讓你養我,咋接,想不管啊,你等著,我讓我兒子找你。對于母親的咆哮,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淡定地吸了一口泡面,說,媽,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讓你兒子來打死我,你一分錢也得不到。她媽說,你敢威脅我?范寧冷哼一聲,說,是你先要逼死我的。媽,你已經把我逼到懸崖邊了,如果你把我推下去,我不介意魚死網破。媽,你是聰明人,如果你以后安分守己,我每個月會定時給你打兩千塊的,足夠你用了,如果你繼續讓我貼補你兒子們,對不起,我沒那么大本事也做不到,你就讓你兒子來打死我吧。說罷,范寧憤怒地掛斷電話,把手機拍在桌子上,無聲地哭了起來。店長司馬慈聽到了這段駭人聽聞的對話,司馬慈四十歲上下的樣子,個子較低目測只有一米七,身材中等,五官端正,穿著便利店的統一制服,卻梳著大背頭,是個講究的人。司馬慈從收銀臺上拿了一包紙巾,走過去遞給范寧說,成年人的世界都不容易,別哭了,崩潰之后還多繼續生活啊,擦擦淚水,明天重新出發。范寧結果紙巾抽了一張,一邊抹著淚水,一邊說,謝謝你。范寧拿起旁邊的泡面吃了起來。
范寧經過一系列考察和比較,最終入職了青川市牙美口腔診所海域分店,工資較高,比起第一醫院的工作也不算累。為了慶祝,周六她請何子桓去吃烤肉,吃完飯后她們又去步行街逛了一圈,范寧相中了一雙高跟鞋,她一邊試鞋,一邊說,小何,這家高跟鞋不錯,風格獨特質量好,性價比高。何子桓搖搖頭,卑微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腿。范寧又說,我看你天天穿運動鞋,你的腿又長又細,穿高跟鞋好看,襯托你的氣質。何子桓尷尬地說,不必了,我不喜歡高跟鞋。
(https://www.dzxsw.cc/book/79876885/3182475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