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安德莉亞并沒有想到自己會再度見到白鯨。

        她并不懼怕白鯨,  但是白鯨的確曾是她的夢魘——不是因為恐懼死亡，而是因為想到了犧牲的同伴，以及未來不知道會有多少犧牲在它之下的民眾。

        安德莉亞感覺到自己即將下墜,  她眼疾手快地抽出劍往白鯨刺去，利用對方才堪堪停止墜落，轉而爬到對方的身上。

        周圍濃烈的霧氣漸漸地散去了一些，月色照耀進來。

        安德莉亞看清楚了周圍——這是在空中。

        滿月之下，巨大的體長約有50米的白鯨再度出現,  呼嘯著，眼睛發出了紅色的光芒，在空中急速游動著，給大地都再次籠罩上了一片陰影。由此來帶的疾風劃在臉上,  帶來一絲刺痛,  同時也宣告著真實。

        一切都像是，那一天的討伐戰一般。

        宛若，昨日重現。

        安德莉亞口中的白鯨，自然不是在海洋里游動的白鯨，而是她所在世界的三大魔獸之一。

        在空中游動、頭上長角、體表有著密密麻麻的排氣孔和能削弱魔法和物理雙重傷害、起到高防御力量的白毛。

        據說在四百多年前,  暴食魔女創造了它,  之后在這四百多年間這只魔獸就一直神出鬼沒，時不時地出來暴動一下，這也導致了后來,  以劍圣特蕾西亞·范·阿斯特雷亞為首的王國軍過去討伐，當時身為劍圣弟子的安德莉亞就是其中之一。

        而安德莉亞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場戰斗中失蹤到了另一個世界、時隔十四年之后,  她又回來了。

        幾乎是毫不遲疑地,  她再度握緊了手中的劍,  狠狠地刺入白鯨體內，開始了新一輪的戰斗。

        或者說……繼續，十四年前的戰斗。

        這一場戰斗其實也不止她一個人。她在堅持了沒多久之后，就發現了討伐軍。只是這一波人并不是當時她的同伴。

        安德莉亞隱隱有了些許預感，不過戰斗之中她來不及多想，直接加入了戰斗中，并且對著那個攻勢最強、殺氣最重、也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她認識的人喊道：“威爾海姆先生！我配合你！一起攻擊白鯨的眼睛！”

        【一百四十六】

        威廉海姆，全名是威爾海姆·范·阿斯特雷亞。

        因為其完全沒有魔法才能也沒有加護，只是單憑出色的劍術戰斗著，被稱之為【劍鬼】。

        同時也是，安德莉亞的老師特蕾西亞的丈夫，甚至可以說是安德莉亞的第二位劍術老師。

        只是……對方聽到自己喊他，看過來的眼神有些陌生。

        安德莉亞注意到了這點，但是此時也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好時候，她直接跟著大部隊一起戰斗。

        這一波的討伐軍似乎早有準備，對于白鯨的弱點也已經有所針對性的策略。雖然白鯨很強大，但是局勢也還算穩得住。

        也是在白鯨再一次消失躲藏起來的時候，安德莉亞才得以喘息，靠近了威廉海姆。

        一時之間，她有些躊躇，因為問題太多了——她們當時的討伐隊有人生還嗎？老師她怎么樣了？德文希爾家的其他人現在如何？看著您現在蒼老了十幾歲的樣子，是時間過去了很多年嗎？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對方的一句話中消失于無形。

        “看你胸針上的家徽……是德文希爾家的孩子嗎？怎么會在這里？”

        ……哎？是……不認識自己了嗎？

        可是不至于……是夢？還是……啊，是白鯨嗎？

        此時，安德莉亞才恍惚想起來了，曾經在調查之中，所得之的，白鯨的另一個能力——消滅之霧。

        一旦被那個霧所觸碰到，就會從世界上消失。

        而這個消失不僅僅是人本身的消失，還是存在的消失——甚至包括別人的記憶中的消失。

        她以前曾經在古代文獻上看到過，但是當時只是怪談一樣的，并沒有人當真，畢竟白鯨的資料很少，而真實的部分更少了。

        沒想到……這一部分，還是真的啊。

        安德莉亞回過神來，直接對其笑了笑：“嗯，是啊，我是德文希爾家的人，為了復仇，特意再度前來討伐白鯨……您也是一樣吧？”

        “的確是一樣的。”威廉海姆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天空，湛藍色的眸子露出幾分幽深之色，“我記得十四年前的討伐隊里，也有德文希爾家的人……你和我一樣，是為了復仇啊。”

        十四年前……的確，正好是十四年前，她第一次討伐白鯨。

        而十四年后，白鯨再度出現，她也有幸再度有這個復仇的機會。為了當時一起奮戰的同伴，為了……自己的老師。

        現在沒有在戰斗，安德莉亞冷靜下來，很快就根據現在的局勢分析出了當時的后果了——威廉海姆獨自出現在這里，那就代表，老師她也不在了吧。

        當時的加護突然失效……看樣子果然不是意外啊。

        而這一次的討伐隊，威廉海姆的出現……這么些年，他一定一直耿耿于懷想要復仇吧？

        都十四年過去了，甚至于是當時已經做了死的覺悟了，對于當時她們所有人的結局，安德莉亞早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了。

        而現在發現自己的存在在這個世界近乎被抹消了，安德莉亞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相當平靜。

        同行的討伐隊中，一個穿著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黑發少年走過來，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復雜，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并且躲開了其他人過來悄聲問道：“那個……德文希爾小姐，白鯨的霧氣會抹殺人的存在，所以您是否是……”

        安德莉亞一愣，微笑著打斷他，笑容明艷，語氣帶著釋然：“無礙，對于這個世界，我原本就只是一介亡魂。”

        或者說……還有些開心。

        如果她在第一次遇到白鯨時碰到的那個霧已經抹殺了她的存在，那么這個世界的親朋好友皆不會因為她的“死亡”而受傷。

        之前受傷的白鯨再度被發現了，安德莉亞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老師喜歡花草，再加上那個“死神的加護”讓她砍傷別人會讓人的傷口無法愈合的被動技能，她本身其實并不喜歡戰斗。

        但是她天生就是劍圣，因為有著世界賦予的“劍圣的加護”，所以她注定要揮劍，這是她的命運。她說這是她的責任，世界賦予的責任。

        她從小就教導她。教導她如何揮劍、教她為了什么而揮劍、教她去成為一個溫柔而強大的人……

        而這一次，她的目的和眼前老師的丈夫相同——為了老師而復仇。

        這么一想，還真的有些命運的感覺呢……她在另一個世界被冠以【劍鬼】之名，和這個世界的劍鬼并肩，一同擊殺白鯨。

        這件事真正做起來的時候，并不是特別難。

        沉浸在為了亡妻復仇的情緒中的威廉海姆也沒有發現，那個德文希爾家的女子的招數和他以及他的妻子特蕾西亞特別像。

        而在當眾人奮戰了兩天兩夜、威廉海姆補刀徹底斬殺了白鯨之后，他一回頭，想要和那個劍術不錯、戰斗也很拼命的德文希爾聊一聊時，發現對方的身影逐漸變淡，有著消失的跡象。

        而對方并沒有任何意外，臉上帶著笑，發現他看過來的時候，朝著他深深地一個鞠躬。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能有幸和您一起作戰，并且為老師報仇，我十分滿足。之前的那些年，多謝您和特蕾西亞老師的照顧和教導……真的，非常感謝。”

        【一百四十七】

        安德莉亞在再度消失的時候是有預感的。

        因為和上次不一樣，這一次，她聽到了世界本源歐德·拉格納的聲音。

        不是那種文字類型的……而是不知名的吟唱一般的聲音。明明根本沒有一個音節是熟悉的，但是她聽懂了意思——是在詢問她想留在哪邊。

        她感覺到了世界本源對她的親昵感，這讓她頗有幾分受寵若驚。

        雖然說這個世界所有人的【加護】都是世界本源所賦予的，是屬于世界偏愛的類型，而她一出生就有兩層加護，這也是當時她被帶去成為劍圣弟子的重要原因……但是這一波真的讓她有些意外。

        她甚至都能感覺到，如果她選擇這個世界，世界本源會消除那個消滅之霧的影響。

        她都能想象到了，等她回去之后，必然會被授勛加爵，并且因為她是當時討伐隊唯一生還的人，甚至德文希爾家族目前的家主指不定都會因她的出現而要換人……畢竟當年她是被培養起來的支持率最高的當家人。

        但是這空缺的十四年并不是那么好填補的，這個世界沒有那么需要她，并且她的出現反而會帶來不少麻煩。

        而且……

        她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胸針，表情有些許的放松——她再不回去……那幾個臭小子說不定會哭呢。

        安德莉亞做出自己的決定之后，她再度聽到了世界本源聲音，十分柔和，周圍的空氣宛若觸碰不到的絲線一般將意識都包裹住了。她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身體落不到實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終于能動了，毫不遲疑地拔劍劈開一切。

        光亮和空氣一并傳遞進來，原本的失重感也消失，熟悉的重力感回歸。

        同時，她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兩層加護——【海的加護】：可以在海面上行走，不懼海嘯。

        【再臨的加護】：如果是看得到的攻擊，對手第二次以后的攻擊無法命中。

        “這還真是一份大禮啊……”安德莉亞垂眸感慨著。

        這是歐德·拉格納送給她最后的禮物了吧。對于選擇了這個世界的她來說，海的加護真的是十分有用。而再臨的加護么……基本就是把miss攻擊的buff疊到最高了，簡直是她這種高攻脆皮的最佳鎖血技能。

        雖然她也不清楚為什么換了個世界加護依舊起效……她只能歸結于這個世界的世界本源并未覺醒，或者說世界本源其實互相認識，打了個商量……呃，可能嗎？

        安德莉亞不再去想這個，她站了起來，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陷入了迷茫中——她離開的時候是在水之都附近……是漂流到其他島上了嗎？

        可是……眼前這個島畫風好奇怪啊……為什么看起來所有的東西都像是用甜點堆成的……很像是她小時候聽過的童話故事里魔女的糖果屋啊！她可不記得水之都附近有那么有特色的島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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