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睡醒的時候，霍遲定的鬧鐘正好震動起來。

        靠在床頭閉眼睡覺的少年關上鬧鐘，把浸泡的紗布撈出來，摸索著給他包上新的，然后靠著墻繼續睡。

        全程沒睜眼。

        宿清看他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有點想笑。

        嘴角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他可不是沒良心的人，霍遲都這么困了，還定著鬧鐘幫他換藥，宿清心里給他提了一點點的好感度。

        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偶爾也會不那么煩人。

        宿清睡夠了，將自己身上的紗布稍微固定了一下，感覺好受了很多，便輕手輕腳下床，翻開他的日記本。

        說是日記本，其實基本等同于記仇本。

        本子上幾乎每一頁都有在最后附帶上霍遲，例如：

        811：他騙我的，白叫他哥哥了-100000分

        他好煩人啊-1000000分

        哪有人用這樣的床簾！太生氣了我不想跟他對頭睡覺-1000000分

        812：他怎么還惦記著內衣的事情！好討厭-100000000000分

        救命！丟死人了-1000000000000000000000分

        ……

        宿清開始寫今天的：

        【體育課還可以，籃球也挺有意思的，可惜我總是投不進去，不明白普通同學不可以是什么意思，反正是他主動邀請我的不是我非要去的，不能算我的錯。又過敏了，好像很久沒有人在乎過我過敏了……】

        過敏不算什么大病，尤其是根本不嚴重的情況下，像今天這種小面積曬到，放之前，宿清自己都根本不會在乎。

        第一次他過敏的時候，母親也帶他去了醫務室，后來第二次就是他自己去，第三次第四次……最后他自己也不去了。

        母親走后，他的老師第一次見他過敏，一樣給他請了醫生，然后是跟他母親一樣的循環。

        宿清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并沒有埋怨任何人的意思，相反，他非常感激當初能夠珍重地帶他去看醫生的媽媽和老師。

        如今的霍遲也一樣。

        不管普通同學是不是可以帶對方去醫務室然后守著點換藥，不管以后怎么樣，此刻他都會記住的。

        【他帶我去醫務室，他人也挺好的，＋……】

        加幾分好呢？

        宿清猶豫著，大方寫下：【＋05分_】

        ·

        “你醒了？”

        霍遲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宿清嚇了一跳，慌忙扣上本子。

        可千萬不能被霍遲看到。

        “還難受嗎？餓不餓？”霍遲沒什么特別的反應，看樣子應該是沒有注意到宿清在寫什么。

        “好多了，”宿清暗松一口氣，從座位上起來，有點糾結，問他：“普通同學可以這樣嗎？”

        霍遲生氣了，臉“唰”一下陰沉下來，冷森森盯著宿清，像一條被主人拋棄了憤怒又委屈的狗，尾巴的毛全豎了起來：“你怎么還這樣！我生氣了！”

        我們只是裝得表面暫時當普通同學而已，又不是真的只是普通同學！

        宿清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這樣是哪樣？

        他是想問問的，但是霍遲根本沒給他機會，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去給他買飯了。

        這場莫名其妙的氣，霍遲還生起來沒完沒了了。

        他賭氣不說話，宿清的日子平淡了很多，一眨眼就到了周末。

        教導主任在廣播里講了幾句，囑咐大家回家也要好好做作業不要熬夜玩手機，然后又喊大家都一起幫他找一罐紙星星，說上次那名男生特別誠懇并提供了不在場證明，主任詳細描述了那罐紙星星的樣子，讓全體同學有人注意到的話積極向他舉報。

        紙星星失蹤事件連茍老師都知道了，還特意跟大家也都提了一嘴。

        宿清去找主任要回手機，收拾好東西，背著他的小書包放學回家。

        霍遲一路跟著他，維持著跟他同速度的步子并肩一起走，不過也沒跟他說話。

        一直到出了校門口，霍遲還跟著。

        宿清停下來：“你跟著我干什么？”

        “去你家寫作業。”霍遲理直氣壯。

        “……”

        他怎么能說的這么理所應當？

        誰答應讓你去了。

        宿清短暫語滯，“可是你根本沒帶作業啊。”

        放學的時候，他親眼看見霍遲將發的卷子隨便扔到了桌洞，連個書包都沒帶。

        霍遲嘴硬，他不管，他們身為最最最好的朋友，已經很多天沒有聯絡感情了。

        他、快、要、憋、死、了！

        勉為其難創造機會給某些人，讓某些人來哄哄自己，是可以的。

        “那正好，我看你卷子跟你一起做，我不會，你教我。”

        ？

        他一個用一門0分考第二的人讓自己教他？

        霍遲反正賴上宿清了，跟著他一路到了家門口。

        宿清也不能把他扔家門口，想著反正媽媽不回來，就放他進來了，“那你寫完就趕緊回家。”

        霍遲糊弄著“嗯嗯”了兩聲，還算老實地跟著宿清寫了兩分鐘作業。

        兩分鐘好像一個什么界限，一到點霍遲就又開始了，左右動了動之后，指著一道簡單到弱智的選擇戳戳宿清，“這個題怎么寫？”

        宿清看了眼，還是很認真給他講了一下，霍遲也不看題，盯著宿清的臉一直看，看的他懷疑自己臉上有東西。

        “你總看我做什么？”

        “誰、誰看你了！”霍遲反應很大，“我不能看你嗎？”

        “……”

        宿清沒理他，訂正完答案后起身去倒水，問他喝不喝。

        霍遲嘀嘀咕咕：“我又不是gay。”

        “…………”

        宿清無語，這年頭的直男都不喝水？

        “不喝算了。”宿清就多余才跟他說話。

        霍遲一個人在那兒哼哧哼哧，又憋屈又傲嬌：“喝！”

        宿清端著兩杯水放桌子上，將書包里最后的幾本書也全都拿出來，霍遲一眼瞅準了他的日記本。

        “給我張演草紙。”

        “不行！”

        宿清嚇得趕緊壓住本子，“我、我給你換個別的。”

        他不護著霍遲還不感興趣，一這樣霍遲就特別想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了，“給我看……”

        “咔噠”一聲，門外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宿清媽媽用鑰匙開了門，站在玄關處喊他：“悄悄，你在房間嗎？”

        宿清一下就慌了，也顧不上日記本了，推著霍遲就把他往衣柜里塞，壓低聲音警告他：“你不許出來，聽見沒！”

        霍遲抓著日記本，被他硬塞進了衣柜中。

        宿清關好柜子趕緊把房間門打開，“嗨，媽媽，我在這里。”

        宿晚晚疑惑地往他房間看了一眼，“在里面做什么呢叫你也不出聲？”

        “沒干什么。”宿清緊張地攥著衣服下擺，剛打算關門——

        他身后，衣柜緩緩打開，從里面冒出一顆腦袋，霍遲順嘴：“嗨，媽媽，我也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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